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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承诺离开(上) ...

  •   庭院深深,雪初融。
      朽木家,长老所居住的庭院——暮松深庭。

      贵族的长老,多么响亮吓人的光环。
      能成为贵族一家中长老的人,多半是前任前前任的家主的兄弟一类。算除了家主以外,地位最高最有权势的人,当家主不在时,能够指挥家族的人物。并不是每一个贵族家庭都有长老,‘长老’只适用于权势高的豪门,例如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的长老们之所以出名,因为他们拥有对家主的不正当言行进行约束和管制的权利,甚至能驳斥家主的某项提议。正是在某些冲突下往往最终是家主向长老们妥协,久而久之,便造成了外界人的错误认识:长老才是贵族家庭里的实际掌权人,或是幕后操纵者。
      事实上并非如此,至少四大家族不是。长老们的作用在于维护家主和家族的光辉形象,当家主及其他成员的做出一些不自觉的言行时,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化解负面效应,并只私下回家后才训斥不成器的后辈。不过,用于化解负面效应的手段,往往和家族光鲜的外表成反比。

      此时已是初春,暮松深庭经历了一个冬季后,渐渐显露出新气象。
      小轩听雨,台阶赏雪,自古是风雅人士之喜好,像暮松深庭这般幽静如遗世独立的地方自然深得久经尘世的长老们的喜爱。他们的年龄加起来,可能比得上整个家族的历史,如今老已,安得一方净土颐养天年,莫不是最大的享受。
      而今日,浸透着岁月悠长的房屋忽然迎来了一位年轻的客人,顿时像刮进了一阵清风,吹散那些腐败的臭气,整个庭院犹如焕然一新,连尤带积雪的树木,尚为漂着浮冰的池塘,都溢出新春的喜悦。
      清雅的男子倚在栏杆前,凝视着水池里的锦鲤久久出神,身后正是一干银发苍苍的老人,正襟危坐在榻榻米上,犹如一排古老庄重的瓷瓶。
      池塘的锦鲤熬过了漫长冬季的封冻,在柔和的雨露晨风里面对一位从未见过的俊雅面孔,似乎升起了戏弄之心,当玉的手抚摸清澈倒映出人影的池面时,它们就争先跃出水面,抢食似的挤成花花绿绿的一团。
      瞧见锦鲤的淘气,玉会心一笑,自言自语般的感叹:“几百年时光变迁,朽木家大还是这么大,可布局早几经变更,在我记忆里,远处的那座假山曾是片竹林,这小桥流水本是白玉花坛……唯独这青石莲池仍是旧时模样,只不过那时的锦鲤多胆小怕人……真的好怀念,我记得自己还只七八岁时,一次和兄长偷偷潜入这里捉锦鲤,结果被当时的长老抓住,训斥一顿不说,还罚到书房抄书一星期有余……”回想昔日的心酸遭遇,如今竟余留下丝丝甜蜜的怀念,玉就止不住的自嘲。他抽回手,转头望向长老们,认真的点名道姓:“大长老。”
      “在。”其中最老,脸部皱纹最深的那位出声应答,把腰挺得更直等待问话。
      “白哉小时候有我淘气么?”
      “……”
      “?”
      “白哉少爷自幼喜静,酷爱诗书琴棋,但对练习刀法不曾有丝毫放松,我们都认为他是自玉大人您后,朽木家最出众的后辈。”大长老不愧是‘大’长老,充分体现了多吃几百年盐的说话艺术水平,谓之滴水不漏。
      玉的突然造访,显然给了众长老们一个足以吓停心脏的‘惊喜’。
      有关他的事迹,在朽木家的族谱以及人物传记上均有几页记载,他本是家族寄于厚望的天才,心智明澈,才华横溢,族人们满心欢喜的期待这个孩子将在家族历史以及尸魂界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时,命运却给了朽木家沉重的打击——英年早逝。
      论四大贵族的威望与权势,以及在静灵廷的资深程度,说他们对四十六室的真实一面和‘叶脉’的存在完全不知,连最低智商的虚都不会信。或许不是每一任的家主知道,但每一位长老必然知道,在清净塔居林的地下有个秘密基地。
      优秀出众的后辈突然暴毙,当时的朽木长老悲痛之余自然想查清事情真相,可从‘蝶翼’传来的消息是:玉未死,系被人带走,不可再查。
      短短十二个字,长老们深知‘叶脉’的暗含语句,无奈之余,悻悻然在传记上写下外孙暴毙身亡的记载:XX年夏天大雨,朽木玉不慎淋雨染小疾,发烧病倒,于半夜病情加重,随后即亡。
      一百年飞逝,物是人非,几百年飞逝,景物也不在相同。新家主即位的同时,新长老也接替了旧长老,再经几度春秋交替,朽木家的历史车轮不会停歇,不会因为一两位族人的离奇亡故而分崩落败。它只会不迟不缓朝着尸魂界的历史所前进的方向驶去,直到整个尸魂界消失。
      转眼间,他又翩然返回,以朽木家的已故族人的身份回来。仅仅是看着外表,和旧照片上清雅柔和的少年相比,眼眸里多了坚定的色彩,长老们惶恐的猜测,和星宫哲接触多了,他怕是多半沾染上了那个可怕人物的戾气。
      其实,长老们多虑了。他们不了解玉。玉是个老好人,就算别人指着鼻子骂的人,他也不见得会又有多生气。如果对方贬低的对象涉及哲和落音的话,那例外。
      所以,玉只用友好的眼神从他们略微紧张的脸孔上一一扫过,淡淡然的肯定道:“听起来,你们对他给予厚望。”
      “正是。”一位长老拱手,疑惑的问:“玉大人,您的来到让我们等受宠若惊,不知所谓何事?”
      “我今天来是特地来向你们辞行。”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长老们惊讶的低呼,玉释然明白,自己回尸魂界已四十余年,从未踏进朽木家半步,长老们虽从叶脉得知他安然无恙的消息,可出于保守机密的本能也没敢和他私下联系来往。今日的突然登门,很容易让本性多疑的长老们忧心忡忡。
      玉起身,主动为他们倒茶,长老镇定的接过清茶,品尝压惊之。玉简洁的把他和哲即将离开的事情说清,话语里既暗示了是李唯教授的威胁,又对其威胁内容只字不提,长老们也心知肚明的没问。
