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微（暂名）》玉壶晚舟

2、第一章

　　第一章

　　公元2005年初

　　郝阳站在这片陌生的国土上，对未来一筹莫展。全新的环境，陌生的语言，生疏的面孔，这就是他将来要一直生活的地方吗？他没有权力拒绝，因为他的母亲在一个月前因为飞机失事去世了，还好他的外公不计前嫌，把他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新西兰。在这里，他要开始他的新生活，他要学习新的语言，结交新的朋友，他要努力适应所有的一切，因为他不希望被人看不起，因为，他是私生子。

　　当初，他妈妈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跟一个来新西兰留学的留学生相爱，而且同居。在海誓山盟之后，男生信誓旦旦的说此生非姬莫娶。而后，他妈妈发现自己有了他，她不管家人反对的热潮有多么大，她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毕竟这是她和他爱情的结晶啊！但是不久之后，因为那个留学生家人的坚持，在她把他们孩子生下来的当天，在大洋的另一头，他与另一个富家女走上红毯，交换爱的誓言。妈妈一直是坚强的。她不理家人的威逼利诱，义无反顾的带着才刚刚满月的他飞到大洋的另一头，远离这片让人伤心的地方。但他知道，他妈妈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妈妈选择回到她和他出生地方--中国，作为她重新开始的地方。因为毕竟或多或少，还抱着一丝希望，在茫茫人海中能有希望找到他，那个负心的人。在他记事之后，他偶尔能看到妈妈一个人卷在沙发上，握着胸前小小的吊坠，禁不住的眼泪滑下脸庞。他知道，那是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爸爸和妈妈恋爱的时候，在一个小教堂前，亲手为她带上的，并且在神面前许下终生的承诺。虽然他违背了誓言，虽然他抛弃了她们母子，与他人踏上红毯，虽然妈妈把戒指取了下来，但那只戒指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她用一只白金的项链小心翼翼地把它挂在脖子上，虽然那只小的不起眼的戒指，甚至还没有那条项链值钱。他妈妈非常勇敢，努力的在一片男性主导的世界里打出自己的天空，给他一个跟其他小孩完全一样的生活。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妈妈就离开了。带着她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对爱的期盼，微笑着离开了。‘妈妈死的时候是应该在微笑吧’他想。因为飞机失事，全集三百多名乘客和机组人员，无一生还，连尸体都炸成粉碎，根本就无从找起... ...

　　深吸一口气，郝阳暗自从回忆中走出来。‘妈妈应该会高兴吧，毕竟，这里是她长大也是我出生的地方啊！’郝阳暗自安慰道。他拿着行李走出海关。新西兰，不是一个非常繁华的都市，但却有着田野乡村般的恬适生活。没有压力，没有竞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平行线，就算偶尔会有交集，也是一闪而过。蓝天，白云，小雨，草地，野花和成群的牛羊，是到新西兰的人对新西兰第一个印象，然后就是海和船。新西兰第一大城市奥克兰向来素有千帆之都的美誉，这并不是夸大其词，每当周末或者假日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大批的帆船扬帆出海，去度假或去比赛。这已经是一道靓丽的海岸风景线了。但郝阳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这时的神情全部被对着他迎面走来的男人吸引过去了，那是他舅舅，他曾经从妈妈仅剩的几张全家福上看到过他，那时他还是一个刚刚20出头的小伙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一个中年人了，他仔细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也就是他的舅舅，微微晒黑的皮肤，脸部粗狂的线条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还有那一双曾经在无声中侵夺了无数少女放心的深邃的眼睛啊，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但却无法挡住塌眼中的那份明亮。他同时也能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他舅舅也在悄悄的打量着他。

　　‘你是小郝阳吧，我是你舅舅郝磊。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一起住吧，你的监护人占时由我担当，一直到你十八岁为止，在这期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所有要求，毕竟，馨她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也真是太不容易了，如果当初我有帮忙让爸爸妈妈让她留下来而不是袖手旁观的话，也许.......也许.......’郝阳能感觉得到他真的有在忏悔，而且瞧他的神情好像就要抱住他号啕大哭的样子。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小男人哭成一团汇成什么样子。为了悲剧的发生，他立马转移话题‘舅舅，舅妈不会介意我住进你家吗？毕竟我...’

