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红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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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花祭一别，简义对白衣女子的爱慕便再难停下来。违背了读书人洁身自好的原则，日日往潇湘院里去，只单单为了听她弹唱一曲，痴痴地坐在台下，流连忘返。无论家里人怎么骂他不争气，沉迷于酒色，他只是每日按时出门罢了。即使心上人从未正眼看过他。
又是一日，简义放下手中的书，“还是看不进去啊。”瞅了瞅窗外的天色，也是该出门了。满脑子只有白衣女子的一颦一笑，心心思着她今儿会穿什么样式的衣服，弹怎样的曲子。什么诗书礼仪通通抛到了脑后。只要能看见她就是好的。
走在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简义不知道今个是什么日子，这时候了却有这么多人上街。直到了那潇湘院门前方才明白，真可谓门庭若市。不难看出，来人都是声名显赫之辈，衣着华丽富贵，那招待的姑娘虽有些忙不过来却一丝一毫不敢大意，处处陪着笑当着心。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有这么些名门贵族来着。”简义凑上前去，拉着一位刚歇下来的姑娘问道。
“哟，这位爷你还不知道呢？今晚上我们梅姑娘过生，有位爷包了场，摆了好大一桌酒宴呢，梅姑娘还特地准备了一场表演，可有的热闹了。”姑娘抽回了被拉着的手，拿着手帕笑盈盈地答道，一脸艳慕之色。
“哦，这样。”简义听得，点了点头便往里面走。
“诶诶，这位爷，你可不能进这门。”姑娘忙不迭地拦住了简义。
“为何？”
“您倒也是糊涂了不成？酒宴酒宴，自然要有了请帖才能来呢。”
简义也是愁了，她的生辰，他连进去看一眼都成了问题，这可如何是好。只能央求这姑娘：“好姐姐，你就让我进去吧，吃的喝的我一概不碰，就在旁边角落里看看成吗？”
姑娘见简义想赖着脸纠缠，立马也变了脸色：“您可不要自找没趣。今晚来我们潇湘院吃酒看美人的不是在官场有些势力，便是在哪处挥金如土的主，每一个是好惹的。你说你这么个身份，平日里一杯酒就在那里坐大半天，也不叫姑娘陪着，没赶你出去已经不错了。这么点小钱都舍不得花，还想进门看我们姑娘的表演？别在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姑娘我可没工夫和你绕舌头。”
简义一愣，低头转身默默地走了，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是啊，他家只是个小户人家，不过能保证衣食无忧，闲钱只能买些小玩意，哪有钱能让他随便挥霍，他无钱无权，凭什么接近梅姑娘。
说到底，这潇湘院也是个吞金的地方不是吗。。。。。。
“赵公子，你也是去潇湘院啊？”
“可不是吗，今晚上包场的可是个大人物，梅姑娘搞不好有幸能被‘垂青‘呢，哈哈，到时候金屋藏了娇，美人可就难见了。”
“哈哈，那就快走吧，也许今天就是最后一次咯。”
几位公子哥儿从简义身边经过，调笑着今晚的酒宴，匆匆地往潇湘院赶。
简义的步子猛地一顿。
会被‘垂青’？那、那不就是会被别人买去做了小妾？或是买断了在潇湘院的日子？那朵白莲花也要这么凋谢了吗。。。。。。
不，不可以！
简义忽然转身，急匆匆地往回走，一路上跌跌撞撞地碰倒了好些人。这次却不是去正门，而是绕了一大圈去了后门。
不出所料，今天有很多东西要运进来，又不能走正门，后门一定会开的。
简义赶忙把衣服弄得凌乱些，卷起了衣袖和裤腿，收起身上的小饰物。走到监工面前，道：“大人还有什么要搬的吗？”
也是太忙了些，不顾上看来人是谁，不耐烦地指着一堆货物道：“你小子眼睛瞎了啊。这么多货不知道搬？磨磨唧唧的还不快去！”
简义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声，搬起几箱货物顺利地走了进去，心里暗自得意了一番。
放下货物，重新整理好衣服，从小道进了大厅。不禁也被那华丽震撼到了。
大厅的中央花重金改成了一个圆形的水池，池水上撒着许多粉色的梅花瓣，厅内淡淡的飘着一股梅花香。水池中央是一方八卦形的青玉台，几段红绸从上方垂下来，遮住了台上的人影。
表演还未开始，厅内还有许多空位，而那最高贵的位置被屏风挡着，什么都看不见。
简义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坐下，斟着小酒等着开场。进了场就没人会在乎你什么身份了，万一问着了个不在乎形象的爷，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兄台，我坐在这里可好？”
“请便”，简义抬眼看了看，这人他见过，以前在潇湘院闹过事，仗着自己家有点权势便任意妄为。今天这种场面，他不过是个小人物，也只能和他一起在偏僻角落里，心里自是有些瞧不起。
“听说今晚上包场的人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呢，这可真是大人物。”
“可是，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对这种歌妓有了兴趣？还特地为她庆生。”
“谁知道呢。大人的心思我们这种小人物怎么猜得明白。快看，表演开始了！”
简义闻言抬起了头，看向水池。
