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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章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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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探子所报,李蓉蓉其实并非因行刺杨广被捕。她未曾见着杨广半片衣角,便已遭宇文化及之三弟宇文智及所擒。
李蓉蓉胞姐即昔日郕国公李浑长女,乃大兴城中名门闺秀,多少高门世族子弟为之倾倒,李浑一家亦为此惹来灭门惨祸。杨广与宇文家素来亲近,当年杨广向李浑提亲,宇文智及亦曾到李府做说客;走动多了,自然遇见过李家两姐妹。虽然事隔多年,但李蓉蓉美貌酷肖其姐,所以宇文智及还是一下认出;遂强行拉到屋里意图非礼,不料却为李蓉蓉琴中暗器所伤。
李蓉蓉被补后,依律当下大牢等待发落。可使人奇怪的是,此事并无张扬,反倒被压下来。
“事情被压下了?蓉蓉呢?莫不是……当场被杀掉了?!”李蓉蓉生死难料,秦叔宝心似油煎。
“秦表哥请放心,李娘子并未遇害。”傅玉书摇头,“宇文智及确是气得要杀她,但却遭宇文成都阻拦,并把她转交由裴仁基长女裴翠云看管。”说着把手上字条挪到烛台燃化,“照此看来,把事情压下之人亦是宇文成都。”
徐茂公捋着长须,“宇文成都乃杨广跟前红人,宇文家希望所在;宇文智及虽系长辈,也不得不卖这个人情……只是,宇文成都因何救下李娘子?且又是交予裴翠云看管,难道是要拿李娘子当人质,好让裴仁基攻打瓦岗?!”
罗成插嘴道:“三哥放心,宇文成都非是卑鄙小人,他绝不会拿蓉姐姐当人质。”
“哦?老兄弟何出此言?”徐茂公挑眉,显然不大相信。
独孤家与宇文家同属鲜卑贵族、北周旧臣。开皇一朝以来,独孤家渐见势弱,宇文家却是平步青云。宇文家家主宇文述生性贪婪,生有化及、士及、智及三子,化及与智及兄弟皆子承父贪,依仗父亲权势胡作非为。尤其宇文化及在杨广夺得东宫一事上有功,故深得杨广宠信,以后愈发肆无忌惮;受贿敲诈,凌辱百姓,直是恶名昭彰。因为其劣迹太甚,几次遭开皇天子杨坚削职,可却又每每能官复原职。一则是有老父宇文述及太子杨广庇护,二则是宇文化及有个极其出色的儿子──宇文成都。无论杨坚或杨广,均对宇文成都青眼有加。
开皇十九年,突厥之都蓝可汗与达头可汗结盟,合兵攻击大同城。宇文成都在祖父宇文述保荐下,以二十之龄领兵出征朔州,越过白道川,深入草原追击七百里。掌中一杆凤翅镏金镋罕逢三合之将,斩杀突厥将士无数。宇文成都得胜回朝,杨坚大喜,加封宇文成都为镇殿将军,并亲授以金牌,御笔题书“天下横勇无敌,天宝将军第一名”。从此,宇文成都尽心守护隋室,就是御座之人由杨坚变为杨广,宇文成都亦是忠心无悔。
罗成观言察色,晓得徐茂公心思,当下截然道:“不错,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皆系混帐,但宇文成都却是大大不同,他自出仕后并不曾做过恶事坏事。年前初征高丽,我曾在蓟县细心观察,他治下甚严,甚少会扰民。”
徐茂公始终不以为然,“宇文成都或许未有亲自为恶,但他坐视其父、其叔行恶而不管,他本人亦难言清白。”
罗成仍旧坚持,“可是,当日伍云召兵反南阳关,独孤延福、宇文成都双双奉命征剿。独孤延福这笨蛋固然拦不下伍云召,但宇文成都并非庸才,何以也拦不住?仔细想来,若非宇文成都有意网开一面,伍云召焉能逃到凤鸣关投靠李子通?”
“这……”徐茂公倒是一时无话可驳,只蹙眉不语。
老程开口了,“哎呀,介个是成都也好、成虫也好,咱们把他掉过一旁好不好?先想法子把蓉小娘子弄出来才是正路呀。”秦叔宝在旁连连点头。
傅玉书微微一笑,说:“裴元庆原居于河东老家龙虎庄,因杨广急召至有赶赴东都。裴仁基身在上马关,来不及到龙虎庄接裴元庆;如让裴元庆单独上路,只怕他年幼无人管束而惹是非,故令长女裴翠云陪同幼弟前来。眼下裴家父子已然会面;裴家大娘子功成身退,不会在东都久留。我有位朋友在兵部当差,他有消息说裴仁基父子将在十日后点兵出征瓦岗,裴翠云则已领给驿传符,定在今夜起程回河东老家。”
罗成问:“如此,蓉姐姐是去或是留?”秦叔宝亦赶紧问道:“玉书这朋友可是先前所提及之兵部员外郎王世充?他这消息可靠吗?”
