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遗照》张柚弎

6、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

　　8
　　清澈的河水被阳光打碎闪烁在通济河里，很是好看。林小月刚下河不久就莫名其妙的被人从后面推到在水里，我闻声回头，看到大头和臭丫正站在水里哈哈大笑。我跑过去扶起林小月对大头骂：“死胖子，你要干嘛？”
　　大头很臭屁的叉着腰说：“你给老子闭嘴，跟你的帐老子过两天再算。”然后得意的对着林小月说，“你跟我妈说我考年纪倒数第一，就是这个下场。”
　　“妈的我就要说，我还要说你跟笨蛋臭丫一起打我。”林小月说着一抹脸上的水。
　　“你再说老子就再打，看谁怕谁！”大头得意的说着，他旁边的臭丫只会张着嘴起哄。其实没人会将臭丫当回事儿，说都知道他天天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那衰样。现在他也只是仗着大头人高马大，张狂一下罢了。
　　“真不要脸，仗着自己壮，怪不得长了一张猪头脸。”大头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的，我们背地里甚至叫他猪头，何况我历来吵架的时候都喜欢挑着最狠的话说，这样才能卸掉心里的愤。
　　大头卷着袖口骂道：“孟巫婆，你找死！”
　　“找你个大猪头！”林小月骂完后便拖起我转身就跑。

　　林小月和我在前面拼命地跑，大头和臭丫在后面不停地追。因为脚下的河水带来很大的阻力，跑起来比在岸上慢了好几倍。眼看就要被大头追到的时候听到岸上有人喊：“大头，你妈来了。”
　　大头还来不及往河岸上看一眼就立刻调转方向朝河的另一边跑了。
　　镇上所有的被大头欺负过的小孩都知道，大头最害怕的人就是他妈，找他妈告状是最凑效的。
　　这次告状的认识陈子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河边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跑去告的状，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告状。只见他一个人愣愣的站在河岸上看着我们。
　　林小月看着大头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我白了她一眼上岸了。
　　“你咋了？”林下月问我。
　　“你多管闲事，他考第几管你屁事儿啊？”我最讨厌跟大头纠结上了，以后有的是麻烦。
　　“他妈老问我，我烦不得了才说的。”她满是委屈。
　　“好了别说了，把衣服晾干才是。”陈子木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湿了。现在肯定回不了家的，只能等衣服晾干再回去。

　　回家时已是日暮时分。陈子木穿着用他爸爸衣服改小的白色棉布衬衣，一直低头看着路面，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跳跃着光。我斜着眼睛看他，见他把蓝色的球鞋提在手上，想他肯定是想跟我们一起下水玩的，不过刚脱了鞋就被大头给搞砸了。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夕阳在巷子的另一头照得我睁不开眼。陈子木让我先回去，我知道他是怕被刘素清看到他又同我在一起玩。陈子木家和我家是对门，中间隔了一块十来米宽的土场，只要穿过巷子，就可以看到。
　　“那你等会儿，我先回去了。”
　　“嗯。”
　　我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到他蹲在墙角安静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一眨的，眼神干净透明，于是我转身飞快的往家里跑了。

　　我妈见我跑得气喘吁吁，也顾不得问是为什么，她开口就问：“你作业都做完了？”
　　“做完了。”我说得很自然，脸不红心不跳。
　　老掌柜笑着把饭菜给我端上来说：“玩累了，吃饭！”
　　我妈生气的拍了老掌柜一下，说他不正经，带坏孩子。老掌柜解释说：“哪是带坏，让她吃饱了，才有精神接受咱们的教训嘛。”
　　听他又甩嘴皮子，我妈也懒得理他了。

　　9
　　本以为大头第二天就会找我算账，所以放学的时候特别留心。还好一切和平常一样，我也就放心了。
　　第三天的早上，林小月幽幽的走到我的凳子上坐下说：“孟言，你小心点，大头会找你算账的。”
　　“不会，要找昨天就找了，再说我又没怎么他了。”我说着把书合上。
　　“他昨天没找你是因为他忙着找我了！”林小月说着撸起她的袖子露出昨天被打的淤青让我看。
　　我一拍桌子大骂：“真他妈的不是人。”拍完我就开始害怕了，我想到下午一放学我就得被打得跟林小月一样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大头果然带着他的“爱将”臭丫站在校门口的歪脖子树下等着。没等大头看清我，林小月就把我拖到了离校门不远的女厕里。我们趴在厕所门口，探出头去观察“敌情”，不料吓到了来上厕所的六年级级花马清华，她娇滴滴的尖叫了一声，骂道：“神经病，要吓死人啊？”
　　这下倒好，连最后还能藏身的地方也被暴露了。再说厕所里被烈日蒸腾起来的臭气确实差点让人窒息。我对林小月说：“我们走吧，一出校门就不要命的冲，这里咋呆啊？”