      “总而言之,我已决定跟哲离去,就在明天。呵——时光过得真快,晃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可惜啊,我们不能带落音走,真是放心不下。”玉收回眺望窗外的眼神,对长老们称赞道:“我见过白哉了,他是个很好的族人,有他,朽木家的未来不用你们多烦恼。”
      “呃?”长老们不明玉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还是连连点头:“那是那是。白哉自即位为第28代家主后,一直兢兢业业,恪守贵族的条约规则,有时我们看到都自愧不如,他真是让朽木家值得骄傲的人。唉,可惜,唯一的遗憾是自绯真夫人去世后,白哉他就便得很消沉了,我们本以为他和落音小姐……”他们没往下说,只眼巴巴瞅着玉。
      “是啊。我知道落音喜欢他。如果落音只是尸魂界的普通人就好了,那没有任何阻碍因素,只可惜……”饮一口清茶,玉垂下眼眸,忽然停住话题,转说道:“而现在,我和哲又不确定在这件事上李唯教授是怎么想的,所以无法采取行动……你们也听闻过他的手段吧?我和星宫哲即将离开,再没人能做落音的庇护了。为此,我们很担忧。”
      “不会的。我等听海盾说起过,小公主很喜欢黄泉落音,她会庇护她的。您无须担心。李唯教授再怎么做也不会杀了自己的部下,何况那人是小公主。”大长老连忙说。
      “正是如此,我们才更忧心。”玉苦涩的摇头否定:“银蔓会替代我们继续保护落音,但哲和我更怕为此使得她遭受来自李唯教授的惩罚。我们不能为了保护一个人而使另一个人受到伤害。你们说李唯教授不会杀部下,确实,他不会杀,只会用比死亡更痛苦的方式去惩罚他们……虽然我仅是听哲说的,不过我信李唯教授确实会那么做。”
      玉才说完,房屋的温度就像骤降几度,长老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对于有关李唯教授的故事,他们只耳闻不曾眼见,有时对其中那残酷血腥的描述只以为是夸大其词。但星宫哲的厉害他们知道,李唯教授能被他评价成‘恐怖残忍’,那就未必是虚言讹传。
      “玉大人,我们不可能反抗得了李唯教授。”
      “确实,我只要求你们保护白哉。”
      “啊?”
      “还不明白?落音喜欢白哉,他在她心里有很重要的地位,所以他不能受伤出事。哲预测等我们离开,李唯教授就会彻底暴露出他的本性,如果他认为白哉对落音有很强烈的影响价值,那么到那时,不知他会做出什么危险事情来。现在,我只寄望于你们能在暗中保护白哉了。”
      大长老吞了口口水,和其他长老们一样迟迟不敢应答,白哉是家主,是家族的希望,他们肯定希望他平平安安,但按玉的说法,此事涉及李唯教授,可就完全不同了。一旦做出冒犯李唯教授而把他惹怒的任何事,四十六室绝对会不念旧情,直接将整个朽木家连根拔起,彻底摧毁。
      对面这沉默的情景,玉淡淡然的说:“你们的顾虑我知道。你们说白哉兢兢业业,我觉得用来形容你们自己才最适合。作为朽木家的长老,你们是把自己的所有,全部献给了朽木家。这样的鞠躬尽瘁,让我这类人羞愧万分。”说完,朝长老们施礼一拜:“说到底,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这个家,也没有恨过当年的长老们。当年全只因我个人的胆怯和懦弱,以及对长老们苦心的误解,才选择了逃离。实在对不起!”
      长老们急忙拱手还礼:“玉大人不必自责。自我们成为长老的哪一刻起,肩负的就是和历任长老相同的任务。我们不在乎众人的眼光,只愿朽木家能永享荣耀。”
      守护朽木家是他们的责任,接任长老一位的那天,他们滴血立誓不惜一切代价守护朽木家,这是长老一职之所以存在的真正意义!
      “有关朽木家的荣耀无须担心,我已从清净塔居林那里得到了确定的承诺,只要你们不违背当初订下的契约,朽木家便会一直延续下去。多年以来辛苦你们了。契约涉及的内容最后一部分写着:直到家族的最后一人死亡,血缘断尽,契约结束,围绕家族的荣耀才会消失。”
      听到玉说的话,长老们脸色稍缓,玉忽起戏谑心思,直接明言道:“哲曾对我说,‘难怪长老们对家主的婚姻大事特别感兴趣,我还以为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原来‘开枝散叶’事关家族存亡,嘻嘻,想必其他三大家族也订立了同样的契约才得经久不衰’。”
      嘎——长老们红了一张老脸,尴尬的举着茶杯无语。
      “白哉的事你们也不用太急,他不还有个弟弟,羽风倾角在吗?”
      “是啊。白哉迟迟不肯结婚,本让我们一直心急火燎。当初留下倾角,是以防万一。他也流着朽木家的血脉,即使在名义上不承认他,有他在。我们多一份安心……”
      对此,大长老报以无奈的赔笑。其实,据暗卫呈递的倾角的长期观察报告来看,以他桀骜不驯的个性,做个纨绔贵族子弟还勉强能接受,可做家主……想起来,就胃痛……饶了他们这群脆弱的老头子吧,就算白哉不打算娶妻生子,也不能让这么一个粗鲁的小子做家主来败坏朽木家的声誉。
      长老们正犯胃痛,谁知玉只随口说说。按辈分白哉是他的曾孙,古语言: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在族谱上已亡故的‘爷爷’就不必多管闲事了。朽木家荣也好败也罢,他只求大家平安。
      所以,玉又不可避免的重提话题,也就是他所来的目的。“唉~~~,白哉想要和落音在一起,怕是很困难。”
      意味深长的一句使得长老们再度惊讶起来,大长老结结巴巴的问:“玉大人,您的意思是……是要我们……劝阻……劝阻白哉和落音小姐的事?”难道玉大人和星宫大人不同意?
      “不,不是的。你们不要那么做,更不可以那么做。我不是说过了,落音和李唯教授很相似,那么对于自己的恋人被夺走的话,她会做出什么样的报复行动,不难想象吧?”玉恐吓起众长老来。
      落音,这是作为你哥哥的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
      “所以,请你们在暗中保护好白哉就可以了。干涉他的行动也好,有必要的话阻挠他和落音的见面也可以,总之,决不能让他牵涉上与四十六室有关的事情里。”

