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城》蔚Lin

7、第七章·下毒

　　江柳嫣骑着马向北赶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停下来小歇了几次，但都不敢停留太久。
　　这才好不容易才望见一个城镇，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点点雪花。江柳嫣自然是没有见过落雪的，若不是此刻脚上有伤，她一定会下马在这白雪上滚上几圈。

　　进了城，寻了个客栈落脚，订下一间厢房，江柳嫣又点了一碗清面果腹。已经走了这么远，想着爹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找上门来。又考虑到自己现在脚伤未好，打算吃完面一会去寻个药房再抓几方药。身上虽然带着金疮药能消肿但是脚踝疼得要命，对于明日的赶路始终不太方便。

　　吃完面，江柳嫣招来店小二。
　　“公子，有什么可以小的可以帮忙的？”见江柳嫣的样子，店小二不禁多看了几眼。心里想着眼前这公子长得倒有些许阴柔美，若是个女子倒定会国色天香吧！
　　江柳嫣被盯着有些不自在，咳了几声，压低嗓子询问道：“请问这附近可有药房？在下想去抓几方药。”
　　“公子可是外来人？药房离这不大远，公子若是不着急需要，一会小的倒是可以帮忙跑一趟腿。”店小二殷勤道。
　　“那可多谢小二哥了。这些银两你帮我去附近的药房抓取一些止痛药，剩余的散钱就当作劳烦您跑腿的辛苦钱了。”江柳嫣取出一些散银递交给店小二。
　　“哎！多谢公子！！”见江柳嫣出手阔绰，店小二不禁喜上眉梢，一接过钱便马上替江柳嫣办事去了。

　　江柳嫣的位子离掌柜的账台很近，她坐的方向又正对着账台，只见一名男子走到掌柜的身边，小声道：“半炷香之内会有一个穿着官靴长相端正的男人来到贵店里落脚，”说着，男人从身后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到桌上，继续道，“放心，在下保证此人并非官爷。他的靴子是买来的，是道上的人，到时候劳烦老板将此药投入他的食物中，待他倒地身亡后，请老板将尸体放置于后院一晚，明日我来领人。”接着男人又从身后掏出一袋锦囊袋，放在桌上发出银两碰撞的声音，“这里是定金。事成之后在下定会再加以重金酬谢！”
　　掌柜拿过锦囊袋，打开一个小缝撇了几眼顿时瞪大双眼看着男人，“这……”
　　显然，袋子里装着一笔不菲的钱财。但是由于涉及到人命，弄不好是要坐牢的，虽然金钱确实让人动心，可掌柜显然还有些犹豫。
　　看出了掌柜的为难之处，男子补充道：“老板大可以放心，这件事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我知道。再说了，尸体是会被我带走的。就算官府要查，也查不到老板头上。老板将这件事办妥了，钱拿到了小店开着小日子过着，一切照常。何乐而不为呢？”
　　被男子这么一说，掌柜的算是在金钱面前彻底投降了。拿过锦囊袋揣在怀里，对男子点点头，“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江柳嫣虽然听不大清他们的谈话，可看着唇形也懂了个大概。见男人要走，江柳嫣忙低下头继续吃面。那男人在经过江柳嫣身边的时候不经意撇了她一眼。江柳嫣有些慌，光天化日之下遇见杀人这种事情，可是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手心隐隐有些潮湿。
　　这时方才去抓药的店小二回来了，“来，公子！您的药。咦？公子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不打紧吧？”见江柳嫣脸色有些难看，店小二关切地问道。
　　“啊？哦！没事！”接过店小二递来的药，江柳嫣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多谢小二哥了。”
　　听到江柳嫣这么说，店小二也不便多问，点点头离去继续招呼客人。

　　方才买凶杀人的男子才走了大概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位身材有些高大魁梧，长相端正的男人走进客栈，手中拿着一把剑，带着一股江湖气息。重要的是，他踏着一双官靴。
　　掌柜的见状，面色一变，拉过店小二不知在他耳旁低语了什么，店小二马上殷勤地上前接待正在拍打身上积雪的男人，将男人带到一个靠着角落的位子，离江柳嫣很近，问道：“客官要点什么？！”
　　男人即使坐着，身段也是不容小视。放下手中的剑，转过头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店小二：“来两斤酱牛肉，再来一壶好酒。”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替男人倒了一杯茶。

　　江柳嫣小心地打量着这个男人，略黑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很立体算是个帅气的男人。想到这里，江柳嫣的脑海中不禁闪过仇承的脸。和眼前的这个人一比，仇承的身材就略显单薄了……男人似乎发现了江柳嫣一直盯着自己看，回看过来，江柳嫣忙低下头掩饰尴尬。

