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伴凡鱼》小歌声

6、第五章 相遇

　　东海这边，二王子墨伈病情的最近几年安稳的很，偶尔发作也只是小风寒，并未影响本灵。于是乎，二王子占着自己的身体有几分好转，就拉着墨通到处跑。东海的万崖谷、南海的回魂泉、北海的鲨湾、华海的花池……各个奇妙的地方差不多都去过了，连凡间也跑了一遭。
　　三王子墨通跟着墨伈游玩倒更花上三分心思——若可以定客栈，他便会提早两年定，到达目的地便会住上一年半载，看遍了这个地方的书才肯离去。其实，只是他不喜欢陌生人的味道罢了。
　　墨伈爱热闹，一到陌生地方便立刻去寻找热闹的地方；而墨通爱安静，一到地方便往产灵药的盛地找去，或者呆在某处看书。这两人面容俊美，又经常出双入对，两人性格迥然不同，站在一起却有股说不出的和谐感。五海之内，哪家不知道东海出了两个俏公子哦。
　　两人经常不在一块，却完全知晓对方的心思。好几次到了约定离开的时间，还有一方还未归来，另一方就径直去下个目的地。反正，知道对方一定会慢慢赶来，自己也慢慢行，总会相聚的。当然，一见面免不了一番拳脚切磋。
　　正如两人此刻正在东海的馥国的花市上，墨伈留下一句“父王急诏，魅雾见”便匆匆离去。墨通晓得父王若急诏，定有什么重要之事，所以也不恼也并不打算与墨伈一起回，反而继续渡步于这芳香四溢的花市，想着是该去魅雾岛了。
　　原喜节，望有喜悦的事情。

　　魅雾岛，一片漆黑。
　　华银掉下来的过程中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惊恐地抓向四周想要找到支撑的地方，怎料想只被石壁的藤条割伤了手。许久，才落地。华银在等待落地的疼痛，却诧异地发现最终接触到的，像是一床刚晒过阳光的棉花被，这软软的“棉花”一下子包了她全身，又一下子弹起她。
　　华银趴在这奇异的地上，半晌才缓过来，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摸这柔软的土地，又疑惑似地谨慎地闻了闻——香香的，是各种花香。原本藏在衣服里的六菱形吊坠也掉了出来，发出淡蓝色的光，华银借着这光看了看四周，惊奇地发现这也是个美妙的地方——这是个足有四十尺深的洞，洞口圆得极其规则，定不是自然形成的，洞壁上爬满了带刺的藤条，藤叶在微弱的蓝光照射下显得晶莹锃亮，一些花瓣极小的白色花朵零星地开着，还有许多花骨朵藏在藤叶间，可以想象花开满之后的热闹景象。
　　这状况，要是化成龙形笔直飞上去应该是没问题，华银这样一想就放心了许多，索性又躺了下来，一手枕着头，一手放在肚子上，翘起二郎腿，甩着脚上的铃铛，一副惬意样——天赐软床，景色又好，小憩何妨。
　　于是，该小娃竟心安理得地躺在这莫名出现的地洞中，就着胸前吊坠的微光，欣赏着陌生的一切，以及被洞口圈起来的夜空。
　　一片宁静，华银打了下哈欠，似是困了，硬撑开眼皮还是抵不住这困意，翻了个身索性进入睡眠。这小娃说她没有警戒心也好，懒散也好，但她这份随时可以安然的心是怎么都不会变的，天地之大，可以立刻抛弃一切甚至安危只为一刻美梦的生灵也是少有的。