      ————————————————第十三番—————————————————

      谁?落音猛然回头,身后的走廊空荡荡,白炽灯从半透明的天花板透出,经由墙壁反射使得目之所及是一片明亮幽静,并无他人。
      奇怪?这已是第三次有被人注视的感觉了,落音苦恼的继续往前走。她最近总觉得心里闷闷的,一般有这种感觉往往是她最害怕的盛夏雷雨即将来临的预兆,狐疑的瞧一眼窗外,碧空万里,明显是大好外出的天气。
      最近奇怪的事接二连三,光那些队长们的反常反应,足让落音怀疑BT涅终于决心为科学而舍弃道德在食堂的饭菜里下试验药剂了!
      通过几日的接触,貌似山本总队长的会议精神是号召十三番内部和谐以求共同发展,各位队长突然多出了很多空闲,没事就往她所在第十三番里晃一下,美其名曰是探望浮竹队长增进友谊,不过好像盯着她看的时间比较久。
      一个队长倒没什么,但被好几个队长围成一团,同时用鉴定专家估量文物价值的目光注视的话,饶是落音脸皮再厚,也不免掉一地鸡皮疙瘩。
      尤其其中几个平日关系不错的队长,举动反常得异常。
      碎蜂最先来到十三番,一言不发的瞪了她很久,直到她忍不住想逃跑前,才丢下一句话:“好自为之!”冷酷的一转身一甩长辫,潇洒走人。
      市丸银倒是往常的那副眯眼狐狸样,对她笑而不语,她追问蓝染,蓝染推说银最近被乱菊单方面冷战了,所以精神难免受到刺激,对你恋情的顺利进展而感到不满。
      蓝染本人则小声说,我最近很忙,有些事过些天才能跟你谈,你最近别到处乱跑,以免我找不到人。害得她被吊起来胃口,猜测了好久。
      剑八说:“喂,什么时候有空和我战一场,拿出你真实的实力来!”呃,貌似他没什么改变。
      京乐拍上她的肩膀,貌似语重心长的说:“落音席官,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只对女人有兴趣,你也不要拘泥于某个人身上,十三番还有其他好男人,例如在你眼前……”
      她听得一头雾水,七绪副队长及时捂住自家队长的嘴趁机以瞬步把人拖走。
      至于BT涅十分直截了当,推门而入,众目睽睽之下拉住她的手说:“跟我回十二番!”那景象别提多容易令人想歪歪。她差点当场暴走——什么跟什么呀!难道她太久没上班的后果就是十三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她蒙在鼓里?
      “海燕,最近十三番出了什么大事?”最后,实在受不了的她终于跑去找海燕询问原因。
      “这个嘛……不知道……”海燕严肃的摇头,用手掩住嘴角小声:“经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不对劲。队长自上星期开会以后神经有恍惚,他常常盯着窗外发呆,有时候又会一个人陷入苦恼中。我怀疑……”
      “怀疑什么?”紧张。
      “山本总队长搞不好要减薪裁员。”
      “……”
      “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来其他原因。喂喂,别走啊……落音你别走!现在是上班时候……唉,又翘班了。”

