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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泼妇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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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二两青难得睡了个回笼觉,一大早却依旧被吵醒了。张捕头领了人把门拍得震天响。
——姓赵的被人杀了。
这可真是一团乱麻了。姓赵的是赵员外独子,还没到公堂哭声已要把屋顶给掀翻了。一回生二回熟,南宫璇这一回倒是镇定了许多。
瞧见二两青的时候,他甚至对着睡眼惺忪的她安抚地笑了笑,“青姑娘,我没事的,你再去睡一会罢。”
二两青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已先行安抚了南宫老夫人,这才匆匆赶来,一时间起床气还无处发泄,只能烦躁地捋着长发,冲到后堂去寻安大人。
她只随意裹了外裳,未施脂粉,长发亦是胡乱束起了事。岂知走到门口正巧撞见衙门里的捕快小赵。对方瞧见了她,赶紧将她拦下, “青姑娘,大人正会客呢。”
“会客?”二两青猛地一凛,整个人便醒了几分,“南边来的?”
小赵神色讪讪。于是二两青立时便明白了。果然,尚不待她追问,已有人来寻她了,“青姑娘在这儿正好,安大人请你过去。”
“烦请跟大人说一声,稍等片刻,我这就过去。”二两青整了整衣裙,仓促之间寻不到其他的东西,只能问人讨了杯茶水,往脸上泼了,须臾,觉出自个儿终于完全醒了,又将散乱的长发理了一理,这才缓缓呼了口气,往厅堂里行去。
“许久未见,青姑娘依旧未变。”厅堂之内除了衙门里的人,果然还有旁人。安大人的右手此际已坐了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只是此人脸色颇为不佳,瞧去似是精神不济,声音却甚为清越动听,“不拘小节,颇有须眉之风。”
“我这种粗人哪有先生福气好?天生劳碌命,这么热的日头都要奔波。”二两青当即提起十二分精神,寒暄道,“瞧这光景兴许还要热上一阵,先生怎么就回来了?不怕暑气伤身么?”
锦衣人并不答话,不过缓缓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安大人已皱眉道,“是老夫请南宫先生来的,此案事关人命,断没有人情可讲。”
他这话自然是对二两青说的了。二两青心下叫糟,面色却依旧未变,恭声道,“大人说得是,民女是来瞧瞧大人有什么需要民女跑腿的,民女鞍前马后,义不容辞。”
锦衣人哼笑了一声,放下茶盏,悠悠道,“听闻青姑娘与凶嫌交情甚笃,安大人,此案恐怕不宜劳动她费心。”
“大人素来明镜高悬,断案如神,区区一桩案子,又哪用得到先生来操心费神?”二两青已然明白了,他必然是此前已与安大人说了什么,抢了先机,不然以平素里的交情,安大人不应对她如此堤防冷淡。
“此事确然需要先生襄助。”果然安大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因于武学一道,相信无人能比先生看得更通透了。”
先前她已从张捕头那儿打听过了,姓赵的是被人一剑毙命的。而今安大人既然提到武学,想必对方已从剑伤中看出了点什么,今早才拘的南宫璇。
往日里安大人若是遇见这种与江湖人有关的案子,多半会让张捕头来寻她打探消息。她人面广,消息多,许多事官府碰不到的,兴许才是关键。
这一回安大人却摆明了给她敲边鼓,让她袖手旁观,不要插手。这不禁让她感到难办起来。
“大人,我二两青是个直肠子,凡事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心思数转,她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先生莫要说我二两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是而今大公子既然回来了,先生头一个就不自在了,所以先生若是在这案子里做点什么手脚,恐怕大人可要头疼了。”
“你的意思,是说先生会徇私?”安大人捋了捋胡子,看向那锦衣人。
锦衣人却不搭话,不过又看了眼二两青。她的双目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移开目光,又端起茶盏吹了一下,平静道,“青姑娘说的是事实,这种可能我无法否认。”顿了顿,他又道,“只因即便否认,也无法让人信服。”
换言之,我不做承诺,而你爱信不信。
哼。二两青冷哼一声——这病鬼果然也开始耍无赖了。无妨的,作态难看些她倒是不怕,她只要安大人别全信他便好了。
“唔……”果然安大人沉吟了片刻,才道,“老夫相信先生自然是不会徇私的了。”