　　很快，店小二就端着酒菜上来了。江柳嫣注意到掌柜一直盯着那男人看，心中欲告知男人酒菜有毒却无从下手，看着男人往杯中斟满酒却只能干着急。
　　无奈之下江柳嫣咬咬牙忽然叫来店小二，大声问道：“小二哥你给我抓的药是内服还是外敷的？倘若是内服你可得替我回去重新抓一方，因为这世道不太平，在下怕这药内有毒。”听到江柳嫣的话，店小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公子，这药就是外敷的。小的只是叫那大夫替着抓一方止痛药，公子可有什么问题？”
　　“哦没事，是在下有些多虑了。在下看小二哥是个实诚的人，想必不会有所欺瞒，就像在下来到贵店吃住也是不会怀疑酒菜内有毒的，呵呵呵。”江柳嫣干笑几声，特意强调了语句中的‘有毒’二字。
　　店小二有些不快，正过身，正巧挡住了掌柜的视线与江柳嫣争论道：“公子您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江柳嫣摆手，“不不不不，在下并没有为难小二哥的意思。只是讨个安心罢了——讨个安心。呵呵。”

　　店小二白了江柳嫣一眼，转身就走，还不忘暗骂一句：“切，神经病。”

　　回过头江柳嫣发现那男人酒杯里的酒已经空了盘子里的菜式也被吃过，心中一紧，只见男人忽然面色苍白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江柳嫣吓到立马起身，顿时客栈内的食客们都慌了。掌柜的马上出面安抚食客们的情绪，“各位不要惊慌，这位公子只是喝多了。大家吃好喝好啊！”店小二忙上前将男人抬至后院，掌柜紧随其后，其间有什么东西从男人的手中掉落，掌柜和店小二却没有发现。

　　待掌柜和小二离开后，江柳嫣马上上前拾起那东西，原来是个小纸团，有点湿湿的。警惕地看看四周，确认没有人再朝这边看来的时候，江柳嫣打开纸团，只见纸团上用酒水濡湿，干了一点点但依稀能看清。
　　纸条上简单地写着：【多谢假死莫慌】
　　江柳嫣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必那男人应该是听出了自己的提醒所以才这样告诉自己别担心的吧！

　　掌柜和小二很快就回来了，掌柜的额头上分泌出细细的汗珠，俨然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四下望去，见食客们并没有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就放心地走回账台前算账。
　　江柳嫣握着纸条的手紧了紧，想到那男人既然在纸条上这样写着，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了。
　　回到厢房后，江柳嫣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窗户打开通风，她忽然发现从厢房的窗户那儿可以将客栈后院的情景一览无余。

　　江柳嫣瞧见那男人被掌柜他们丢置于马棚中，用一张破烂的竹席潦草地盖着，幸好掌柜的没有对假死的男人做些什么凶残的举动，否则就是假死也得被整到真死。

　　合上窗，江柳嫣坐到床边褪去鞋袜替自己上了药。

　　一放松下来，江柳嫣就又开始想念仇承。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江菀……不知道爹有没有为难她……
　　爹现在怎么样了？知道自己逃出来的事情一定很恼火吧……

　　一想到江老爷子，从小到大没初过远门的江柳嫣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上完药，赶路的疲惫就席卷而来，江柳嫣带着思念沉沉入睡。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起，江柳嫣便醒了。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昨日那个男人怎么样了，江柳嫣将窗户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朝外看去，一切无恙。那个男人还好好地躺在马棚里。江柳嫣心中不禁安生钦佩，这大冬天的呆在马棚里就靠着一张草席可为难了那个男人。

　　想下楼去问店小二讨些新鲜的茶叶泡，才刚走到一半便从楼梯的夹缝内看见掌柜的正打开大门，昨日那个‘买凶杀人’的男子又来到店内，趁着清早想来带走‘尸体’。
　　江柳嫣立马折返回厢房，关好门，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隙盯着后院内的情况。

　　“搞定了？”
　　“是的！尸体丢在后院呢。”掌柜带着男人走到后院，掀开‘尸体’上盖着的草席，“怎么样？我办事你放心。”
　　“多谢老板，”‘买凶杀人’的男人满意地点头，拱手作了个揖，掏出比昨日更大的锦囊袋丢给掌柜，“这里是剩下的酬金。还望老板务必保守秘密。”
　　收到钱，掌柜笑得一脸花，“一定一定。”
　　“恕小的多嘴一句，”掌柜的见那男人缓缓朝尸体走去，好奇道：“不知此人哪里得罪了大人？需要下此毒手？”
　　‘买凶杀人’的男人脸色一变，回过头对着掌柜道：“这个——在下奉劝老板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这样您的店才能安然无恙地开下去……”
　　掌柜一听，立马慌了，“小的多嘴了，请大人别放在心上！！”