      迅速大步离开十三番,满头黑线的落音到四番队去想从若镜那里探听出一点消息,谁料卯之花队长很惋惜的告诉她由于现世驻守队员遭遇虚袭,藤安席官跟随救援部队前往现世,估计三日内不会回来。
      去往现世,怎么没听若镜说起过?落音疑惑的向卯之花提问,后者神情定了定,眨眼又扬起圣母微笑,轻描淡写代过:“是今天才下达的新任务,在现世有三名死神队员受重伤,刻不容缓,藤安席官当然没来得及告诉你。”
      “哦。”她佯装了解。
      现在回忆起卯之花队长那时的表情,似乎和从前有哪里的不一样……

      最近十三番似乎不太对劲……即使是一道走过上千次的通道,冥冥中也给她无形的紧张,像有双饱含恶意的眼睛在暗处监视她。
      究竟是错觉还是直觉……
      思绪未理清,人已走至拐角,一只手忽然从角落的阴影伸出拉住她。由于出神的思考而导致重心不稳,她踉跄跌进一个男人的怀抱。
      是谁!
      “!”下意识欲发动鬼道,顷刻间异样熟悉的气息萦绕上五官,顿时硬生生止住少女的举动。
      樱花的清冽从黑色凌厉的短发间溢出,洁白的羽纺与银白风花纱在眼瞳前晃动,宽大结实的胸膛带着灼人的体温贴近了肌肤。男人沉重的呼吸于耳畔起伏响动,牵引着她心跳的节奏。
      “白哉?”惊讶之后,落音镇静的出声。
      对方没有回答,只一味把她牢牢搂在怀里。
      两具身躯靠在走廊一侧的墙壁上,明亮的灯光在灰白墙上映下深深的黑影,亲密得几乎合为一体。

      “是白哉吗?”她想从对方的怀抱里抬起头,白哉的右手可死死压住她的后脑,不让她去看他此刻的表情。
      若哪个倒霉蛋无意路过撞见这一幕,一定会发现朽木队长的脸庞正挂着比平日多三倍的寒霜,这表情足以吓退一群基力安。
      “白哉,放开我!这里是走廊,会有人看见的。快放开我啊!”她心跳得好剧烈,羞死人啦——!这里是十三番到外院的通道,万一被人看见,她哪里找地缝躲呢?
      朽木白哉扳着脸孔,一言不发任由落音挣扎低呼,不肯松手。
      徒劳的挣扎了几秒后,落音察觉出他异常坚决的态度,不由停下,柔声说:“白哉,放开我,你是有话要说吧?白哉?你有话要说也不能搂着我说啊,放快我,我不会跑的。白哉?”
      六番队长这才直起身单手环住她的腰,松开一只手对着走廊划开一道鬼道结界,屏蔽了声音与视线。
      “现在,你能安静听说我说话吗?”他把她圈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间,不给她丝毫逃跑间隙。
      “恩,请说。”对方严肃异常的侧脸足以使她丧失落跑的勇气。
      “你曾问过我,为什么不讨厌你……”白哉低头贴近她说:“我说,我不在乎你有怎样的身份,是高位王族也罢,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也罢。我是如此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要娶你。”墙沿附近的不明光线在他眼窝打下浓烈的阴影,加深了他眼神中的深邃色彩,将原本低沉悲伤的倾述深化成轻柔呢喃的情话。
      怀中的少女涨红了整张脸,对视着他的眼眸,忘却了回避。
      他继续说:“我曾经认为,你有保持自己秘密的权利,我不过问,只希望你能依靠我。至少这样我会认为在你心里,我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在你回应我之前,我会一直等下去。”
      “曾经?”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我现在发觉,我已经不能这么无期的等下去了。落音,你喜欢我吗?你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和你相守一身一世吗?”
      “我……”惊赫于白哉突然提出的问题,无数莫名的情愫瞬间从左胸溢出,拥挤的堵在喉咙,无法出声。落音只能用睁大的双眸表达这惶恐不安的感情,
      蓝黑各异的美丽瞳孔,澄清如镜,满满倒映出的都是他的身影。

