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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复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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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秋风,卷起落叶与尘埃,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沉郁萧索正如百纵堂此时的气氛,今天是曾铭端出殡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曾连和堂中弟子在守了最后一夜后,便护送着老堂主的棺木上山去了。
从事发的次日前去百纵堂悼念,到今天的陪同送葬,左凝杉一直在人群中观察着曾连,就在两天前,夜寒轩送来了关于凶手的确切消息,结果既在她预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整合她和寒轩收集到的信息,整个事件中,高御江、曾连和季简三人应当是早有预谋,而且就以这次的寿宴为机会向祁沐风发难,所为的就是能打压下祁沐风的势力,或者顺利的话能就此收割其至少在南陵的势力。
而据夜寒轩的查探,曾连和季简似乎还隐瞒了高御江许多事情,比如说在寿宴之中,以什么借口向祁沐风发难、如何发难,尤其是曾铭端的死因,可以说高御江是一无所知。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季简和曾连偶尔的秘密碰头中,夜寒轩终于探听到了那句能够证明他们猜测的话:“高御江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咱们必须加快手脚,如若让他知道你才是真凶,可想而知,在扳倒祁沐风之前,他必定会先将百纵堂收入囊中,到那时——你不仅失去了并纳南陵十寨的机会,而且还背着弑父的罪名,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地。”
这番话是季简对曾连所说的原话,这证实了祁沐风的暗示和左凝杉的判断,而且曾铭端十有八九就是中毒而亡,而事发时左凝杉感觉的不对劲和疑惑就通通能够解释了。
如若是下毒,就可以提前让曾铭端中毒,算计好在寿宴之上的毒发时间,在这时间内为祁沐风设下圈套然后嫁祸于他,所以当曾铭端毒发时,曾连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救护,而只是立在原位演戏作态,这正是左凝杉当时感到不对劲的地方之一,他之所以这么做,应该就是为了等着曾铭端彻底毒发,而他自己却身居事外、摘得干干净净,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唯一的杀人凶手则必然只有祁沐风一人而已。
真凶正是身为儿子的曾连,那么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曾铭端惨死之后,竟连眼睛都不为他合上,因为他的激怒和憎愤都是装出来的,试问一个营营算计着害死自己父亲的人,又如何会在意父亲死后是否瞑目呢。
随着凶手的浮出水面,新的问题伴随而来,是出于怎样的动机和心理,会让一个人狠心下手杀害养育了自己几十年的父亲?
回想起下葬时,在半山腰的土堆旁边,那个一身麻衣的彪悍男人的远远一瞥,那双看过来的眼睛阴狠而冷酷,她当然知道那人已经视她为眼中钉了。
可怎么办呢,从进入这江湖到遇见祁沐风之后,她就彻底做好觉悟了,刀光剑影、阴谋诡计的那是避不了,哪怕是曾连真要除去她,她也会毫不畏惧,摸了摸胸前的那块血玉,不到一切完结,她是绝不会退出的,况且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所谓江湖,没有杀戮就不是江湖了,可不,就在左凝杉离开黎城的路上,她的第一次江湖战斗开始了。
“左凝杉,祁沐风在哪里?!”
