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美图·凤凰》kikik

9、寻香

　　黎明时分，天刚蒙蒙的亮。

　　三德子，四喜子，两只懒虫，赶快起床干活了！扯开了的公鸭嗓子，如同是铁器相互摩擦发出尖利的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好不难受。大约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多时，便传来了稀稀疏疏的穿衣服的声响。两个伙计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拆开了挡在门上的护板，露出了三个镏金的大字：暗香来。

　　“暗香来，好风雅的名字！”

　　“暗香来？二哥不会是看见哥几个辛苦，带大家来风流风流吧？”

　　“胡说，哪有大清早上来逛窑子的，白痴！”话虽如此，可说话之人的脸上仍然露出希冀之色。

　　“爽不爽啊？这里的姑娘漂不漂亮啊？”一脸暧昧的笑容。

　　嘿嘿，这兄弟四人还真是兄弟一心其利断金啊。

　　板子取下来后，让出来一道大门，门中迈出了一个肚子。一个字：大！我敢打赌，这位仁兄低下脑袋后一定看不见自己的脚面。他的头发上至少抹了两斤油，端的是油光可鉴，身上也是绫罗稠缎，大富大贵，两只胖乎乎的手上，又扳指又戒指的戴了七八九个，看情形，大概就是这家暗香来的老板鱼香肉丝了。

　　“鱼香肉丝，十年前是东京暗香来总店麾下的端茶伙计，好奢华，没有品位。”看来，朱兄弟找来的资料所中不远了。

　　鱼香肉丝扯着公鸭的嗓子，骂骂咧咧的走出来。黑铁似的阴沉着脸，把一个老板对伙计的态度和表情演绎的淋漓尽致。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公子，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身后还跟着四个金刚般的汉子，不需再看第二眼，便知是非富即贵的人物，瞬间换了另一副面孔，春日阳光般和煦的笑着迎了上来。

　　“请上坐！上好茶！”鱼香肉丝的容貌实在不敢恭维，但他的一双小眼却是精光四射；瞧着人情事故如此的达练，便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想来，今天要想达到目的，恐怕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

　　坐到了店子里面，才发现原来这家暗香来也是规模不小，各种巧妙的架子和阁子里，放满了胭脂水粉，假花首饰之类的，琳琅满目，不一而足，和东京暗香来的布局格式一般无二。

　　后面的一个兄弟也发现了原来不是他们心中所想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朱兄弟呵呵笑道：“鱼老板，您好大的手笔啊，兄弟们在外边瞧着还当是烟花柳巷呢？要是在门口站上两个姑娘，这暗香来三字才名副其实呢！”他早就知道暗香来是干什么买卖的，他故意这么说，古大他们脸上露出于心有戚戚的笑容。

　　鱼香肉丝圆滑的笑道：“瞧您说的，您几位都是识货的，本店是东京暗香来总店的分号，大理境内止此一家。公子您是行家，咱这号子里，本店有的品种一样不差，只要是公子的要求，小店一定尽量的满足。”他说这前半句的时候，是看着我们大家说的，而后面的半句，却是单独的面对着我说的，不着痕迹的化解了朱兄弟的挑衅。

　　“好说，好说，鱼老板是汉人吧？”我轻声的说道。

　　“当然，当然，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如假包换的炎黄子孙。”

　　我抿了一口桌面上的好茶，说道：“素闻，摆夷女子不喜胭脂的，而鱼老板竟然将生意做的如此大，我们兄弟一向是眼高于顶的，可也不能不说声佩服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鱼香肉丝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说道：“哪里，公子谬赞了，姑娘好花粉，摆夷女子她也懂的与时俱进嘛。”可是，他的心里不由的犯了狐疑：这帮人，又抑又扬的，必定来者不善，我且要多加小心了。

　　大家哈哈而笑，我故意的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敢是鱼老板在摆夷人里有极厉害的后台啊？”

　　鱼香肉丝的脸色变了几回，正色道，“公子若是来买东西的，冲着咱们的交情（刚认识不到三分钟），小店可以八五折的优惠；公子若是来消遣咱们的，嘿嘿，咱们是卑￣鄙￣小￣人，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他特意的在卑鄙小人四个字上面加重了口气，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你小子说什么呢？我身后的几个凶汉开始撸胳膊露身上的腱子肉。鱼香肉丝也是经历过风雨见过大世面的人，这阵仗他见的多了，脸色平静的很，他知道，谁先低头谁就先倒霉。

　　“兄弟们不要对鱼老板无礼，”这个世界上，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千万种，其中最笨的一种就是武力，所以我只喜欢用它来吓人，却不会用他来伤人，杀敌一千，自损五百，除非是万不得已。