　　墨通到达魅雾岛的时候，正是“游戏时间”，整个岛沉浸在一片寂静与黑暗中。墨通闭上眼睛定定神，感知着这岛的动静，虽然表面上一切都安静了，但仔细一听还是可以听到喘气的呼吸声和几丝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前者是“捕捉者”，后者是“躲藏者”。
　　等等，墨通突然转了个方向，他听到一个不同于这些的呼吸声，平缓有规律。墨通想着这只妖兽有趣，这点伪装术不是明摆着被人抓嘛。墨通随着声音，越靠近越觉得疑惑，这妖兽真的在睡觉，若这时候找到他倒是乘人之危了。正要转身离去，便看见了一个泛着极弱蓝光的洞，眼光一顿，疾步靠近。龙族的后代视力惊人，一下子就认出了华银。
　　怎么…是这家伙？
　　墨通趴在洞口，三百年没见，这女娃只是长开了些，脸部轮廓没怎么变，这银角、眉宇，墨通认得。
　　又是在睡觉…
　　墨通无奈地想，此刻在这岛上睡觉的也只有眼下这女娃了，看着她熟睡的面容，一丝笑意染上眼角。转而一想，这女娃怎么会在洞里？突然瞟到她裙摆的血迹，再仔细一看其整个手掌也都是血色一片，眼色一凝，飞身而下。
　　一落地，墨通也惊讶于这软软的地面，单膝而跪，一手撑地，即刻便嗅到一股清香。走近华银，看着她正睡得香甜突然不知该如何了。这时，华银的右手挠了挠大腿，这下手背的伤口经皮肉的撕扯，血丝渗出更多了，墨通立刻抓住她的手腕…这时，再不醒，我们的华银可以叫做傻子了。
　　当然，华银醒过来了，只是她迷糊地看了看墨通，又磕上了眼皮。许久，久到墨通都以为她又睡着了，华银才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墨通看。
　　眼前的少年太…好看了。虽然华银几乎天天看到阿晗和阿璆他们精致的脸，但眼前这个少年的脸才让华银真正明白，异性的美也可以这样吸引人，好像经历过无数个漫长的炎热的夏季后，终于迎接到了北海雪域的清风，清凉拂面，让人忘记了每一个午后的烦躁，眼前的这个人，有着淡淡的剑眉，湛蓝的眼眸，高挺的鼻子下面是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翘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气息，让华银不自觉地安心。
　　特别是他的眉眼，太熟悉了。
　　华银皱着眉，眼神变得迷惘，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坐起——“你！那个药！”
　　墨通听到一下子笑了，看来这家伙还记得三百年的事啊，轻放她的手腕，也坐了下来。
　　“华海三公主，好久不见。”说着，手往随身携带的小囊中摸索去。
　　“嗯，我认得你——东海三王子。”华银从刚才的迷糊中醒了些，知道自己刚才定是熟睡着，这还被这人看去，不禁脸颊染上了些红霞。
　　这时，墨通已经经找到了一个小药罐，打开闻了闻，抬头才应她：“嗯，我们在你的满阅礼上见过。”
　　“你…怎会在这？”。
　　墨通没准备回答，端起她的手腕，这时华银才看到了自己的手，两个手掌和手背都布满了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伤口有些深，甚至有些许肉往外翻，极其恐怖。
　　“这…定是刚才掉下的时候刮到的。可是怎么没感觉痛呢？”华银瞄到胸前的六菱形吊坠，“原来这东西真的有用啊。”
　　墨通也看到了华银胸前的吊坠，若有所思的说：“北海雪域难得一遇的蓝石，据说有止痛奇效，还有愈合伤口的功能，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听，华银内心小小震撼了下，原来这石头真的这么有用。按华海的习俗，受人礼要还的，阿璆送的礼太珍贵了些吧，拿什么还才好。
　　看着华银盯着吊坠深思的样子，墨通也不询问，轻托着华银的手往上洒了些药粉，只见手上的疤痕立刻由外向内愈合，最终只留下手上的血迹，不见任何伤痕。华银只感觉到了些许麻意，看到这药效还是惊叹了一翻。
　　“你这药，比这石头有用多了啊。”
　　墨通听到笑而不语，这药粉是由皇痕草制得的，那蓝石虽然难得一见，但与这千年才出一新叶的灵物相比还是弱了些。把小药罐放到她的手说，笑着说：“确实有用多的，难得相遇，送你一瓶。”
　　华银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妥，经过他方才的举动，这小娃少了许多生疏，便问道：“那你卖这个吗？他日我上门多买几瓶，正好我父王的寿辰快到了，我送几瓶给他。”
　　“……”

　　墨通无奈，只说这药他是炼着玩，并未出售。两人聊了半刻，总是一问一答，不知是谁先问，另一方总会回答，说到动情处，一个小娃会歪头大笑，另个俊俏少年会低头轻笑。那自然而然的熟悉感，像是刻进血液中的，挥之不去。
　　将近丑时，“游戏”将要结束，洞外的世界慢慢打破寂静，一点点杂碎的声音开始响起。
　　墨通看着盘腿坐着用手支着头，正问他的尾巴是什么颜色的小娃，笑道：“有机会给你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已经丑时，等下又要热闹了，趁现在还算清净，我送你回客栈。”起身，伸手，对方也自然伸过来，待握住，一股温软侵袭手心，这种感觉让人有暖意。
　　突然，脚下一震，墨通一下横抱起还坐在地上的华银，紧张得看着地上。瞬间，地面迅速抖动起来，墨通向上飞起停在半空中，看着洞底，华银紧抱着墨通的脖子，头向下望去，两人都很纳闷——只有地面在抖动，洞壁没有抖动。再定睛一看，抖动的洞底在缩小，不，是有个“东西”在缩小，一直缩成了小球，才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那个洞底这么软，我们下去看看，可好？”
　　“好。”
　　墨通抱着华银缓缓落下，地上的这个“小球”竟跳到了他怀中——也是华银怀中，同时又吓了两人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只灰白的仓鼠，现在只有两个手掌这么大，蜷缩成球动都不动。华银伸手摸摸它，它也不躲，还竖了竖小耳朵，乌黑的眼睛四处看着，特别是额间有一小红点，很是可爱。
　　墨通仔细观察了下，道：“额间红点，它应该是一只灵兽，估计是魅雾岛形成时，他被困在了这，经过几万年的休眠就等着人来救他出去。”
　　“灵兽？哇，这岂不是运气极好，我拿回去给阿晗那小子看看，指不定他认输呢！”刚说完，华银就拍了拍额头：“哎呀，睡了这么久，他肯定先找到了。”
　　墨通眼角带笑：“我们先上去。”
　　飞出洞，正好“游戏”结束。
　　这时，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在空中慢悠悠地飘动着，树上画满了各种小灯，看不清是灯笼还是小火把，耀眼得很。小妖小兽们在树枝上、灌木丛中肆意奔跑着，还有很多小仙们正在讨论着，说着谁赢了游戏，谁输了游戏。前一秒还被黑暗和寂静包围的森林，此刻竟然变得如此生机盎然。
　　墨通抱着华银，华银手中拿着那只小仓鼠，都忘了下一步的动作，都怔怔地看着眼前立刻恢复的热闹。

　　一个小娃六百岁，另一个一千三百岁，其实都是充满玩心的年龄。一个光明正大的纯真，一个不透声色的装成熟，但面对真诚的繁华世界，还是充满不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