看着路中间的近十位百纵堂弟子,左凝杉有些无语,为他们如此理直气壮的以多欺少,也为这群人的开场白,你说,祁沐风在哪关她什么事,想找茬就直接上,何必找个这么蹩脚的理由呢。
见左凝杉只打量着他们却不说话,领头的大弟子又发话了:“左凝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跟祁沐风是一伙的,快快交代那魔头在哪,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愧是名门正派的掌门,曾连想治她还绕这么大个圈子、费如此多的口舌,把表面功夫做足了,到时候她要是由此而受伤甚至死亡,那也只因她自己的黑白不分、不识好歹了。
见左凝杉还是无语,百纵堂这边也不再拖延,扔下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便群起攻了过来。
百纵堂的群架功夫果然不是盖的,十来人有功有守、配合默契,左凝杉身处围攻之中,虽没有让他们占到便宜,却也一时没能找出这群人攻防的突破口,就在她踢开一人的突击时,那人在倒地的瞬间,借由同伴遮挡的配合,迅速抽出一把匕首,奋身而起,直向左凝杉刺来。
匕首带着的凛凛青光,对准了左凝杉的胸口狠力扎来,哪料左凝杉一个猛然侧翻,突袭的人一个扑空向前栽去,本可以勉强稳住不至于载地,却只见左凝杉左手一闪夺过那人的匕首,继而反手就是一掌,将他拍向地面,足尖轻点已借其弓起的后背一跃而起,身子与空中一旋,匕首飞射而出,直插背后挥刀而来之人的右胸。
这一击左凝杉是拿捏好力度了的,既不致命又不伤及要害,最多就是伤口略深让人多淌几滴血罢了,可眼见着这人只呆立了一下便失力仰倒下去,胸前的伤口仿佛是被人狠狠拉开了一般,汩汩献血愈流愈多,片刻时间就已经染透了胸前的衣襟。
见此情景,左凝杉瞬间惊悟,匕首上染了毒,不然这钟程度的伤绝不可能会流这么多血,还真是无毒不丈夫,谋害亲爹用毒,对付她也用匕首淬毒这样的阴损招数,冷冷的目光扫过面前愤怒的众人,看来这次曾连是想置她于死地了。
看到同门这幅模样,百纵堂的弟子们一时奋怒,也不管阵法配合,举着刀剑便一同攻了过来,看似汹涌刚猛实则毫无章法,左凝杉正待一剑挥却他们的攻击,就听得“叮!叮叮叮!”几声锐响,这些人的武器被突然飞来的利剑震开,众人也被飞剑所带的力道震退了几步,定睛一看,剑已深入道旁树干一尺有余,剑柄仍因余力未散而“嗡嗡”作响。
没想到此地还有他人,且武功绝不亚于左凝杉,大家都开始迟疑了,光对付这女子一人他们便使出了浑身解数,若再加一人只怕他们每一个能活着回去了。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左凝杉却快速向前,一手提起刚刚身中匕首之人,一手迅速封了他身上几处穴,又喂他吃下一粒药丸,方才回身看向其他人道:“止血还算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你们速速送他回去应当就没有大碍了。”
见他们还立在原地,左凝杉将人直接扔给离得最近的一人,定定地看向那百纵堂的大弟子道:“去告诉你们掌门,祁沐风跟我无甚关系,若想报仇什么的尽管找他去,请恕我不奉陪了。”
语毕,走向道旁,拔下深没树干的剑后,便走进路边的林子,悠悠几绕,身影便隐在林木之中、踪迹难寻了。
时进深秋,缓步于密林之中,脚踏枯叶的“沙沙”声在幽静的林子里格外突出,长剑在手寒光微凉,剑身刚硬威利,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你这一出手,估计曾连那些人就真的怀疑我和祁沐风是一伙的了。”脚步在离那人几米远的地方止住,左凝杉一脸无奈地晃了晃手中的剑。
原本一直望着她走近的夜寒轩,在她止步之后又静待了一会,仍不见她有动作,心中轻轻一叹,走到她跟前站定,接过她手中的剑后方才回道:“而事实上,你、跟我,才是一伙的。”
错开那双幽深的星眸,左凝杉看向夜寒轩身后的破月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曾铭端父子确实素来不和,在曾夫人怀着曾连之时,夫妻之间就十分冷淡,而曾连出生以来,曾铭端又对其冷漠严苛,且在三年前曾夫人过世之后,两人表面上父慈子孝,实则势同水火,最终曾连以强硬之势夺过百纵堂,曾铭端宣布关系决裂,但曾连却以尽孝为由执意留下曾铭端。”
“关系不好……所以,这就是曾连的杀人动机?”左凝杉低头琢磨着,“知道为什么不和么?”
