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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南宫你好 ...

  •   玉珍楼的三楼而今已被整个拆空了去,只余下四周的栏杆和廊柱,并无其他摆设了。空荡荡的三楼里,而今只有一张红木桌子,四个凳子。这一张桌子上,坐了四个人。

      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一个高大的汉子,一位华服公子,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的玄衣人。南宫璇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玄衣人。也唯有这玄衣人,此刻正在喝酒。
      “独孤兄好大的雅兴。”南宫璇道。
      ——这玄衣人正是独孤忱。
      独孤忱瞧见了他,竟叹了口气,“正主来了,我该退下才是。”
      “唉唉唉……你酒还没有喝完,怎好离开?当真扫兴。”他方要起身,那高大汉子便往他臂上一按,这一按之下,独孤忱便又稳稳坐了回去。

      “那就是顾千秋。”二两青道,“你要小心。”
      那汉子亦瞧见了二两青,当即道,“丫头,我已放了你,你怎么也来了,难不成你想通要拜我为师跟我走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手下却一刻不停按着独孤忱。这说话之间,两人竟已单手拆了十数招。
      “哈哈哈哈。”浪子突然笑了,“独孤啊独孤,你这是在玩什么把戏?”他说着朝那桌子蹦了过去,不过瞬息之间,便双掌齐出,朝着那华服公子当头拍下。
      而那华服公子竟不动弹,单手便迎了上来。

      二两青见过浪子出手,知道他掌力能震碎石桌,着实非同凡响。见他出掌,当即一惊——难道天下间竟有如此高手,能单手力敌浪子双掌?!
      可下一刻她便瞧清了,这公子单手出掌,既非掌力惊人,亦非妄自托大,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只因他的另一只手,此刻正与独孤忱的手掌牢牢粘在一处。
      ——原来自先前起,这两人竟早已在比拼内力了!

      所以那公子华服大袖一时之间竟被气劲鼓荡起来,可他终究不敌两人的强劲内力,咔嚓一声,凳子先碎了。
      凳子一碎,他反应亦是奇快,当即一转身,立到了这红木桌子之上。
      二两青瞧得出这桌子质料上乘,若在平时,必然结实得很,可而今这桌子竟如一片破木,喀喀作响。
      才不过片刻,便听得轰得一声,这红木桌子竟整个坍了下来。

      这几人这才停了手,只是碎裂的木片挂在几人身上,当真狼狈不堪。唯有那干干净净的少年,此刻依旧干干净净,远远地立着。
      南宫璇自然瞧清了,这少年能干干净净,并非他一早已站了起来,他是在那争斗的最后一刻才脱出来的。这少年的轻功造诣,已登化境了。

      “既然几位是来寻在下的,还请不要先伤了各自的和气。”他闭了闭眼,开口道。
      “他们岂有伤了各自和气?”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原来那北面栏杆处竟坐了个人,这人抱了柄长{枪,竟席地而坐,“不过是怕那独孤公子待会出手帮你罢了。”

      “江兄此言差矣。”那华服公子理了理袍袖道,“我不过是闲来无事,与独孤兄闹着玩玩罢了。”
      独孤忱笑道,“奈何今日小弟有伤在身,扫了左兄的兴致,等小弟伤愈了,必然奉陪到底。”
      原来这便是穿山手左瞑了,二两青心道。

      那左瞑闻独孤忱话中似有今后再上门算账的意思,当即笑道,“独孤兄哪里话,你以一敌二,犹不落下风,可见功力之高深,已让小弟高山仰止,唯有拜服。”

      “哪有以一敌二,”顾千秋道,“我根本没使上什么力气。独孤忱,我若是使出了全部功夫,你可还能站那儿喘气?”这后一句话,已是在问独孤忱了。
      独孤忱苦笑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只是这情字刚落下,他面色遽然一变,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妙极妙极!”那顾千秋拍手道,“发作得比我料想还早一些哩,看来你当真伤得不轻!”

