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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begin —— ov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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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做只路过蜻蜓,留下能被怀念过程。
——张国荣《路过蜻蜓》
1、有个歌者,叫穆歌
遇见穆歌那天,也是我和徐蔚然分手那天。
再确切些,那时,是一天中的黄昏,后来我想,如果不是那样一个,像诗歌般令人伤感的时刻,我一定不会遇到穆歌。
彼时的穆歌,站在天桥上,抱着一把吉他,他唱着罗志祥的《爱转角》,那是多么欢快的一首歌,而我却站在他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穆歌实在弹不下去了,他拧着眉头看我,那样子好像在说,喂,你砸了我的场。
我却仍是哭个不停。
我也没想到那天的眼泪,竟会那么多。我更没想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孩面前,可以哭得如此昏天暗地,毫无形象。
也许,我只是想要一点点安慰,哪怕是来自毫不相识的过路人。
穆歌不再看我,他开始收拾自己的吉他包,里面有些散钱,大多是一块的。看得出来,他今天的生意并不好,就像我的心情一样,不好。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想着,摸进自己口袋,却连一毛钱都没有。一晃眼看到脖子上的玉观音,迟疑片刻,我还是取了下来,扔进那些散钱里。
玉观音自然是徐蔚然送的,不单价值不菲,而且戴在我的脖子上已有整整两年,以至于取下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连同着脖子,都一起空虚了。
唉,你干嘛呢?
穆歌瞪着我,他黑色的眼睛里,掩不住愤怒。
我吓了一跳,连泪水都不敢再往下掉。
那个,我,我想听你唱歌……可我没带钱……
穆歌拿起玉坠看了看,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抱起吉他,修长的手指覆上琴弦,轻轻拨动。
“若你没法为我安定,宁愿同渡流浪旅程,不怕面对这无常生命;若你没有愉快心情,来吧描述谁欠你情,黑了倦眼都侧耳倾听;让我做只路过蜻蜓,留下能被怀念过程……”
穆歌唱的是张国荣的《路过蜻蜓》,在此之前,我从未完整听过一遍,也从没有细细品读其中的歌词。一直以为,那样的哀伤,不适合我明媚的青春,更不是我想要的绚丽爱情。
但在穆歌的演绎中,我哭了,无声,内心却比刚才更汹涌。
感动或是悲伤,我不可避免地想到徐蔚然。
一直到今天下午之前,我都以为,徐蔚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孩,甚于我的父母和我自己。
下午,我和徐蔚然还面对面地,坐在雪夏冰城的情侣专区。
徐蔚然忽然开口,邹瞳,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我吃着冰激凌,心不在焉地说好,却没有注意到徐蔚然说这话时,坐立不安的神情。
我爸妈让我去美国念书,而且,而且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了……
你什么意思?
我一下愣住,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徐蔚然看着我,但眼神有些闪躲,他的表情奇怪而痛苦。
直觉告诉我,有事要发生。
果然,这时侯,连若新推门而进,她坐在徐蔚然身旁,缠住了他的胳膊。
邹瞳,徐蔚然的意思是,他要和你分手。连若新说完,又转向徐蔚然,声音轻柔,蔚然,我知道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
一大口冰激凌咽下去,我冷得想要发抖,但又不得不竭力控制。
徐蔚然,我要听你,亲口说。
我看着徐蔚然,他的躲闪 ,让我疯狂地猜疑。
在连若新的诱劝,和我的逼迫下,徐蔚然终于开口,仿佛声带坏掉一样,他的声音里满是悲伤。他说,邹瞳,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想让你好好……
这就够了。我想要的答案,只是一个“Yes or No”,无关好坏。
我打断徐蔚然,站起来,将一杯奶茶泼在他脸上,狠狠道,徐蔚然,你他妈对我还真好!
推门而出,我听到连若新追到门口,冲着我破口大骂,邹瞳,邹瞳,你底是长了眼睛没有!
不再回头,也不再反驳,只是泪水已经模糊我的视线。
不想回家,我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直到遇见穆歌。
黄昏,落日,繁星,月光,穆歌的歌声落进我空虚的内心,渐渐抚平我的忧伤,我甚至想着,就这样,听到天亮吧!