被问到的破月顿了一下,头一垂,说道:“属下无能,暂无所获。”
左凝杉抚额,又是这一句,真是个认真的人啊……“无碍,祁沐风那边怎么样了?”既然还查不到不如就去问问祁沐风吧,相信他是知道的。
“北上,似乎去封云山脉的方向。”
瞧瞧,瞧瞧,祁沐风在哪还用问她么,自己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了吧,这个人几乎就是个公众人物,行程、活动向来公开透明。只是,本以为黎城这边完事儿了,他会直追着月婉而去,怎么这次还是没有,左凝杉不禁疑惑了,“他为什么去那儿?”
“属下无能!尚不可知!”
破月的回答扯回了左凝杉的思绪,才发现她刚刚把自己的疑虑问了出来,她笑着摇摇头安慰道:“没事,不是问你,”想了想又问道:“师父那边怎样了?”
“往西,快入滇北了。”破月声音无波。
“季若彤有什么动作?”左凝杉继续追问。
“一直试图更进一步,无奈毁于坠儿的防守,接近无果。”声音还是平平淡淡,可以说是沉闷了。
“嗯……,”问到这,左凝杉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动了动嘴,终于说出一句:“我知道了。”
“呵!”片刻的沉默被一声轻笑打断,无言的两人纷纷看向夜寒轩,只见他正了正表情,又严肃地摇了摇头,两人方才收回目光。
“好了,继续跟进祁沐风和曾连等人,去忙吧。”终于,左凝杉放话了,话音方落,只见人影一晃,已不见破月的身影。
望着破月离去的方向,夜寒轩暗自又摇了摇头,破月这人只要感觉自己无能了,整个人就寡言少语了,既认真又较真,也就坠儿那个丫头会以为他这样是冷酷的气质使然,想到这对欢喜冤家夜寒轩心中不禁好笑,可看向眼前之人,心里又是一窒,微勾的嘴角也渐渐平了下来。
“行了,咱们也出发吧。”耳畔传来她轻缓的声音,夜寒轩侧头看去,秋日暖阳透过树荫在她身上投下点点微光,一双泠泠美目柔柔地看向他,仿佛比阳光还要灿烂明媚,这是双看向他的眼睛,此时此刻,只看向他。
感觉这段时间堵在胸口的冰块融化了,呼吸也终于顺畅了,回望着那双眸子,他喃喃回道:“好,去哪里?”
“当然是找我师父去了!”一个爆栗赏在他头上,左凝杉飞也似的逃了。
夜寒轩揉了揉被敲红的额头,无奈又宠溺地笑了,这丫头,总在他心动的时候做出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举动,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天,只见满树黄叶,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寂寥的秋天也有可爱的时候呢。
以我心、换汝心,奈何卿卿不同心,他不知道的是,飞掠出深林的左凝杉此时是怎样的心情,抚了抚胸口靠上身旁的树干,枯黄的树叶打着转地从眼前飘落,天、是白蒙蒙的一片,正如她此刻的心境,就连刚刚他唇边的温柔浅笑,也变得苍白暗淡。
她无法直视那样的他,当他专注地看向她的时候,那舒展的眉、温柔如水的目光、轻勾的嘴角,甚至他由衷而笑时左边脸颊上浅浅酒窝,她不敢看,更不能看!
所以,她得打破这钟暧昧温好的气氛,又怕看见那更加温存而又宠溺的笑容,所以,她转身躲开,她需要这样冷却自己,这只是一时的迷茫,切莫陷身其中害人害己。
打马西去,左凝杉拼命赶路,忙起来吧,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去吧,干正事才要紧。
只是,一路往西的左凝杉还不知道,江湖上马上又会出两件大事,而且都与祁沐风有关,更重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通通卷入这场以祁沐风为主的江湖纷争中去,无论月婉、祁沐雨,还是夜寒轩、或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