      这一遭自然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独孤忱面色依旧惨白,二两青想上前扶他,亦被他挥手赶开,“原来是摧心蛊,用在我身上倒是浪费了。”他言谈之间竟仿似对这蛊毒极为熟悉。
      顾千秋点头道,“确实,早知你已伤得这般重,我又何必大材小用。”
      那左瞑亦笑道,“前辈好手段,竟让独孤忱都着了道儿了。”

      “独孤兄仅是帮在下促成与各位此次会面,”南宫璇叹道,“诸位既然是来寻我讨回公道的,还请不要将旁人牵扯进来。”他自然万分不愿因了自己的事而连累了旁人。

      “我与你可没有什么恩怨。”顾千秋道,“你并没有杀我什么人,我自然亦不用寻你报仇,所以而今我要杀什么人,也请你莫要多管。”
      他此言一出,二两青自然怔了一怔。只因他说得那么认真,竟仿佛当真已对他师姐轩辕毒姥的死毫无介怀了。
      “既然如此,你还留在这儿做甚么?”她不禁脱口便问,可一问之下,她便觉出了自个儿的愚蠢——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要寻的,正是独孤忱的晦气!

      江湖上自然有不少人想要独孤忱的性命。二两青想到那天夜里的几次死里逃生,心中犹有余悸。
      “前辈要取我性命,我中州独孤府随时洒扫以待,何必非要挑在今日。”独孤忱笑了一笑,“今日做主的是南宫兄,我怎好抢了南宫兄的风头?”
      岂知那穿山手左瞑接道,“独孤兄此言差矣,你独孤府守卫森严,只怕是入得容易出得难,况且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既然你已受重伤,又何必劳烦咱们大老远再跑去中州一趟呢?”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已把独孤忱的性命握在了掌中。

      “这么说来,两位是要联手么?”独孤忱问道,“先前你们既然已见识过他的功夫了,难道就不怕我与他联手?”他说着指了指一边的浪子。
      ——“错了。”
      ——“错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声“错了”响起。
      那第一声错了来自那握枪的汉子,“我会与他们一齐联手,而且我们不是三人,是四人。”他自个是这第三人,第四人,自然是那沉默的少年了。
      那第二声错了,却是来自浪子,浪子摸了摸脑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恐怕,不大想帮你……”
      二两青闻言愕然。
      先前还几次三番在危急关头救人的浪子,此刻却竟打起了退堂鼓,“我可不想得罪那么些难缠的人。”浪子抱歉道,“更何况,你若是死了,我大约兴许……也挺乐意的罢。”
      对了,他们……他们是有过节的啊!
      二两青一拍脑袋,直骂自己蠢钝,可再细细回想两人当初言行,心下却已了然了。

      “这么看来以一敌四,就是独孤兄此刻未受重伤,恐怕亦招架不住罢……”左瞑道。
      “——错了。”这一回,却又有一声错了突兀地响了起来。
      南宫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还有我。”

      “你要与我们动手?”那长{枪汉子道,“你可是还欠着我们三条人命哩。”
      南宫璇自然未想过自己会与他们动手。他已欠了他们的,所以他本不该与他们动手。
      可他终于还是动手了。只因他不能瞧着自己的朋友惨遭屠戮。

      南宫璇的剑自然早已不是寻芳剑。这一柄木剑还是二两青方才带了给他的——他原本并没想过动手,又怎会需要用剑?
      可这木剑到了他的手中,自然已非普通的木剑。
      他刺出了两剑。第一剑,点在了长{枪的一侧,将它震了开去,堪堪扫向了那少年的长剑。这一剑已精妙至极,只因这一剑不单化解了长{枪的攻势,更顺势避开了那少年的剑锋。
      第二剑,他以一个更匪夷所思的方位刺了出去,直直点上了那顾千秋的左臂,而他的左手,亦已与那左瞑对了一掌。
      ——两招之间,他已接下这四大高手的同时出击!

