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树而眠》狐依

29、第29章

　　阿静是借着月色从镇上回到家里了。
　　她从柳兰那里出来后，就在街上找着了秦大海，把柳兰的消息告诉了他，本来是应该与他一起回来的，可走了几步，秦大海却说他忘了买东西，就又返回镇上了。
　　初秋的夜晚凉风阵阵，让本来就累了一天的阿静更加变得晕晕欲睡了起来。
　　推开院子的门，家里静悄悄的，只余堂屋里还点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在不大的屋子里散发出温柔的光。
　　屋中间的桌子上留了碟小菜和大盘子粥，还有好几个煎饼，估计是怕她吃不饱，阿静撇撇嘴，当她是猪呀，能吃这么多东西。
　　阿静知道，阿良应该已经回另一间屋子睡了。
　　自从柳兰不见的那天晚上起，阿静就没再让他进过屋。
　　对于这事，阿静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做错，在这个世界，夫人把夫郞拒之门外，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再说了，阿良在柳兰不见的时候，还说出了这么薄凉的话。
　　阿静沉默着端碗吃了几口，突然觉得这夜色安静得让她心里烦燥，“砰”的一声，放下手里的碗筷，阿静大步走到堂屋旁边的另一间屋子，粗鲁的用脚揣了几下那紧闭着的旧木门。
　　“谁？”屋子里从来阿良警惕的声音，丝毫没有已经入睡了的迷糊。
　　“你想是谁？给老娘起来！”阿静说完，回到了堂屋，她知道阿良已经听到了，并且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到堂屋里来。
　　果不其然，阿静刚吃了几口小菜，就看到阿良披着头发大步的来到了阿静面前，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可能是因为穿得急忙，微微垂着头，偶尔以眼尾偷瞄还在吃着小菜的阿静，，似乎是在观查她脸上的表情，阿静只是扫了他一眼，他又收回了目光。
　　“躇着干麻！好看呀！！”阿静用筷子敲了敲装着粥的盘子，凶巴巴的吼道。
　　阿良听到她这话，身了僵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哀凉的闭了闭眼，顿了一会还是认命的“扑通”一声，跪在了桌子面前。
　　阿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跪下的时候，声音还不小。
　　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误会了。
　　“起来，跪什么跪！老娘不就是叫你坐下来把桌子上的东西吃完，你就这样感恩戴德成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怎么虐待你了！”
　　阿良诧异的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望着阿静的脸，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人这么晚的回来，又粗鲁的唤他起来，不是要发脾气，而是好心的让他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阿良没起来，继续低头跪在地上，他现在是想不明白阿静倒底想干什么，虽然跪着确实卑微，但面前的是自己的夫人，夫郎在夫人面前，卑微的又何止是这一会呢？
　　阿静突然就恼火起来了，吃什么吃，当她没眼睛呀，桌上的东西像是动过的?“废什么话？叫你起来吃东西！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连老娘都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不想过了，就收拾东西，哪来的回哪去！”
　　阿良委屈的咬咬牙，今天晚上的阿静太过于奇怪，不安常理出牌，语气虽然还是很冲，但他就是觉得不一样。想了一会，阿良还是站起来，坐在了凳子上。
　　“干站着能饱呀，还是想用手抓？”阿静见他只是坐着，没按自己说的做，又不耐烦的吼道。
　　“……”阿良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又邮阿静恼怒的瞪着他，最后还是没开口，摸着黑到厨房里拿了碗筷。
　　回到堂屋的时候，阿静已经把桌上的东西吃了小半，已经放了碗筷，见阿良拿着碗筷似乎无从下手，便把桌子上的粥呀，饼呀，菜呀，都推到他面前，命令道，“把东西都吃完了，吃不完，这个家你明天也不用呆了！”
　　阿良脸色带着苍白，木然的看着眼前的食物，是不是他平静的生活都的要走到头了？
　　今天晚上的阿静已经几次让他滚了，可是，他能滚到哪里去，他是阿静明媒正娶的夫郎，如果阿静不要他了，他还能去哪？
　　回娘家么？
　　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世界对于男人太苛刻，对被休弃的男人几乎不给活路，被休弃的男人不仅往后难再嫁出去，更是连收留他的人都会被人唾弃，所以一般被休弃的人，连娘家都不愿意收留，只能到寺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么？
　　抬眼看着对面这张清瘦的脸，这个人他养了两年都不长肉，若是他不在她身边了，那她怎么办？不，他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他心里会牵挂着眼前的人，即便是她没有多大的本事给予他多富裕的生活，还偶尔会因为柳兰的事情对他动手，但他心里清楚，这个人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而自己，早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爱上了她的单纯，若他真的不在她身边了，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阿良越想越难过，整个身体都变得颤抖起来，他害怕了，他是真怕今天晚上吃饱睡好，明天早上就真的如她说，让他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不，他不要离开这个家，这个他一手经营起来的家，更不要离开阿静。