红绸开始旋转，一圈一圈转的飞快。池中缓缓升起十几根雕花木桩，只盈盈够得一只脚。从梁上飞落下几位貌美的姑娘，短小的衣服绣着金丝边，只及腰际，下身是条浅红色的绸裤，露出大半截小腿，盘起了高高的发髻。宛若仙女下凡，轻巧地立在木桩上，摆出了舞蹈的起手式。厅中人看得呆了，平日里无论怎么惊采绝艳的表演，也不如这花了重金精心打理来得惊艳，正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琴声骤然而起，红绸瞬间飞缩回梁上，露出了里边人。着实一副倾国倾城貌，秋水为神玉为骨。眉心贴着大红色的落梅妆，一身精工细活的月牙白长袍，衣袖上浅浅淡淡画着山水。素手轻弄，青玉台上飘下琴瑟之音，清寒高洁，似雪舞纷飞中傲然绽放的一树梅花。琴声时快时慢，快时如悍马急驰，无人能驾驭其刚烈，慢时如弱柳扶风，绵长久远，令人无法自拔。
池中的女子随着琴声而舞，玉足轻踏在木桩之上，灵动万分，可谓目目含春，笑面如花，眉眼间噙着诱人的媚态。众人都看的痴了醉了，忘了赞叹，忘了吃酒，忘了打趣。
“好！”一曲终了，那高贵位置上的人率先叫起了好，众人也忙着附和。跳舞的姑娘笑着在木桩上行了个礼。
“小女子过生，还劳烦大人为我摆了这酒宴，自然是要尽心为大人表演。小女子技艺拙劣还请见谅。”白衣女子站起身向那人行了拜谢之礼，脸上却并无多少欢喜。
“哈哈，你这琴技若是屈居第二，还有谁人敢称第一？继续便好，无需在意我们。”
白衣女子重新坐下续续拨琴。
简义沉醉在声色之中，一时也忘了其他。吃着酒菜，偶尔也和旁边的人攀谈几句。
很快就入夜了。这厅上留了一个口，正值十五月圆，月亮恰好停留在那处。有识趣的人悄悄熄了几盏灯火，月光便成了白衣女子唯一的光源，清辉散在青玉台上，满地满身的浅色荧光，更如那高不可攀、冰清玉洁的仙子了。
转眼已过子时，酒宴终于要收场了。白衣女子素手一划，算是曲终。一时掌声雷动。刚想拿起古琴下了台去，却听——
“姑娘请再留片刻，今日未听得姑娘开口唱曲实在遗憾，不知在下可有幸能邀得姑娘三日后来我府上，再弹上几曲，唱上几句？把酒言欢。”那所谓的大人物发了话，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面露窃笑。
简义的心顿时如弦般绷紧了。
“大人盛情难却，小女子自然不会推脱。”白衣女子便这般答应下了，老鸨在一旁打着算盘，这不知道又得有多少银子要入账了。
随后便散了席。那位大人满心欢喜的去了。
简义怎么能看着心上人就这么入了别人的手，悄悄地尾随白衣女子入了后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丫鬟下人，潜入了房中。
白衣女子正在卸妆，长发散在身后，少了一丝清高，多了一分慵媚，“谁？！”随手便将刚拿下的朱钗扔了出去。
“姑娘是我。”简义一脸无措地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在白衣女子面前。
“怎么又是你？快点出去，不然我就叫人了。”倒也不追究他什么。
“别别。等我说完好吗。”见她不语，便说了下去：“能不能，不要应邀。。。。。。”
“你凭什么管我？真是多嘴多舌。”一脸怒色，伸手就要开门赶简义出去。
“因为，因为我不想看着姑娘你就这么被那人玷污了！”
开门的手一顿，嘴角微微地扬起，“你喜欢我？”
简义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神恳切地看着她。
“可笑，真是可笑，你不过与那些酒色之徒一样，贪恋美色罢了，我若没有这幅皮囊，你们谁又会正眼看我？谈什么喜欢爱慕？更从何说起玷污二字？我入了这烟柳之地，如今只要我恳求几声，便有人肯赎我出去，我凭什么听你的？痴心妄想的小子。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滚出去!”
深夜的大街十分冷清，简义从潇湘院中被赶了出来，也多了几分凄凉。更深露珠，此次回家，简义便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吃药也不见起色。
三日后，便有人八抬大轿将梅姑娘请入府中。
“哦？那之后呢？”苏姩将梅公子邀入梅林，在亭内闲谈。掌心落了一朵梅花，一瓣都没有少。
梅公子从怀中取出玉璧，面露回忆之色：“那天晚上我去了王府，一心想把她救出来。却被他家下人当成贼打了个半死，他们以为我死了，就随意抛到了河里。福大命大，被船老大救了，就这么带到了灵州，再也没有见过她，这玉璧是她房中之物，有幸见过一面。”
“那你又怎么改姓了梅？”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赏梅爱梅，也改姓了梅，只是表示怀念罢了。入了隐雾，建了梅庄，四处打听她的消息，却一无所获。”看了看梅花，这梅他已看了十几年，却一丝一毫都不觉厌。不知这样可否证明我并非那酒色之徒。
“倒真是个痴情种子。”
“动手吧。”
“嗯？”苏姩一惊，她可什么都没表示，这梅公子竟如此敏锐？
“有人派你来杀我，不是吗？放心，我不会反抗的，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梅公子一脸释然，却是全然不在意他寿命将终。
“不知道，只知复姓百里。”
“哦，百里啊。”
次日清晨，梅庄的下人在梅花树下发现了他，已没了气息，却一脸安详的笑意。算是安乐死吧。
能再见着眉眼如此像你的姑娘，也算是了却此生一番心愿。
一树梅花开得正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红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