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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章三 ...

  •   去岁暮冬,家家户户不是忙于造酱、造腊肉,就是修农器、合药饵。傅玉书在侯府中代秦夫人处理家务,正在吩咐仆人贮雪之时,店里忽有消息,谓云飞扬在彭城傅家店放下包裹请求代送,彭城店已该包裹连同帐本一并送到北平店。

      当时傅玉书讶道:“云飞扬有物事交托予我?”随即往店中看个究竟。

      傅聪将一个青布小包裹呈与傅玉书。傅玉书接过解开,见是个寻常簿木匣,匣内有一封信及一本书册。信皮上字体扑拙,正是云飞扬手笔;那书册甚是残旧,书皮上以古篆写着“金蚕丝雨”四个字。

      傅玉书先拿起金蚕丝雨秘笈来回翻检,确定的是真本,不禁喃喃道:“满以为云飞扬带与云景天离开朐山后即会直赴雾灵山,我至有下令不必再盯梢,不想他竟无端在彭城出现。”

      傅聪说:“俞总管已派人探查。自离朐山,云飞扬祖孙二人原是望冀北而行,却因路有贼阻,所以在琅玡滞留下来。残夏之时,云景天染病,两月后终告药石无灵。云飞扬为外祖父理丧后,到彭城店放下包裹,嘱托送与公子;尔后便又在江淮间流浪,居无定所。”

      傅玉书放下秘籍,取过信函拆阅,读毕叹道:“可有独孤凤、沈曼君消息?”傅聪答道:“独孤凤母女比云飞扬更早离开朐山。济阴玉蟾庵主乃沈曼君旧识,沈曼君前往投靠;独孤凤则四处悠转,有时留在庵中陪伴母亲。”

      “济阴玉蟾庵……?”傅玉书仿佛听过。

      “庵址就在法源寺东侧,与曹家村相距不过二十里。”

      经傅聪一提,傅玉书顿时省起,“对!定伯伯说过,法源寺以定光佛舍利显赫,玉蟾寺凭姚黄牡丹、蜜枣粽子驰名!吩咐下去,盯紧沈曼君母女,留意云飞扬去向。”傅聪领命退下,傅玉书抚着额角,把云飞扬所写书信揉成一团。

      这时管事捧着文册入书房,恭敬禀报:“告郎君,日前往雾灵山送礼队伍已然转返,一切安好。”傅玉书自下山后依然执弟子礼,四时备礼送上崇真,偶尔与现任掌门白石通信,相方关系维持良好,以防万一。

      当下傅玉书以指尖轻敲薄木匣,忖度此秘籍虽已对逍遥谷无用,却到底是件珍物,倒不如交还物主,给崇真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反正此事亦是云飞扬请求。

      云飞扬于信中表示,原意先送外祖父离开江淮是非之地,等在雾灵山安顿后,再去寻找独孤凤。不料外祖父中途故亡,落得孑然一身,左思右想,遂望先寻回独孤凤,才有请傅玉书代送秘籍返崇真。

      傅玉书低叹一声,以手扶额。早知如此,干脆由我把真相告诉他…也不对,这种事情,任谁知道了也只会更加疯狂求证……

      低头瞧着手中纸团,但见信上字迹似是逐笔逐划地重力写成,端正却也呆板。记得彼时婉儿时时取笑:“字如其人,木头也似。”云飞扬总是低下头去,傻笑两声。

      傅玉书心底一阵酸楚,不觉捏紧纸团。自幼锦衣玉食,初到崇真,居停饮食皆简陋,实在凄凉难耐;寒山漠漠,唯有那婉儿那娇柔笑能使阴霾散退。许是婉儿笑颜就如秦夫人一样温馨亲切,使得自己有所依恋……

      打从傅玉书后到包裹后的二个月里,云飞扬、独孤凤分别在江淮间寻寻觅觅,转来转去却总是遇不上。傅玉书又叹道:“此即所谓缘份吧。”

      时至二月,罗成押运货物到灵寿,傅玉书暗里安排着到雾灵山走一趟,既是送回秘籍,也顺道到婉儿茔墓一看。

      那时,风说道:“罗公子晓得,会生气。”

      罗成为着某件难以启齿之事,对崇真深恶痛绝,傅玉书亦被逼答应着不再踏足崇真,罗成才算消气。知道事情始末之人不多,除却韦焱、俞淼两位总管,就数风雷雨电四人知道,真的不算多。

      傅玉书笑道:“没人跟他提起,他怎晓得呢?”