离开衙门的时候,那锦衣人行到二两青身侧,低声哼道,“奉劝青姑娘赶紧改弦更张,南宫璇这回是活不成了。”
这人果然是没安好心。二两青心中冷笑。“安大人先前还相信先生不会徇私呢。”
“这又与我何干?”锦衣人冷冷道,“你知道的,落到我手里,他是死定了。”
好了,终于与她撕破脸了。二两青长舒一口气——这世上她最不怕的就是撕破脸。
“妙极,你多想点害人的法子,便可再少活两年了,瞧你这病鬼的身子,哈,到时候谁死还说不定。”二两青笑道,“不过先生放心,以我俩交情,每年清明中元,我不会忘了先生的。”
“疯婆娘……”那人哼了一声,还待开口,却哪知二两青已快步走了开去,远远道,“病鬼少与我说话,莫要把病气过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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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
南宫璇怎会杀了那姓赵的呢?他当初若是对姓赵的有半分怨恨,便不会嫌她多事了。
“青姐,定是那边做了什么手脚。”回到赌坊里,阿拐理所当然便猜测道。
“不像。”二两青摇头道。她挑起半边眉毛,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叮嘱道,“这不关你事,你少掺和。”阿拐曾打折了那姓赵的,要真是让谁逮住了这点大做文章,恐怕到时候就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阿拐依旧有些愤愤,但见她如此严肃,当即也不再多话了,只问道,“要不要……去寻一寻阿公?”这件事早晚阿公都要知道的,更何况病鬼现如今都已牵扯在内,就更要先与阿公那儿打个招呼了。
二两青点头道,“我已让阿七去阿公那送信了,待会就过去。”可她说着却又对他认真道,“可这回我得自个去,你若是不想被我告状,就乖乖替我看着场子,别轻举妄动。”
阿拐呐呐点头。
直到这个时候,二两青才想起自己自早起到现在一口也没吃过,当即胡乱喝了两口粥,便立即赶去了城西的槐树巷。
顾名思义,这条老巷口有一棵古老的歪脖槐树。二两青自来这城里以后,这老树就在这儿了,兴许比起瘸腿阿公来,它年纪更大。
此际它依旧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日头穿过交错的树枝落下,令得地上结出斑驳的树影。只是这老槐树下,此刻却竟有一辆马车。
一辆很好的马车。
糟糕,她暗叫一声不好,难道那病鬼竟比她早了一步?
住在巷口的遢婆婆瞧见了她,却对她摇了摇头,“不是南宫家那个。”遢婆婆啧了啧嘴,顿了顿,才又道,“是个顶好看的后生家。”
到了阿公家,果然瞧见阿七正与阿公的手下张胃儿两个候在门口,另有两个身形颀长的汉子,瞧去很有些功夫,却都是生面孔。
张胃儿瞧见了她,赶紧道,“青姑娘赶快,阿公和客人都等着哩。”
二两青有些讶异,通常阿公见客的时候是不喜有旁人在场的。
但讶异归讶异,她终究还是从善如流,一点头就要迈入了门去。只是心头那阵怪异拂之不去,竟仿佛那两个汉子一直在盯着她瞧似的。于是她掀帘的手一顿,猛地回头瞪去。于是那年纪稍轻一些的便一时与她目光对个正着,当即惊了一跳。
她狐疑道,“这两位朋友面生得很,不知哪里人氏?”
“回姑娘的话,我们从中州来的。”那年长一些的答道。
“中州是个好地方。”她道,“可听你们口音,倒像是京畿来的……”只是她这句话未完,却已被门内两声咳嗽打断,“阿青,人都到了门口,怎的还不过来。”
她无奈,只能一掀竹帘进了屋。
屋里果然已坐了个人。遢婆婆说得不错——一个顶好看顶好看的后生家。
这人一身玄衣,布料上乘。双手极为干净,竟瞧不出惯用的是什么兵器。他瞧见了她,不过礼貌地微微颔首致意,但她终究还是从他的眉眼间捕捉到了一点点……惊讶?
这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她而今脸上长花了不成? “这是怎么了。”反倒是阿公皱眉斥道,“也不知装扮装扮。给我丢人。”
她这才省起自己这是半点妆容都没顾上就赶了来,当即有些局促。
“无妨的。”岂知那人却温声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姑娘这般模样已是佳人,不需锦上添花。”
这人简直拍得一手好马屁!
二两青心中赞叹,她即便明知这是恭维,却还是禁不住有些高兴。平日里她遇见的都是些市井粗人,旁人大多对她敬而远之,在她的记忆中,竟是极少被人如此称赞的。
“哈哈哈哈,有眼光。”阿公抚须笑道,“我们阿青确实好看。”说罢他又对她道,“阿青,来,见过独孤家主。”阿公不由分说,拉了她在那人身旁的椅子上坐定。
于是二两青当即如老僧入定了。
——这架势……难道是要相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