　　‘不会不会’还没等他说完，他舅舅就一把打断他‘怎么会呢，你舅妈这个人很好相处的。而且你去了能帮我们看一下那个小魔怪，我们求之不得呢。她成天从早玩到晚，把家里玩得不成样子...’
　　他有表兄妹了？他明明记得舅舅和舅妈虽然结婚多年，但一直都没有孩子啊，怎么忽然间多出来了一个

　　‘她’。因为他舅舅体贴他，所以他们说话时用的都是中文，他无法光从文字上就听出这是男生还是女生。正想开口问呢，他舅舅就一把抓起他的行李，转身往车那边走。‘快点吧，小魔怪和你舅妈都在家里等着欢迎你呢。’

　　‘算了，反正一会就见到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郝阳心想。
　　他大步跑上前去，追赶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跑向无法预测的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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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磊的工作是一家小型加工厂的管理操作人员，因为新西兰并不支持发展工业，为了保持那份纯朴的气息，所以，整个新西兰的大型工厂与超市简直是屈指可数。而郝磊就在其中一家满大规模的食品加工厂工作，生活不算很富有，但是到很平静，与世无争。他的‘小窝’-那是他本人对他那栋房子的爱称-建在紧邻海边的一座小山坡上，每晚都伴着海浪声入睡，而出了门之后就是一个小公园，成群的海鸥围绕着人群飞上飞下的希望可以得到一些面包屑之类的‘零嘴’。

　　郝磊的房前花园是一大片的草地，但也很精巧的用鹅卵石铺出了一条弯曲到门口小路，围绕着房子种了五颜六色美丽的不知名的花朵，一个亚裔女人正在为花圃除草，在她身边一只可爱的小白猫正在上窜下跳，勾画出了一幅非常美丽温馨的夏日图。

　　这就是郝阳对舅舅家的第一印象，而那个背对着他们的女人就应该是他舅妈了吧，郝阳心想。小白猫看到郝磊回来了，兴高采烈向他扑来，做出了一个狗才会做的扑人的动作。

　　郝磊把它抱在怀里，亲亲它的额头，对郝阳介绍‘这是我们家的小魔怪，小魔怪，这是郝阳哥哥，以后他就和我们一起住了，你不许欺负他哦！’

　　郝阳用手摸了摸小白猫的脑袋‘hello小魔怪，我以后和你一起住喽，请多多指教。\'

　　说完，还刹有其事抓起小猫的爪子跟它握了握手。

　　虽然知道小魔怪是一只猫的时候有一点点惊讶，不过一找他老妈不按常理出牌的个性，他舅舅一家人把一只猫当成孩子那么用心来养也不用太惊讶了。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他觉得无法释然，那只猫看着他的眼神，真的不像一只猫应该拥有的，虽然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但是郝阳始终捕捉住了它眼中的那一闪而逝的激动，如果猫对眼神的理解和人类是一样的话。

　　‘郝阳，想什么呢？’舅舅关心的问‘你舅妈在叫你呢，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吧，她人很好相处的。’
　　郝磊抬起头，那个女人已经转过头来了，微笑着向他招手，在她友善的微笑下，郝阳所有的担忧与紧张都不见了，他走向那个给他妈妈般感觉的女人，同时在他心里，已经把这个接触不满一个小时的地方当作了他的家。

　　‘刚下了飞机还习惯吗？不习惯没关系，跟舅妈讲，别把舅妈当外人，就把这当家，阿！’他的舅妈温欣，人如其名，是个很有家的温馨的女人，难怪舅舅当年会为了这棵树放弃了整片树林。温欣个子不算很高，大概有168左右，在外国算是娇小型的，但人却长的圆圆的，跟人一种很可爱的感觉，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了，看起来还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有一双灵巧的大眼睛，一个塌塌的小鼻子，鼻子周围还像小女生一样围绕着几粒小小的雀斑，但却更加大了她的可爱，再加上她小小的嘴巴，笑起来嘴边围绕的那两个小酒窝，给人的感觉真的就是一个高中女生，在外加保养有佳，脸上连一丝小小的皱纹都找不到，难怪舅舅说再过几年和舅妈上街，人家就该说他老牛吃嫩草了。而舅妈总打趣说‘这个嫩草甘愿被你这个老牛吃，谁叫老牛老虽老，但还是精力那么旺盛呢？’这句话真的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别的地方去，温欣却不以为意，谁叫她和郝磊的感情好到几年的老夫老妻了，还甜蜜的恋人一样呢，谁想嫉妒就让他们嫉妒好了，反正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这里可以给郝阳像在自己家一样的感觉，而这个刚说上几句话的舅妈所能带给他的温暖与舒适仿佛与他妈妈一样多。从妈妈出事到现在，收殓，守七，出殡，他都坚强的含着泪，迫使自己适应这个新的环境，因为妈妈说过，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下去。这样才对得住妈妈与家庭决裂生下他，更因为，那个妈妈到死都深爱着的男人，为了让那个男人知道他们娘俩比他活的好。而现在，站在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女人面前，那股失去至亲的悲伤，那份他极力掩饰起来的脆弱，却毫不留情的暴露在阳光之下。而温欣的微笑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着他的心。