　　阿良慌乱的一下子又跪在地上，哭泣着爬到阿静前面，乞求着，“阿静，我错了，是我不该，不该这样说兰姐的，阿静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你干什么呀你？叫你吃个饭怎么就那么难？你不吃就不吃呀，老是跪着干麻？”阿静手忙脚乱的把跪在地上哭泣的人拉起来，却因为体力悬殊，没能如愿。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听取了兰姐的话，自我反省后，想要好好的对待他，怎么这人就不领情了？
　　“不，不，阿静，我不吃！阿静，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让我走好不好？阿静，我求求你了，不要赶我走！”阿良哭泣紧紧地抱住她的腿，不停地摇头，声音哽咽，绝望又悲凉。
　　“胡说什么呢你！起来！你给我起来！大晚上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我就说说，没真让你走！真要你走，早让你走了，还到现在？再说了，谁会让你吃饱了再走？这不是浪费粮食？”
　　“你真不赶我走？”阿良满脸泪痕的望着阿静确认。
　　“真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你见我什么时候真赶过你走？？”阿静终于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安抚在了凳子上，抬起她的手袖帮他擦掉脸上的泪，“都能当爹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也不觉得羞！我就是想让你吃饱了再睡，怎么就整出这么多事情了？”
　　阿良彻底愣住了，一下子忘了哭泣，他好像听到‘当爹’两个字了，震惊的望着阿静瘦瘦的腰肢，颤颤巍巍的问，“阿静，你、你有了？”
　　“哪有！我是说你都这么大了，还哭！怎么就说到有孩子去了？”说着不好意思的拍掉放在她腰上轻轻抚着的手。
　　满心期待变成了失落，是他糊涂了，明明自己还是上个月吃的避子药呢！他怎么会以为阿静有了呢？如果真有了，那他不仅不应该高兴，而应该是难过了。
　　阿静也感觉到了阿良的失落，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安慰道，“你不要这样，我只是暂时还没有而已，等过了年，过了年了，到时你就不要再吃药了，我给你生个宝宝好不好？”
　　“真的？你明年要给我生宝宝？”这个子失落全都烟消云散，阿良傻傻的笑了起来，真好，阿静肯给他生孩子了。
　　“嗯，真的！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了，以后宝宝会笑话你的！”阿静轻笑着打趣他。
　　“我才没有常常这样，是你说要赶我走！”阿良想起这个，又觉得委屈，他不就是说不让她出去找柳兰了么，这人就跟他闹了几天的别扭，还不让他进房。“兰姐找到了么？”
　　“嗯，找到了，在镇上……干活！”阿静一想起柳兰在饭馆里的情景，就觉得心酸，那个狂傲不羁兰姐呀，居然真的在镇上当起了小二，“阿良，你往日里给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啊！”阿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想了想，心里又升起了一丝丝的不满，那个胖女人一找到，又要问他家阿静要钱了么？“是我卖嫁妆的！”
　　“啊？你的嫁妆？”那嫁妆可是男人的唯一财产呀，阿静心里自责，平日里她老是伸手向阿良要钱，阿良虽然嘀咕几句，但每回都给得大方，她哪里会想到这是阿良拿他的嫁妆换来了？
　　阿良的嫁妆她是见过，哪有多少，一个小箱子，里面就几匹布，这两年来早给她做了衣裳，还有一套被褥，就是她屋里的现在用的，还有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了，说最值钱的就是阿良的脖子子上那块玉了，那是爹爹留给他的，从不离身，说是以后留给女儿的。
　　“阿良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嫁妆，不然我肯定不找你要钱？我往后都不找你要钱了，我、我像兰姐一样，我到镇上挣钱去，我自己挣钱，我挣钱回来给你花！”阿静想到柳兰都可以到镇上挣钱，她也可以的！而且她已经答应大海哥要到镇上去陪兰姐了，正好，她也可以在那里当小二，挣钱！
　　对，没错，就是这样，她明天就到那饭馆里去，同兰姐一起干活挣钱，往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花阿良的钱了！
　　“啊？”看着阿静一脸的信誓旦旦，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阿静不是要问他要钱去给柳兰花的么？怎么就变成她要到镇上去干活？想到那天晚上就是去镇上挣了个几文钱，阿静的肩膀都红了好几天，到现在阿良还心有余悸，
　　就算再穷再苦，他也不能让阿静再去受那个罪了，最多他就勤快些，多砍些柴，“不，阿静，我不用你去干活，家里不缺你那点钱，真的，你不要再到镇上去扛麻包了！”
　　“不行，我决定了，我要像兰姐一样，挣钱，你不用说了，赶紧把桌上的东西吃完，去睡觉！我要去洗澡了！ 哦，回我的屋子！”阿静不由分说，强势的就已经拍案决定 。
　　阿静咬咬唇，该死的柳胖子，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