      两个魂魄,明明彼此思念。却隔着无形的沟壑,难以接近。

      白哉端详着她沉默为难的神情,眼眸深处的汹涌暗潮逐渐退去,最终冻结成冷漠的冰原。
      “三天后的中午,我希望你给我个准确答复。”三天,是他最后的忍耐底线,无论如何,他都想知道她的心意。
      再一次的深深拥抱之后,朽木白哉慢慢放开了她,松开的双臂是那么缓慢而恋恋不舍,最后,手指仍旧勾着她的发尾,久久凝视的眼眸里,凄然的神情不言而喻。
      瞬间,像有根名为‘爱’的透明的针扎进落音的心,疼得她不由呼吸一窒。
      为什么白哉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不可以……不可以……他不该露出这种表情……
      “三天后见。”他漠然转身。
      没有再思考了。身随心动,落音慌张的扑过去,迅速抱住了白哉欲离开的后背。
      “落音?”少女的意外举动,使他心漏跳了一拍,难道……
      别走,不要走……这次轮到她不愿松手了。
      三天,不,我现在就给你答复。
      “白哉,我喜欢你。”

      很多年后,朽木白哉还是会想起今天这个初春灿烂的午后,有时竟在梦境中再现,清晰得纤毫尽显,随着她恍若虚无的低语,清冷惨白的走廊顿时笼罩上无形的融融春意,目之所视,每一个景物均成了一道难忘的风景,就连脚下色彩单调的地板都似乎比锦绣丝绸更华丽吸引人。像无意堕入古代宫廷的歌舞妙曼中,被迷醉了的身心。
      他随着这一句告白陷进难以自拔的喜悦中,精神似乎刹那间与魂魄分离,恍然中,似乎看到另一个自己,带着难以名状的激动回身看着所爱之人。
      “落音……”他呼唤得情深而热切,想要反手拥抱住她,并烙印下属于他的印记。
      可落音却迟迟不松手,执着的倚靠在他后背上。
      “你等我一段时间吗,可以吗?”她把头埋进他的羽织中,轻轻的低语,银白风花纱拂过脸颊,荡起极度温暖的触觉享受。
      这个初春的午后,咋暖还寒的时刻,少女下了某个决心。
      “很抱歉,虽然我现在无法说什么……但你可以等上一段时间吗?”等她把所有该处理完的事情都处理掉了,她会认真考虑两个人的未来的。
      先决条件是,必须等一切事情都结束以后……
      “也许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你能等我吗?”落音把头埋得更深,因为她不敢去看他现在的表情。
      我给你一个承诺,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实现。你可以等吗……

      白哉听着沾染着悲凉的语调的话语从她嘴里吐出,隐隐间还夹杂着一抹难以言语的深深忧虑。这是为何?既然两情相悦,有什么值得悲伤?他隐约感到,在落音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落音,出了什么事吗?”挣脱开她的拥抱,他回身询问。
      “没有。”她摇头,胸腔里忽然涌起压抑的痛,像在暗示什么一样。
      “……”
      她别过脸,回避他的如炬目光。
      “你遇到麻烦了?告诉我,我……”难道是林二!
      “不需要。我自己能够做,你不要插手。”清净塔居林的事,即使四大贵族的身份也不能插手。
      “我帮助你,告诉我,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可以!你不能插手!”
      “你要我袖手旁观吗?”他动怒了,之前的喜悦在冷静的头脑里顷刻被冲散。
      快乐的时光总显短暂。
      为什么?她不是说爱着他吗?又为什么不允许他进入她的生活,不让他帮助她?感情是需要两个人携手共同面对,她怎么还在拒绝?从清净塔居林的窥视里,他能够察觉到她与四十六室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那又如何?朽木家是四大贵族之一,正一位的地位。论权势在尸魂界也占有不小的分量。难道这还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吗?
      “落音……,告诉我,你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了?”

      落音微抬头,蓝黑各异的眼眸在白哉关切的容颜与队长的羽织间游移了许久,当眼眸垂下时便凝结了一层薄薄的伤感。久久之后,才问:“白哉,你想要帮助我,是出于贵族的准则吗?”
      “?”她在说什么?他想要帮助她,是因为喜欢她,想要守护她,与贵族的准则何干?
      落音盈盈一笑,犹如带雨梨花尽显几分凄然可怜:“玉哥哥告诉过我,在贵族的准则里有一条,当心爱的女子身处危险时,贵族的男子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必须挺身而出,即便是付出生命也要保护对方。”
      她才说完,就感觉箍住自己的双臂在收紧。
      “是的,确实如此。”他连连承认。
      “那对你来说,是贵族的准则重要,还是我重要?”