　　郝阳扑到温欣怀中，放声大哭起来。“舅妈，舅妈...妈妈她死了，她留下郝阳一个人走了...舅妈，舅妈...郝阳以后该怎么办？郝阳好想妈妈...呜呜呜呜...妈妈告诉郝阳...要好好活下去...克是郝阳害怕...郝阳好想哭...可是郝阳哭不出来...郝阳该怎么办啊舅妈！呜...”

　　温欣一边拍着郝阳的背，一边轻声的安慰他“乖，别哭别哭。妈妈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舅舅和舅妈阿！医生说你舅妈我不能生小孩，我们带你会像带我们自己的小孩那样的。乖啦乖啦，妈妈知道你这么勇敢，她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慰的。别哭了，你看，妈妈正在天上看着你笑呢。”

　　郝阳抬起头，那片遮住太阳的白云还真像妈妈呢，看那弯弯的嘴角，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睛，真得好像是妈妈在对着他笑。而这片云也像妈妈一样，为他遮挡毒烈的太阳。想到这，郝阳的鼻头又酸了。靠在舅妈的肩膀上呜呜的抽泣，而眼睛还看着那片镶上了金边的云彩。

　　院子的那一头，郝磊手里抱着小白猫，低头对她说“他到了，而他还会记得你吗？你用这么多年换来的这个结果，值得吗？毕竟，如果他记不得你，如果他无法爱上你，你是没有办法变回原来的样子的。而且，他很有可能这一辈子就会这样子下去，他很有可能会忘了你啊！主人，放弃…”

　　看他越说越激动，小白猫“喵呜”了一声，‘不要多嘴，我做的选择，我不会后悔，哪怕他这一辈子都记不得我，哪怕他爱上了别的女孩。我都不会后悔…’

　　小白猫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只是一闪而逝。随即，她抬起头，又对着郝磊“喵呜”了一声‘现在去哄哄他吧，毕竟他的现在的心情并不好受，不过等他过了这一关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郝磊欲言又止，看着主子那鉴定的眼神，她这个做下人的又能说什么呢？

　　郝磊望向院子的那一头。好啊，这小子，居然把头枕在他亲亲老婆的肩膀上，而他老婆居然还对他温柔细语的，她何时对他这样过！看得郝磊是越来越气。吵着那头大声叫了起来“你这小子，把你的丑脑袋从我老婆的肩膀上拿开！欣欣，跟着臭小子保持距离，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边说边怒气冲冲的往院子的那一头走去，一手挎着他老婆，一手拎着郝磊的衣领，嘴里还嚷嚷着“抱什么抱阿，人家小郝磊还没吃东西呢。赶快准备点东西给他吃才是真的…”之后的声音全部被挡在门的后面了。

　　‘他似乎忘了还有我这个主人也饿着肚子呢。算了，娶了媳妇忘了娘，也怪不得他了，但愿他能帮我好好看着扬。我最爱的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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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终于来临了。屋顶上有一抹孤独的身影，一个穿着白衫的女孩抱着腿坐在烟囱上，呆呆的看着明月，一声清幽的叹息飘出她的嘴角。她在烦恼什么？亲人？朋友？学业？生活？这些都不是她所烦恼的内容。那个决定真的是对的吗？那个倾其所有所作的决定真得能满足她的心愿吗？纵使她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能力，但她也不能控制命运。更何况，她现在是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人，不，确切的说是只猫，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变回人型的奇特的猫。没错，她就是那只白猫，那只深爱着现在的‘阳’和过去的‘扬’的猫。
　　“嗨……”又是一声叹息飘出嘴角。思绪，幽幽的飘向那个夏夜，那个与扬初识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