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穆歌的名字。但我觉得,那时的穆歌,他也许不是一个成功的歌手,但他是一个独特的歌者。
2、我也许,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和徐蔚然分手后的三星期零三天,他去了美国。
入了秋,天空很高很蓝,阳光也很刺眼,我躺在操场上,一动不动地仰着头,害怕错过每一道飞机线。
可是,整个下午过去,天空都很干净,就好像不会流泪的孩子,但却又拥有着,那样深不见底,令人忧伤的蔚蓝。
傍晚,我去找穆歌,见面次数多了,我已经和他相当熟络。
穆歌仍在那个天桥唱歌,隔着很远,我就看到他正以桀骜的站姿,淡然俯瞰着天桥下面车水马龙的人流。可他也许不知道,其实,他自己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而我,每次静静地坐在穆歌身边,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低垂的睫毛在月光下轻盈扇动,还有那安静的侧脸,都会很感激穆歌,如果没有他的歌声,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度过这么多没有徐蔚然的日子。
从没有过的孤单,就如刘若英那细腻的歌词。有越多的时间,就越习惯不安。
牧歌笑了笑说,你这个长不大的小毛孩儿,还敢说孤单!
我冲他哧鼻,切,难道你大我很多吗?
穆歌一本正经地点头,反正比你大。
那你究竟多大?我又问他。
二十二岁。
切,不就比我大五岁么,还真敢倚老卖老!
听到这个数字,我白了穆歌一眼。
十八岁,到二十二岁,那原本是我和徐蔚然约定好的大学年华,甚至更久远的将来。
一进高中,徐蔚然就开始追我,但他这个人笨的要命,从来不会说情话,一封情书写了整整两个星期,改动了39次。可即便如此,他仍是说过一些让我感动的话语,他说,邹瞳,将来我一定要比你先死,这样我就可以爱你一辈子了!
在青春的字典里,死是个多么遥远的字眼,所以,我也毫不避讳的打趣,那可不行,你死了,我怎么办啊,谁帮我写作业,谁帮我骗假条呀?
那,那怎么办?
笨蛋,一起呗!
感情愚笨的徐蔚然点点头,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最好的办法。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善变的时间,我们也都错以为真爱永不变质。
就如此时寂寥的初秋,只因经历过最美的盛夏繁华,才不忍再去看道路两旁那些不知名的花儿,大片大片地一齐凋落。
一首歌结束,穆歌忽然想到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块玉观音,托在掌心递至我眼前,喏,还给你。
不要了,你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我说着,把脸固执地撇到一边。
穆歌揉了揉我的头发,轻笑,得了吧,瞧你这仇深似海的摸样,傻不傻呀,哥告诉你,仇恨别人,那其实就是折腾自己!
我撇着嘴,打开他的手,难道被人甩了,还笑着送上祝福吗,我可学不会那样的大度!
穆歌摇着头,将玉观音收回了口袋,然后用背诗一样清透但毫不做作的语气,说了两句话。
有时候,最好的怀念,并非念念不忘;
有时候,最好的遗忘,并非永不相见。
那一刻,我望着天际如火的云霞,天桥下熙攘的人流,还有马路两旁大片的枯萎的花儿,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美丽的如此荒凉。
3、在你们的故事里,我充当了恶人的配角
即使时光再漫长,也终将逝去。
不习惯第一个没有恋人的圣诞节,我约了穆歌一起去看电影。
是俞飞鸿自导自演的《爱有来生》,一棵银杏树,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本是爱恨情仇的通俗题材,可但凡关于爱情的东西,就能让人唏嘘泪流。
但,爱情,这样美好的字眼,却总难圆满。
出了影院,我捡了个台阶坐下来,把穆歌撂在一旁,接着哭。
邹瞳,我得带你去看看眼睛,怎么跟自来水儿一样,没完没了地流!