傅玉书微笑道:“正是王世充,他所给消息绝对可信。”
其实王世充只晓得十日后点兵之事,其余消息皆是由逍遥谷探子探得,自然详尽可靠。本来傅玉书厌恶张金钵,连带对王世充亦无甚好感,唯是为避秦叔宝等人耳目,傅玉书只好装模作样往找王世充打探消息。就算贾家楼兄弟与罗成再亲厚,可傅玉书与贾家楼并无瓜葛,实在毋须推心置腹。
傅玉书顿了顿,续道:“至于李娘子会在何处,王世充可就不清楚了。”逍遥谷探子当然查到李蓉蓉会由裴翠云带返河东龙虎庄看管,只不好在徐茂公面前事事表现得太过圆满。当下趁着徐茂公与秦叔宝说话,老程在伸懒腰、打呵欠,傅玉书暗里示意罗成跟踪裴翠云。
罗成会意,马上向徐茂公、秦叔宝提议道:“既然裴翠云今晚便走,我们何不先跟着她?如果能从她手上救出蓉姐姐那是再好不过;否则即表示蓉姐姐仍留在紫微城,我们赶回来想法到紫微城里救人。”
徐茂公、秦叔宝考虑片刻,徐茂公说:“老兄弟所说有理。裴翠云既是乘夜离开,亲兵不会很多,我们待她离开东都再下手吧。她虽有给驿传符,但只能在驿站换马、要饮食而不能留宿;她此去不论是住进公馆或是私馆,咱们也可以在馆里下手。”
“驿”是专为朝廷传递公文而设,唯有相关使者或出行官员才进入住,未得敕令允许之人,使即一品大员也不能内进。一般行商旅人可选择到州县官府所建之州馆、县馆等公营旅馆,或者到民间私营馆住宿。一般而言,驿馆、州馆或县馆等公营旅馆并无馆名,私营旅馆则有,出行者可依此区分。
裴翠云并非使者或官员,自然不能住在驿馆,但亦未有在住进官府所设公馆里。裴翠云由十个亲兵伴同,是夜离开东都;赶了一宿,翌日中午之前,便在一间名为“绿香球”之私营旅馆中投宿。
罗成、傅玉书、老程及秦叔宝四人跟随至此,远远望去见有数名女眷下车,在亲兵陪同下步入客店。秦叔宝忽指着其中一个女子,脱口道:“是她!那是蓉蓉!”
老程眯了眯眼,叹道:“二哥呀…她们全都戴着羃离,黑纱从头顶罩到脚眼去,你乍晓得那是蓉小娘子呀……”
秦叔宝几乎零涕,“一定是她!我就是知道,那个一定是她!”
罗成拍了拍表哥肩膀,安慰道:“嗯,我也相信那是蓉姐姐。”
傅玉书也十分确定,“我亦相信李娘子身在其中。”逍遥谷之消息绝少出错,方才走入绿香球中之女眷必有李蓉蓉。
老程见几人这般肯定,耸了耸肩,随口问:“哦,为啥他们要住私馆啊,住公馆不是更干净么?”
“咳!”傅玉书说:“私馆也是很干净很周全,不会比公馆差。”罗成一瞥傅玉书,暗里一指绿香球,无声询问‘此馆是逍遥谷营生?’傅玉书摇摇头,遥指对街另一私馆清风馆,示意‘此间才是’。
秦叔宝直盯着绿香球大门,说:“他们带的兵少,不在公馆里留宿,正好方便咱们行事。咱在可半夜造些混乱,乘乱把蓉蓉救出!”老程说:“放火吧!”傅玉书忙道:“不可!不一小心岂不殃及池鱼?”罗成掩嘴偷笑,却被傅玉书一肘子打在腰上,当场闷哼一声。
傅玉书不理罗成瞪视,闲闲道:“此馆名为‘绿香球’,馆内遍植绿牡丹,很有点名气,不少人慕名前来赏花。”
罗成说:“可现在又不是花季,裴大娘子特地来看牡丹叶么?”
傅玉书说:“此馆除却绿牡丹,尚有一点一肴驰名于外,裴大娘子极可能是为此而来。”
老程双眼一亮,“傅兄弟,那一点一肴是啥好东西呀?”
“一点是鸭花汤饼,一肴是葱醋鸡。”
老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伸起大拇指,“这小娘子会品味!有机会俺要会一会她!”忽地腹中阵阵雷呜,老程又苦着面,“不过,咱们先去会那一点一肴好不好?”
由是四人商议,先到店中住下,等晚上才想法把李蓉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