      抱住自己身体的双臂在这句话落地后骤然僵硬,落音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
      严格恪守贵族准的六番队长丧失了所有的优雅与镇静,哑然无言的望着怀中的爱人。经过了漫长的几秒后才欲争辩,但一根属于落音的手指,率先压上了他的唇。
      “白哉,对我来说你很重要,你在我心里占的分量,一天比一天多……我不想失去你……”制止住对方的话,落音认真凝视他的眼眸,她的眉宇间有着飘渺遥远的陌生色彩,却用异常坚定的口吻说:“所以,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受伤。”
      如果你因为我而被卷入到什么麻烦里,我不仅会自责,还会……
      “请你答应我,默默的等我。”最后的话语由于激动而带上颤抖的尾音:“因为你受伤的话,我会难过……”
      我的心情,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用什么样的语气才诉说,才能说得深情易懂,才能使得你明白,我有多喜欢你?
      无论我将来会遇到什么,我将要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白哉怔怔的注视着她,想要看出哪怕一丝的犹豫与虚假,可落音的神情始终坦然,刻画出她内心不容忽视的坚定。
      “好吧。”他郑重的点头:“但你也要答应我,要多加小心。”
      “恩。”她点头。竖起的柳眉舒缓了下来,连带着软化了眉宇间的强硬。她展露出的舒心笑意,犹如暗含着桃花香气的风,意外的蛊惑迷人。
      白哉伸出手,手指抚过她的红唇,一股柔软似水的悸动顺着指腹流进心里。
      撤开手,俯身。
      她静静的合上眼,接纳了他的吻。
      相握的手,十指纠缠。

      我给你承认,你要等我。
      我等你。

      —————————————总算从白菜坑里逃出来———————————————

      时间已过去几个小时,日落西山,绮丽的晚霞布满西方的天空,看着从街道两旁屋顶的烟囱里腾起的白气炊烟,路人更是归家心切,各个行色匆匆。唯独蓝发的清秀少女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缓缓前行,因为她仍沉浸在之前的缠绵中难以自拔。抚摸胳膊,疑似还留有他拥抱的余温。
      算不算私定终身?呵呵,人家带着礼品登门提亲,老着脸把人赶走,倒是偷偷摸摸私定终身,黄泉落音啊黄泉落音,你纯粹自找麻烦。
      落音尴尬的自嘲一番便沉下容颜,不安的阴影又盘旋心头。
      之前对朽木长老说的话,弦外有音,外人听不懂,但他们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拒绝不是没有道理。
      屈指算起,来尸魂界有四十多个年头了,本单纯的想要破坏蓝染的计划,支持尸魂界在战争中取得胜利。但如今几朝事态变化,局势的错综复杂,已显然不是她想象中简简单单打一场两界之战就能结束的了。
      最无奈的是‘叶脉’置身事外的中立态度,十年后的战争根本引不起他们的任何惊慌。在他们眼里,那不过像一场沧海桑田的变迁,只要时空还存在,尸魂界和虚圈的存亡便无关紧要。他们至多以四十六室的身份和权利来保护尸魂界对抗虚圈,而属于‘叶脉’的力量则完全不能动用——海盾告诉她,这是当初王族为防止‘叶脉’干涉尸魂界扰乱秩序而订立的诸多契约之一。
      真令人头痛。政治和军事果然是最难的学科。
      唉~~~,我该到清净塔居林去寻找些资料来看看,为了进一步了解尸魂界,也为了以后的行动,要是自己再这么一知半解下去,非捅娄子不可!
      可去求谁呢?小公主私下和她很要好,但她在大事上一向秉公办事,如果求她借阅‘叶脉’的机密文库文件,估计肯定不同意。至于威胁恐吓海盾和石纭……算了吧,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而且事后他们绝对会跑到小公主和哲哥哥那里打小报告。
      要借阅机密文件,还是找‘叶脉’的领导人,银蔓的顶头上司李唯教授最好,他这人挺好说话的,就算不同意借给我,也不会向哲哥哥打小报告。
      想罢,落音顿觉轻松不少,迈开大步回家。