　　我把手中的茶杯交到鱼香肉丝的手里，诚恳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七日香的人，我们大当家的瞧着大理国也是一块肥肉，担心你们暗香来腻着了，所以派我们兄弟来探探路采采盘子什么的。我瞧见鱼老板厚道，真是一见如故，我也不忍心和你说假话了。”说鱼香肉丝厚道，我自己都觉得假，不过，又要唱黑脸又要唱红脸，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哦，原来是七日香的兄弟啊，失敬失敬！”鱼香肉丝抹了抹额头，又道，“我还以为是官府中的人来踢场子呢？，既是同门兄弟，还请划下道儿来，兄弟我接着。”

　　自古以来，各行各业都有一个自己的圣人祖宗，读书人有孔子，和尚有如来佛祖，道士们有老子，打渔的，种地的，甚至小偷，都有自己这一行的始祖，连从事特别服务的妓女都有祖师爷，这贩卖胭脂水粉的行当也不例外。

　　许多年以前，各个店铺都是各自为战，同行之间的竞争十分的激烈，到了后来连各种卑鄙的上不了台面的勾当也出来了。然后，出来了个伟大的人物，他把所有的店面都组织了起来，组成了个工业行会，统一了价钱，限制了不正当的竞争，让所有的行会中人，都有了一口饭吃，他就是这一行的祖师爷。

　　后来，祖师爷死了，可他的规矩都留下来了。凡是有的店铺，比如七日香要插足人家暗香来的市场，便要先出一个题目，如果暗香来回答上来了，那么七日香的人就必须离开，不再插足本地的产业，可是如果答不上来的话，离开的就是暗香来的人了。而且，所出的题目，必须是关于本行业知识的，这样就避免了暗地里使用不正当的手段，所以鱼香肉丝一听到我们是七日香的人，反而不着急了。

　　“冷香丸。”我说出三个字，这就是我的题目。

　　“冷香丸，可是用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一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花蕊一十二两，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一十二两，再加上冬天开的白梅花花蕊一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风这一天正午的太阳晒干，配上雨水这日的雨水一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一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一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一十二钱，兑上一十二钱的蜂蜜，调匀了，丸成龙眼大小的丸子，用景德镇的瓷坛封了，埋在黄梨树下，须用一十二分的黄檗煎汤送下。”鱼香肉丝能从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混到今天的地步，自然是有些门道的，他一口气说出了冷香丸的来历。

　　还真怕你不知道呢？我在心里送了一口气，说道：“鱼老板果然有见识，不过，形式还是要走一走过场的。”按着规矩，应战的一方还应当拿出来实物方算赢了。

　　“兄弟们见笑了，实不相瞒，此物虽难于配制，可本店还是有些的，只是诸位来得不巧，前几日，所有的存货都被一位大买主尽数包圆了。”鱼香肉丝赔笑道，看来今日不免要吃些亏了。

　　“鱼老板也该知道规矩吧？”朱兄弟的羽扇轻摇，张口接道，“同行是仇敌，鱼老板可不能怪兄弟们无情。”他此刻的样子，绝对的一个奸商。

　　果然，鱼香肉丝的脸上变了颜色，光脑门上的汗珠子也见了，半晌，方才斟酌的说道，“兄弟们过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样吧，我命人领哥几个，城里头逛逛，摆夷的姑娘，够劲！”口中是□□，手中伸出了三个手指头，这也是道上的规矩，三个手指头是三十两黄金的意思，他在收买我们。如果他知道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的话，老家伙一定会哭出来的。

　　几个人的眼睛全盯着我看，重金面前没有不动心的，就等着我拍板呢。

　　“鱼老板果然爽快，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受当家的重托，又岂敢以私废公……”我缓缓的说，这样才会给他的心理造成更大的压力，果然，鱼香肉丝的脸上更加的不好看了。

　　看到这一点的我，脸上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又说道：“……不过，凡事都有个变通……”鱼香肉丝的脸上闪现出绝地逢春的兴奋。

　　“……只要，把买家的资料告诉我们兄弟，我们自然会给鱼老板一个公道的！”

　　这……照着规矩，商家不能透漏买家的资料，可是鱼香肉丝也不象是那刻板的不知变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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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老大是去找人的，那让我们兄弟出面，拳头一伸，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就是。

　　瞎说，我们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懂吗？

　　不懂！

　　老大，我觉得这个鱼香肉丝不只这么简单吧？

　　恩，不过，我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了，把玩着手里的纸条，品尝着胜利的喜悦。上面只有七个字，“刀凤凰，摆夷公主”。

　　昨天晚上回去后，我发现那块黑色纱巾上面有“冷香丸”的味道，所以便假冒七日香的人，来借机探听凤凰儿的身份，没想到，她竟然是……是我的……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