穆歌大概是没见我这号女的,试尽各种办法皆不奏效,他还真打算带我去医院,说着就揽起我的肩走向前面一辆出租车。
有时候我也怀疑自己的泪腺出了问题,自从和徐蔚然分手后,便轻易感动,轻易忧伤,产泪量急剧增加,一度把枕头哭到第二天早上仍是潮湿。
不过这次,我知道自己只是出于感动,被一部好电影。
埋在穆歌怀里,我又抹了一把泪,再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出租车里走出来,那个人,分明是连若新。
而我与她,已经形同路人。
连若新看着我,眼睛里是惊讶,不屑,和愤怒的复杂神情。
我不懂,但我不怕她,相反,我恨她。即便徐蔚然去美国之前,也和她分了手。可是,她却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夺去了我维持两年的爱情。
所以,事到如今,无论徐蔚然爱不爱她,于我而言,都是无法容忍的悲哀。
我用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瞪着她,手指却不由抓紧穆歌的衣袖。
穆歌的身体僵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将我揽进怀里,紧紧的。我可以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上了车,我终于哭累了,躺在穆歌怀里安静地睡着。
醒来时,是在一间简陋的平房里,一张沙发床上。那是穆歌的住所,屋子里空荡,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不过,书橱里倒是整齐地摆放着一大堆CD,我费了好些力气,才找到张国荣的一张专辑,封面上残留着暗黄的色斑,一看便知年头已久。
我用手轻轻拭去灰尘,目光最终停在四个字上——路过蜻蜓!
说不出究竟有多喜欢这首歌,但我就是对它爱不释手,仿佛一个人,也是可以和一首歌相知相遇的。
晚上回到家,登上□□,竟然看到连若新给我留言:
邹瞳,你一定觉得,在你和徐蔚然的故事里,我充当了恶人的配角吧。也许是的,但是无论如何,我对徐蔚然的爱,都不会比你少,我敢说,甚至比你还要多。可是今天我才明白,真正的爱情,并不一定需要占据和拥有,就像今天看的电影《爱有来生》,看到阿九已然幸福,阿明便知足了。
看完这部电影,我就在想,如果你是倔强的阿九,那么徐蔚然就是深爱着你的阿明,至于我自己,大概是那个小小的丫鬟,阿兰了。所以即便在你和徐蔚然的故事里,我也只是个配角,但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包括你。
最后,邹瞳,我要告诉你,我和徐蔚然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哪怕只有一天。
我不知道连若新为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但无论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因为今天,我才发现,没有徐蔚然,我也可以活得很快乐。就像阿九的来生,即便没有阿明的相守,她也得到了幸福。
4、邹瞳,我就是想,看看你
新年过后,穆歌好运始来,被聘到一家酒吧驻唱。而我的课程也越来越紧,去听他唱歌的时间渐少,穆歌偶尔会来找我,背着吉他安静地站在校门口,但过往的女生总会偷偷看他。
我走过去,和他开玩笑,行情不错嘛,看起来我们学校的女生都挺喜欢你的,有没有中意的,我帮你介绍一个?
穆歌望着我,爽朗一笑,我不介意,但,我要真和别人好了,你不会嫉妒吗?
我愣了一下,提高声音喊道,我干嘛要嫉妒!
穆歌并不反驳,只是轻笑着,取下围巾认真给我戴上。
温暖的男性气息,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弥散在我的鼻尖,可我却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
我起抬头,才发现路旁高大的梧桐树已经长出翠绿的新叶,原来,是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而徐蔚然,也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然偷偷摸摸的跟踪我。
在小区门口认出徐蔚然的那一刻,我真想把我手里那块特意捡来的砖头拍过去,如果不是可怜他现在这幅瘦骨嶙峋、苍白无力的模样的话。
看来,徐蔚然去了一趟美国,除了水土不服,把自己搞的营养不良,连穿衣品味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要知道他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以前就是冻死都不肯穿羽绒服,可是现在,他竟然连帽子也带上了。
不过,他爱穿什么,都和我无关。想着,我扔了石头,转身就走。
邹瞳,徐蔚然叫住我,声音虽然急切,但音调很低,我,我就想看看你……
我猛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他。
徐蔚然,你看我什么,当我是一块钱一张的廉价海报吗,不想看就撕掉,想看就贴在眼前?
徐蔚然局促地摇头,脸色更加苍白。
但我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我要用最决绝的话语狠狠刺伤他,就像分手那时,他带给我伤害一样。
徐蔚然,可我不想见到你,永远,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看到徐蔚然呆滞的表情,脆弱而受伤的眼神,我洒脱一笑,才转身。
然而,胜利的下一秒,却是痛并难过着。
想起穆歌曾说,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我自己却觉得,正是我十七岁,这个不忍被法律和道德责备的年龄,掩饰了我刻意为之的邪恶。
而我的邪恶,就是让那个和我相爱过的男孩,对我愧疚,后悔,甚至难以忘怀。
后来,徐蔚然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那晚的相遇,就好像梦境一样,第二天睁开眼,没有一丁点儿残留的痕迹,频繁的考试和忙碌的复习,也让我很快将他淡忘。
是的,我从没有去推敲这件事的忽然与诧异,直到连若新发疯一样地在教学楼里喊我的名字。
看到连若新时,我正在厕所里和穆歌通电话,她满脸是泪,扑过来拉着我衣服,歇斯底里地叫喊,邹瞳,你跟我走,跟我去见徐蔚然,快点,你快点跟我去……
连若新,你干嘛?