　　于是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追逐，大头和臭丫杀猪般的声音一直在身后不停的叫嚣，我拖着林小月不要命的跑，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只能清晰的感觉到挂在胸前的那串大大的钥匙很有节奏的拍打着我的胸脯，打得生生的疼。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被大头抓到，那种惧怕居然能让我的长跑达到前所未有的速度。似乎有某种小小的骄傲在心里存活着，担心一被欺负就会连它也被摧毁得一无所有。
　　到了巷口，终于甩掉了大头。我调整呼吸，然后从容的穿过尘土飞扬的空场回家。因为今天是跑步回家，不像往常一样在路上边走边玩，所以回到家的时间大大提前了。我妈惊奇的问我：“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我先完成了课堂作业，老师说我可以先走。”我依旧脸不红心不跳，我妈依旧用怀疑的眼神把我从头到脚看一遍。

　　大头没有这么就算了，或许那天陈子木真的告了状，他真的被胖婶抽过一顿，否则也不会非找我“报仇”。印象里，胖婶虽然长得没有刘素清好看，但是她为人不知比刘素清要好上多少倍。刘素清永远像要债的，而胖婶永远像慈善家。每次胖婶家做了猪蹄、烤鸡这类稀罕的东西都会往我家送一碗来，我觉得她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生了大头这个祸害。
　　大头不敢去找陈子木的麻烦，因为陈子木有他老妈刘素清罩着，她永远会像老母鸡护小鸡那样，把陈子木呵护在她温暖的怀里，然后让他按着她的意愿成长。而我就不同，我爸妈很少会留意我哪天有特别的变化，也或许是他们留意了，只是我掩藏的太好太深，没让他们看到。所以他们一直以为我是在他们辛苦赚来的安稳日子里，幸福成长着的。
　　可“东窗”还是很快就“事发”了，有些不太平不是我们平庸小辈能粉饰得了的。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大头并没有在校门口等我，我很开心，以为他算了，心想本来就被多大的事儿。而当时我错就错在太傻太天真，当我与林小月分手朝家的方向走的时候，发现大头已经带着臭丫在我必定经过的巷子里等候多时了。
　　“孟巫婆，没想到老子这么厉害吧？”大头笑得很得意。
　　我没出声，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大脑转了几十圈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可以逃脱的办法。心想：他们不会真打我吧？除了我妈，我还没被其它人打过呢……
　　我还没想完，就被臭丫从腿上踹了一脚。他还骂了句：“不要脸的骚货，我叫你平时嚣张。”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被骂作‘骚货’，于是也想冲上去给他一脚，可惜被他闪开了，就顺势抱着他的胳膊一口咬下去。接着便是杀猪般的声音震痛耳膜，还有像雨点般密集的落在我身上的拳头。紧接着大头也在叫，我奇怪他一个人傻站着连我都没碰到他叫个屁啊！
　　后来老掌柜出现了，刘素清也出现了。老掌柜把我拖开替我理了理被打乱的头发，然后转生对臭丫说：“晚上叫你爸来我家一趟，不然这事没完。”他从容的牵起我的手，要牵着我回家，可是我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手在抖，他一定是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有这么狼狈的样子——凌乱的头发、满身的灰尘、嘴角还挂着血迹，他一定是不忍心看到我这个模样才这样的。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刘素清不由分说的走过去给了大头两个清脆的耳光，大头的脸上顿时生出好几个红红的指印。原来大头正准备同臭丫一起揍我的时候被陈子木拦住了。大头很不服的看着刘素清，臭丫却吓得手脚发抖。
　　刘素清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一定也是从没见过陈子木鼻青脸肿的样子。她一把抓起陈子木肩上的书包带，连提带拖的把陈子木拉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