      十几分钟后,兴冲冲回到元榴街,看见房屋里无人,她不在意。知道两个哥哥八成回黄泉森林,她直接拉开内屋的密室暗门,打开通往森林深处的通道。
      才出了通道就为所见之景而驻足震惊——客厅、卧室、书房空了不少,桌椅板凳还在,但书架上的书籍、写字台上的实验烧瓶、墙壁上的字画均不见了。再环视外界一圈,练武场的木桩尚存,冰泉温泉依然白雾袅袅,而花坛药田竟成了一片荒地,昔日辛勤种下的药草全部消失,像一天之间被洗劫了般。
      “玉哥哥,怎么……”落音慌张跑进玉的房间,张口想问,马上吓得噤声。
      玉正站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翻看着几本书,将它们分类放进脚边一口箱子里。
      他在收拾东西?
      “玉哥哥!”怯生生的叫。
      “哦,回来了。”玉放下书,走到她身边。如往常一般亲昵的抚摸她的头顶,歉意的说:“对不起,我忙得忘记做饭了。你帮我们做好吗?我和哲还要收拾其他东西。”
      “好的。我做饭。”见玉的笑容一如往昔,而撇一眼地上的箱子,从敞开的盖子可看到那些字画书籍瓶瓶罐罐都陈列其中,落音忽然升起不详预感:“玉哥哥,你在干什么?我看见药田的药草怎么没了?”
      “哦,那批草药到了该采收的时候,所以哲把它们都拔掉做药,他暂时还没想好种什么品种的新药草,就先空着。你先去做饭吧。我和哲忙了一下午饿得很。”
      “啊……?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收拾其他东西?”
      “只是新年的大扫除。辞旧迎新,我想把一些旧东西丢掉。”
      “那些书和字画都要扔?”怀疑的目光再朝木箱探去。
      玉举止自然的走了几步,挡住了落音的视线,他解释道:“恩,这几本书的书页被虫蛀了,已无法再看了,字画只是我平时的涂鸦,我想扔掉换新的摆设,东方的山水图还是西方油画,你喜欢那种?”
      “我个人偏好静物油画,看哲哥哥喜欢什么?”落音收回目光,心里的不安莫名扩大,她再次紧张的问:“玉哥哥,你认真告诉我,你们收拾东西到底是为什么?”
      “收拾是为了……”/“为了我们的离开而做准备。”
      星宫哲的冰冷话语从两人背后传来。
      一时间,空气似乎稀薄了,不但声音变小了,连呼吸都略显困难。

      落音茫然的回头,看见哲的清瘦身影倚在门框上,肩膀上挎着一把小包。玉在她身后露出不赞同的责怪眼神,不是说好了,等明天走时再告诉落音吗?
      “落音,你回了。”哲说。
      “哲哥哥,你之前说了什么吗?”她干涩的问。
      她一定是听错了,或者根本就是幻听。
      “明天,我们要离开了。”
      “要正式搬到元榴街去住?”
      “不。”无视玉阻止的眼色,哲说:“明天,我们要离开尸魂界,并且彻底离开这个时空。”
      完全出于无意识,她问道:“为什么?”
      “我已经对这里住到厌烦了,所以想去别的世界旅行。”哲离开门框的支撑,朝惊骇不止的少女走近,肩头一歪,小包顺势落到玉的书桌上,何首乌、人参、曼陀罗等等药草从小包的拉口里露出,更多细小的碎叶碎茎倾倒满书桌。
      星宫哲精通毒,对于药草的管理和配置一向极其严格,这包里的各种药草却不按药性药效,不管相冲相克的胡乱堆放在一起,足以使人猜想他是由于何种原因而失常。
      “必须要走吗?”落音极力控制身体保持镇静,但大脑里仿佛突然产生了一个黑洞,正在逐渐吸走她所有的意识。
      “必须。”简单,不容反驳。
      这个房间的空气,就在这一句肯定的话语里,突然变成了真空地带,一切都静得可怕。

      半分钟后,玉打破沉默,走到落音身后,欲抚上她的肩膀:“落……”
      “我这就去收拾行礼。”她干巴巴的说完,想转身离开。
      哲按住她,摇头:“很抱歉,这次只有我和玉要走,落音你留下。”
      落音的整个身躯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似乎有一朵看不见的浓厚乌云笼罩上额头和脸颊。
      自来到尸魂界后,她从未想过要离开。虽然在最初,哲曾经说过要带她到某个地方住上一段时间,来到尸魂界后四十多年的潜移默化,她早把这里当做她生活的世界,突然说要离开,怎么能不悲伤?而哲说她要被单独留下,这不会给予她任何安慰,只会带来更巨大的惶恐。
      “为什么不带上我?”难道要她以后,孤伶伶的一个人生活吗?
      哲用深切的神情望着她,默然轻轻的眨了下眼睛,含意不言而喻。
      这难道不是自然的吗?
      你舍不得这里,而我,也不想你做痛苦的选择……

      心脏最深处,经历着被撕扯的疼痛。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泪,无声无息的淌下。
      “落音,不要哭。”玉迈步上前安慰。
      “恩……我不哭,不哭。”她拼命擦眼睛,可泪腺像坏掉了,眼泪越擦越多。
      “我跟你们走!”她说的语气坚决,可最后的尾音还不免染上悲凉色彩。
      几个小时前,她才对心爱的白哉做出承诺,夜幕降至,便要打破承认。多么可笑的故事。
      如果真有命运之神,它一定只爱看戏,对其中的角色漠不关心!
      早知如此……

      “不要丢下我,带我……”她努力想说,但肺部如同耗尽了所有空气,怎么也无法说完。
      哲定定的看了她很久很久,眼眸深处一直酝酿着莫名的光华。
      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冒出带上她三人一同到异界逍遥的愉快场景。不过也就是一瞬而已,只要李唯教授在,无论到哪个时空,都逃不脱……
      带她走只是徒劳无用。
      “为什么一定要走?”落音激动的喊,泪水充盈着眼瞳,模糊视线。
      “有些原因使我们必须要离开。落音,对不起。”
      “不要走!留下来,求求你们……”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她应该很坚强的面对分离的这一刻,应该挤出笑容强颜说‘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不用担心’,她应该淡定的看着他们翩然离去,然后才在空无其他人的森林里大哭一场——某个深夜的入睡前童话故事时间里,哲就讲过,只有独自一人以后,她才能得到成长。
      她应该语气轻松的说:我只求你们以后能来看看我就好了。
      可这样的话,这样的态度,此刻她怎么都无法做到。因为他们投注过来的目光里的温柔,卸去了她所有的坚强外壳。
      在初来尸魂界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三人要彼此分别,但几十年的温水情怀逐渐淡化了这个想法。他们三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几乎成为理所当然的事实。
      他俩是她的亲人,怎么能失去?