我只是轻轻推她一下,她却顺势跌坐在地,一双泪眼望着我,却只剩下卑微的祈求,邹瞳,你求你了,跟我去见徐蔚然吧,他快要死了。
连若新,你开什么玩笑,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我提高声音,掩饰颤抖的咽喉,和突突的心跳声,却听见连若新有气无力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徐蔚然,他得了癌症……
“啪”手机从我掌心滑落。
难怪,难怪那天徐蔚然穿得那么厚,难怪他会戴一顶帽子。
5、时光,时光,你慢些走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一路狂奔跑到冰冷的医院,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颤抖着推开虚掩的病房。
但我一眼就看到了徐蔚然,他坐在几个同他一样身患癌症的孩子中间,苍白脆弱的脸上,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微笑,春风一般温柔。
不知道他对那些孩子说了什么,他们和他一起笑起来,肆无忌惮。
而躲在门后的我,却哭了。
邹瞳?
在徐蔚然低沉的声音中,病房里突然安静,十几只眼睛齐刷刷地冲我望过来。而那一刻,我哭得是那样狼狈。
是的,那时候,我以为所有的伤心和悔恨,都可以用眼泪表达。而且在这样残忍的会见下,除了流泪,我真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从那天起,我不再上晚自习,周末也不出去乱逛,甚至不再去听穆歌演唱,我抽出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呆在医院里,陪着徐蔚然。
不过,我们再也不像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挤在一起,嬉闹说笑。相反,更多时候,我和徐蔚然只是安静地对视,不言不语,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匆忙的时光拉得漫长一些。
连若新也经常过来,但她都不会呆很久,可我知道,她并没有走,她只是躲在虚掩的门后,偷偷地,一个哭。
我让她进来,她却摇着头说,邹瞳,你不懂,一个人在暗处呆久了,就不能轻易露出来,因为看得见摸不着的阳光,对她而言,只是一种伤害。
听着这些话,我呆住了。
也许,和连若新相比,我才是个恶人。
当初,我和徐蔚然的分手,她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就因为她喜欢徐蔚然,而徐蔚然又不忍心告诉我,那时候他就已经身患绝症。而我呢,我曾恶毒地诅咒她,记恨她,如果眼神真的可以变成刀子,我想我早已经杀了她。
而今的冰释前嫌,让我更加愧疚。
就像穆歌所说的吧,仇恨比人,就是折腾自己。
可是青春,孰能无错。
可是青春,怎会不伤。
四月的最后一天,那样干净的蔚蓝的天空,却毫无征兆地,被一声春雷划成碎片,然后,大雨倾盆而至。
傍晚,冒着瓢泼大雨,我仍旧去了医院,怀里抱着从书店买来的最新版《哈利波特》,昨天徐蔚然忽然很兴奋地对我说,邹瞳,我想和你一起看《哈利波特》,就跟咱俩以前那样。
然而当我像往常一样推开房门时,我就愣住了,徐蔚然不在,病房里空空如也,而那张整洁安静的病床,也被换上崭新的白色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不可能,一定是走错房间了!
压下巨大的恐惧,我不断安慰着自己,扭身跑出去看房门号。
这时候,徐蔚然的护工恰好经过,她一见是我,就心疼地拉起我的手,叹声道,蔚然这么一个优秀懂事的孩子,怎么就这样薄命啊,到底是没扛过去,昨晚上给阎王爷带走了……
我愣住了,呆若木鸡。
死亡,原来这就是死亡,旦夕之间,生命,无言而又无情地幻灭!