      风说话简洁,只道:“岫玉韘。”罗成擎着逍遥谷主信物岫玉韘来问,逍遥谷属下不能不说实话。

      傅玉书还是笑,“有我在呢,不必理他。”都只向着罗小呆,这些手下越来越顽皮了……

      等罗成动身前往灵寿,隔过两天傅玉书即以生意为由赶赴渔阳,出城后直奔雾灵山。

      犹记云飞扬、伦婉儿大婚当日,蒙贝纵毒肆虐。惨事过后,青松、苍松于当日死去;赤松虽然获救,但因与爱女阴阳永别,伤痛下勉力支撑一年,亦告油尽灯枯。祟真三棵松悉数倒下,师祖燕冲天无奈出关,但内伤未愈,难以主持大局。如此千斤重担便落到白石、谢平两名大弟子身上。燕冲天宣报由白石继任掌门后,仍旧躲在寒潭洞中疗伤。崇真历劫,弟子锐减,年青力壮辈全灭,余者尚幼,只懂入门基本武艺;犹幸无敌门内患日深,未能对崇真挑衅。白石、谢平同共刻苦经营,崇真不至断绝。

      傅玉书重回崇真,首先运起闭气功,再披上厚厚青狐裘,才缓缓步至山门。守门弟子多有认得,纷纷上前见礼;傅玉书虽是下山数年,但因记心甚好,当下逐一叫出各人名字。彼此寒暄一阵,即把傅玉书引入大殿里等候,未几身披羽衣的白石亲自出迎。

      多年不见,白石神韵越见冲淡祥和。傅玉书拱手见礼:“见过掌门师兄。”白石伸手扶起,又往傅玉书手腕一探,温言道:“玉书脉象犹虚,唉,只恨管中流那恶贼狠毒,害苦了玉书。”

      “命该如此,掌门师兄不必为我叹息。”傅玉书一直假称被管中流偷袭伤及气门,为要圆谎,所以先行运功装病。因见谢平不在,遂问:“二师兄外出了?”

      白石微笑道:“日前师弟闻得有种灵药于师祖病体有益,匆匆下山去了。”

      傅玉书问道:“师祖一直未有好转?”

      白石轻叹:“仍是那样,无好转亦无恶化。”

      傅玉书忙把秘藉及云飞扬手书取出交与白石,并将云飞扬练成金蚕丝雨前恩后果娓娓道来。白石闻言喜道:“如此,师祖康复有望!”言讫即把傅玉书带过天堑,领到燕冲天跟前。

      傅玉书曾数度潜入寒潭洞中,其时燕冲天尚在昏迷,自然不会认得傅玉书。傅玉书下山之后,再无人对燕冲天投药;加之雨留在崇真时亦有暗中为其解毒,所以燕冲天自身浑然不觉曾经中毒。事实上,因内伤而备受痛楚侵蚀多年,燕冲天五感几近麻木,就是被针刺也不会有痛感。

      此刻傅玉书瞧着燕冲天,蓦地心头一紧,泛起阵阵闷痛;眼眶一热,虽想看向别处,却又移不开目光。眼前老人头发稀少,瘦削骨突,看上去竟与傅天威相差无几!唯有别者,是傅天威眼神始终热忱;燕冲天眼内却是荒凉沉寂。

      白石捧着秘籍,与傅玉书一同禀明金蚕丝雨玄妙所在。燕冲天听了,激动之下身体微微发颤,问道:“此话…当真?!”声音有如砂石磨瓷器般叫人难受,落在傅玉书耳里,却是熟稔无比。

      傅玉书暗叹,大抵病重老人都是一个样儿……

      “只是,”白石不无担忧,“此法需先将内功散尽,方能练成。但以师祖病体,恐怕……”

      看着燕冲天眼里光芒转瞬即灭,傅玉书心中大痛,再叹一声:这雾灵山上肯定有鬼!本公子是被鬼迷了!罢了罢了,反正那东西留在手里也没个用处,今日赌上这一记,祈望日后能回本!

      傅玉书拱手道:“师祖、掌门师兄,玉书有一味丹药,乃是雪荷花炼成,疗效神奇,最能益补病体。师祖试着服用,若有起色,当可重练金蚕丝雨。”

      燕冲天问道:“果真有此奇药?”

      傅玉书点头。肯定有效,当初云飞扬被独孤无敌打残,也是靠着雪荷丹至能回复,重练武功。

      白石却皱眉道:“这药…莫不是玉书要来疗伤……”

      傅玉书缓缓说:“掌门师兄所言不差。当初遭管中流暗算,若无药王孙思邈赠以雪荷丹,玉书恐怕落得余生瘫痪。可惜受创已深,再服此丹也难有进境,所以封存余下丹药,留待有缘。只是现下不曾带在身边,我回去后立即遣人送来。”

      燕冲天眼见希望重燃,当场洒下几点浊泪,白石更是千恩万谢。傅玉书第三次暗叹,但愿这一时冲动不至白花……

      傅玉书到伦婉儿墓前奠祭一番,小住两日,仍返北平去了。回到侯府立即翻出雪荷丹遣人送上崇真。此后,崇真音信杳然,恍若肉包子打狗……

      傅玉书每当念及,均会纳闷:难道这次本公子真个做了赔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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