      “我们不要你们走!你们走了,阴天下雨,谁为我撑伞?夜晚打雷,谁唱童谣哄我入睡?我最怕打雷下雨了……如果你们不在……我……”少女垂下头颅,嘶哑痛苦的语调伴随着不断颤抖的双臂,断断续续的泄出:“以后我犯错……谁还能庇护我……要是你们不再,我说不定会……要是你们不在,谁能阻止我捣乱,谁还能在别人要处罚我前庇护我……”
      她知道,以前自己在学院里胡闹的残局都是哲和玉指派四十六室收拾,不然谁能把学院闹得鸡飞狗跳之后,能既没受惩罚更没遭人嫌恶呢?在进入十三番后,他们更是在暗中为她铺平道路,不然这四十多年里,无论她和别人发生什么样的冲突,最后不都悄然淡化吗?
      哲的严肃精明,玉的温柔体贴,这样的两个人,在谜团重重的尸魂界,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即使围绕周身的黑暗无法散去,有他们在,她可以义无反顾的前进。
      失去他们,就等于失去了一盏照亮人生道路的明灯。
      如果大吵大闹能够留下他们,哪怕掀翻整个静灵廷,她都愿意。
      “难道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吗……说不定,我明天就闹翻、闹翻整个静灵廷……”
      泪水顺着眼眶流下,从下巴尖滴落,打湿了衣襟和手臂。

      “小鹰长大了,老鹰就会赶走它,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分别也属于成长必然的经历。我们离开你,是你要承受的一次人生成长考验。”哲抽出手帕擦着她脸颊的泪痕,手指顺着下巴一路至上,伸向她的黑眼睛,落音下意识闭眼,感受着可能是最后的体贴。
      哲轻柔的抚摸她的眼眶,思绪翻涌,不由苦笑:当初安上这只眼,是为封印,如今却成了最后的手段……。星宫哲啊星宫哲,你事到如今还打算披着虚伪的‘亲切兄长’的外衣坦然退场……

      “落音,分离和相遇都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经历。你我相遇在黄泉路,离别在尸魂界,正是完美的一次经历。你的出现,对于我和玉都可以说是神的恩赐。这四十多年里,我们很开心。我们不会忘掉这些美好的回忆……未来的路很长,不能陪在你身边,是很遗憾的事,可我们从前一起走过的路也不会消失,你若是迷茫了,就回头看看。或许我们就在你不禁间,回来了……”
      落音靠在哲的肩膀上,如同一只面对着暴风雨的小猫,发出细小的低泣。
      “恩……恩……好的,好的。我、我这就去做饭。”强打起精神,她转身跑向厨房。
      哲和玉站立不动,遥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今晚的晚餐吃得格外沉重,鹅黄烛光摇曳,模糊了美味佳肴那赏心悦目的色彩,餐桌上只迷漫着哀戚的离别忧愁。

      夜空布满星辰,如金钩般的明月在深暗的树枝后躲藏,三人手拉手躺在空旷的草地上,落音数出每一个星座,玉讲解着神话故事,哲时不时调侃两句,一时欢声笑语。冥冥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美好欢愉的东西,融进这浓烈如水的夜色中,又侵染进整个森林。
      最后当弯月越过树梢悬挂到半空时,整个森林,才彻底进入静谧时分。

  • 作者有话要说:  构思到落音和白哉的对话时,弦玉自己的想法就是落音太别扭了,人家八抬大轿去迎娶你,你不愿意,隔天你却想翻墙和新郎私奔。(落音拔出瞳羽:我看见,你被做成咸鱼串!)
    朽木白哉表面上是答应落音不过问她的事,但他不会放过林二。所以落音去调查四十六室的事时,他是不会放任林二给落音找麻烦的……总之,夫妻齐上阵,其利断金……(此为胡言乱语)
    至于长老们所说的契约,是在初代灵王统治尸魂界之后,当时的四大贵族为了保证自己的后代能永享富贵,便在‘叶脉’那里订立的契约,内容保密。总之,是四大贵族共同保密的文件,只有各位长老知晓,而家主和其他任何人都没资格知道。(此契约为弦玉所设定,请别误解)
    好了,等到下一章星宫哲和玉退居幕后,差不多,就是步入最后的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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