6、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
一个人站在天桥上,抬头仰望下雨的天空,会忽然觉得迷茫。可是再低头看车水马龙,又发现这个世界依然还在,丢失的,只不过是我自己。
接到穆歌的电话,那熟悉而焦急的声音令我泣不成声,我死死攥着手机,恨不得把它揉进自己的耳朵里。
十分钟后,穆歌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赶过来,他身上还穿着在酒吧里表演时的皮夹克。
他跑过来抱着我,紧紧地相拥,双手在我背后轻轻地拍,邹瞳,你别怕,有我呢!
邹瞳,你别怕,有我呢!
短短几个字,带着镇定剂一样的魔力,让我瞬间安静下来。
我趴在他的胸口,又听到了他的心跳声,突突突,安定的节奏,有力的跳动。
那天晚上,我又哭肿了眼睛。
穆歌专门去超市买了一大包纸巾,他一张接着一张抽出来递给我,说,邹瞳,你是我见过的最能哭的女孩,看来,说女人是水做的,真是一点不假。
我瞪了他一眼,不满地撇嘴,那你是什么做的?
穆歌只是笑着唱了一句,你不要哭,这样不漂亮!
我听着,心里骤暖,鼻子又是一酸。
雨停后,穆歌送我回家,到小区门口,他从口袋拿出那块徐蔚然送我的,但后来险些被我扔掉的玉观音,塞到我手心里,看着我说,邹瞳,不要把珍贵的回忆轻易扔掉,但也不要把悲伤一直装在心里,从现在开始,你要更加快乐哦!
穆歌说完,骑上摩托车,吹着口哨,呼啸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一句话。
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头?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叫做简桢的台湾女作家,在《四月裂帛》中写下的结尾,她用这样净如玉,韵如诗的语言,给一个伤感的故事添上了希冀。
五月,高考前最后一个月,我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遇到难题,虽然也会绞尽脑汁而不得其解,但是我依然能够镇定地对待,冷静地思考。
正是徐蔚然的离世,让我过早经历了重大而有意外的变故,所以,我才能够快速成长,才能够变得坚韧。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我正在教室里收拾课本时,连若新过来找我。
这个给你,是徐蔚然让我在考试前交给你的,他说……他会在天堂祝你一臂之力。
她递给我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彩纸折的幸运星。
接过小小的玻璃瓶抱在手里,我却觉得它沉甸甸的。
连若新看着我,淡淡地说,邹瞳,我要出国了,有些话还是想对你说,也许我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是我拜托你,有时间就经常去看望徐蔚然,毕竟他的生命那么短,但他却是那么爱你!
我点点头,说,我会的。
连若新笑了,一副释然的表情,谢谢你,邹瞳,那我就以朋友的身份,祝你高考顺利,成绩理想吧!
谢谢你,连若新,我说着,会心的笑了。
7、最好的故事,不需要最后的结局。
高考过后,六月下旬,穆歌请我吃饭,我们去了一家昂贵的法国餐厅。
首先,是为了庆祝我在严峻的高考中取得良好成绩,并将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历程;其实是穆歌,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的才华终于被外省的一家音乐公司发现,尽管只是个鲜为人知的小公司,但无论如何,穆歌离自己的梦想都更进一步。
我兴奋地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陪着桌子和他碰杯。
穆歌,我看好你,无论何时,我都会是你最忠实的粉丝,等着你出专辑,开音乐会。到时候,等你出名了,我就牛气哄哄地告诉别人,当年的穆歌,在天桥上给我唱了一整夜的歌……
穆歌佯装不满地笑道,那一定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一件事,我竟然用一首《爱转角》把一个傻妞儿给唱哭了!
那晚,我们就这样乱七八糟地胡扯,后来,我又发疯地缠着穆歌,让他教我弹吉他。
九月份,进入大学,我和五个来自不同省市地区,性格迥异的女孩成为了室友,并且认识了许多新同学,加入各种有趣的社团,结交新的朋友。我很快就适应了这个全新的过程,与周围的好友打成一片,但是我始终没有再恋爱,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年后的一天,我收到一封快递,寄信人竟然是穆歌,那时的穆歌终于成为一名歌手,出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迫不及待地打开快递,我却愣住了,那是我在他租住的房屋里见到的张国荣的旧专辑,手指轻轻擦过,最终停在四个字上——路过蜻蜓。
那一刻,我笑了。
让我做只路过蜻蜓,留下能被怀念过程。
原来,我们都只是一只,路过蜻蜓。
原来,无论多么热烈的青春,有一天,都将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