　　‘买凶杀人’的男人走到马棚内，蹲下身子想检查一下‘尸体’的鼻息以确认是否真的死透了。
　　可谁知才一伸手，躺在地上的‘尸体’马上睁眼抬手就是一拳，‘买凶杀人’的男人立马飞出去老远，狠狠撞在马棚栏上。‘尸体’一跃而起，掏出藏于袖中的匕首冲上前掐桩买凶杀人’的男人的脖子，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掌柜见此状以为诈尸，吓得瘫坐在地上，□□湿了一片。

　　“你……竟然，没死……！！！”‘买凶杀人’的男人被卡着脖子感觉气喘不上来。
　　“哼，那下药酒菜。我可从来就没想碰过。我假死只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说！是谁派你来的！！”
　　“张……张万钊……算你命大！！你一日替那个狗皇帝做事……就……就算我今天杀不了你……也，也会……有人来……杀你……”说话间‘买凶杀人’的男人侧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掌柜，又看了一眼张万钊，嘴角扬起了诡异的笑容。
　　张万钊心中大呼不妙，随即立马抬手掐那男人的两颊想防止他吞毒，可为时已晚，男人抽搐了几下，两眼翻白从口中喷出一口毒血，张万钊连忙闪身躲开，毒血溅到了一旁掌柜的手上后男人便死去了。

　　“啊——”一声惨叫，掌柜痛的在地山打滚。掌柜的手臂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在腐蚀，幸亏手臂被那毒血喷溅得不多否则掌柜的整条手臂可就废了。店小二听见声音慌慌张张地从屋内闯出来，见到后院的景象，又看看张万钊，立马跪在地上求饶：“大侠！！大侠饶命！！大侠求你别杀我——不是我要杀你的！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啊大侠！！！”
　　“把你们家掌柜的送进屋上点治烫伤的药然后再把尸体处理掉吧！”张万钊漠然道。
　　店小二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扶起掌柜，进了屋。

　　张万钊在后院站了一会儿，忽然朝着江柳嫣所在的那间厢房窗户那儿看去，江柳嫣大惊，连忙把窗户关上。
　　糟了！那个人刚刚杀了人，他肯定看到自己，知道我刚刚目睹了他杀人的事情，他会不会来杀人灭口……

　　张万钊见江柳嫣匆忙关上窗不禁有些好笑，果然是吓到她了吗？又走回尸体旁，张万钊蹲下身在尸体的上衣内摸了几下，掏出一块牌子，看着铁牌张万钊脸色凝重……

　　叩叩叩——
　　忽然敲门声响起，江柳嫣吓得瘫坐在地上。
　　“谁，谁谁谁啊……”
　　“在下张万钊。不止姑娘可否开个门，在下是来道谢的。”
　　“你，你……”对哦！江柳嫣忽然想起，这男人知道酒菜有毒还是因为自己提醒的。要不是自己，他早就没命了吧？！想到这里不禁放心了一半，上前打开门。

　　张万钊站在门外，见到房门打开微笑地行了一个礼，“多谢姑娘的好心。”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江柳嫣惊。
　　张万钊大笑道，“长得如此美丽且纤柔的男子……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
　　江柳嫣低头掩饰尴尬和羞涩，请张万钊进屋。
　　“既然公子已经看出奴家的身份，那么奴家自当也不必隐瞒。”
　　“呵呵，叫我张万钊就好。公子之词显得拘束了！不知姑娘贵姓？”
　　“奴家名叫江柳嫣。”
　　“呵呵，在下有一疑问，江姑娘你为何从在下一进店起就盯着在下看？”
　　“呃……这个……”原来张万钊早就知道了自己一直盯着他看的事情，不禁有些尴尬。
　　“还有，江姑娘你昨日跟店小二说的那些有毒没毒什么的话，是为了提醒在下酒菜有毒吧？”张万钊又笑问道。
　　“……”难道这张万钊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酒菜有毒？！

　　张万钊见江柳嫣尴尬的表情脸上笑意更甚，“哈哈哈，在下只是开个玩笑，江姑娘别放在心上。不论怎样在下还是感谢江姑娘的提醒，那么就不打扰江姑娘了，在下先行告辞。”

　　张万钊走后，江柳嫣回想起昨日的蠢样子在感觉丢脸的同时不禁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