      可独孤忱呢?他难道不该与他联手么?

      独孤忱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远远地与二两青站到了一起。
      “南宫兄,一切全看你了。”独孤忱呼道。

      南宫璇只觉心头诧异,想要问个明白,却丝毫分心不得,只因他而今已是骑虎难下,那四人的后招,很快便源源不断向他袭来。

      这一场大战直到月上中天,他的木剑终被那少年的长剑给削了一截去。

      可那少年的长剑直直刺到了他面门前,却停下了。
      “你刚才留手了。”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长剑,“先前你便能将我杀了的。”
      “好没意思。”那大汉将长{枪收了起来,亦道。
      “这算什么道理?”那左瞑亦停下手,却是望向了独孤忱,“你不是说他决计瞧不出破绽来么?”
      “这下没得玩了。”顾千秋挑了挑眉,“独孤公子可得补偿咱们才好。”

      南宫璇不禁叹道,“我当真是驽钝,竟刚明白几位只是在与我玩笑。”这几人并非当真要取他性命,对独孤忱更无半分恶意,不过是在试他南宫家的剑法而已。
      二两青走到他身边,替他抹了抹汗,对那几人笑道,“你们若是拼命一些,又怎会被他瞧破?这只能怪你们自己啦。”

      “这几位并非玩笑,若是你方才稍有不甚,被杀了亦是可能。”独孤忱道,“只是你既然瞧破了,这把戏再玩下去,也是没有意思。”
      “原先我已将此事原委都告诉了几位,几位都是通情达理,原知此事怪不得你,可若要就此离开,却又心有不甘,我道你为朋友可两肋插刀,着实是个值得相交的好朋友,若是因此死了,实为武林憾事。他们多不相信,便出此下策试上一试,顺便,也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南宫剑法。”他说到这里,复又顿了一顿,“而今想必诸位已满意了?”

      “南宫璇。”那长{枪汉子道,“你果真没有坠了南宫家的名声。我虽与你做不成朋友,却也敬你是条汉子。”他双拳一抱,竟当即不再多话,向那栏杆外一跃,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左瞑见他走了,却道,“虽说这世上的朋友永远是不嫌多的。可撇开此间恩怨,你我的脾气恐怕亦不相投。”他冲独孤忱点了点头,亦头也不回下了楼去。
      顾千秋道,“天色不早,我亦该告辞了。”他的武功有所缺憾,夜里即连三成功力都发挥不了。此刻若是不走,自然要遭,二两青心中明白,却到底没有说破。
      直到这三人都走了去,那少年终于道,“你的剑法很妙,请你不要生疏了。”他瞧了一眼二两青,亦瞧了一眼浪子与独孤忱,“今天我不想杀人,可也许哪一天,我又想来寻你了。”他这般说着,也便一抓栏杆,翻了出去。

      于是一时之间,这四人竟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浪子突然笑了起来,“凑热闹的终于都走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三两下蹦着下了楼,不一会,竟又兜着几壶酒蹿了上来。
      独孤忱怔了一怔,亦笑道,“今夜的月色倒是不错,正适合小酌几杯。”
      他的面色依旧很差,身上也依旧血迹斑斑,可幸好他穿的是玄色,横竖瞧不大见,说着他已席地而坐,自浪子的手中接过了一壶酒。

      “那边的两位朋友,是不是也来喝一杯?”浪子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南宫璇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怔住了。二两青扯了扯他衣角,笑道,“咱们也过去喝一杯。你可不能骂我。”
      他一愣,旋即舒展开了眉头,不禁牵住了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独孤忱笑道,“你不是不在夜里喝酒么?”
      “若是独孤公子请客,那又另当别论。”

      月上中天,几人坐在一地板凳木桌的碎屑之中,喝起酒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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