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记事》鬼不理

2、002 月黑风高杀人夜

　　因为有树的遮阴，山里的夜似乎来得特别早，而千山大佛寺四周遍种扶桑，夜风一袭，香气撩人，十分甜魅醉人。凤无邪眼前的那棵两人高的红色花树开得正是如火如荼，残落一地碎红，而大佛寺就掩映在这花树之后。这种花树即使是繁华锦绣的帝京也难得一见，却唯独开在这漠北与陈国的边郊偏远之地。

　　要说这大佛寺，与翠月庵比邻而建，规模并不亚于帝王行宫，其中景致尤为秀美，之前就时常有官宦贵族特地来此游赏，后来因漠北与陈朝政事上有所摩擦，也就渐渐没落了。

　　凤无邪生活在宫中的时候，曾听宫中密闻，说大佛寺规模之所以如此庞大，原因是这里本是当年先皇之弟逍王殿下——殷炜晏驻守边关的故居，为荣熙皇帝所赐，后来逍王殿下被召回京，被先皇下令诛与王府之中，秘不发丧，到如今已经十余年的光阴，此处才慢慢被修缮成了佛寺。

　　每当她想起这段渊源，也不禁会感慨唏嘘，她和这个天上的死人还真是关联不小。

　　“小姐，你说我们这个怎么办？若是从寺门进去，肯定就让打更的和尚撞见了。”兰羲看着凤无邪手中拎着的竹篓。

　　凤无邪颠了颠手中鱼的分量，“自然是要留着的，只不过我们得废点功夫，从后门进去就是了，然后将鱼篓藏在后院的柴房里，那里偏，定没有人会发现。”

　　说罢，拉着兰羲，踏着碎花绕过寺院的围墙，从后门进入。

　　寺院的后门也没个看门的，二人行踪根本无人发觉，纵然是发现了，凤无邪也打包票没人敢说，一直以来，方丈大师训导弟子的时候，都称她和兰羲这两个异客为虎豹幻化而成，当然没有人敢靠近。

　　两人摸黑靠近柴房，凤无邪朝着门外的兰羲打了个手势：“你在那里把风，若是有人巡逻就学蛐蛐叫一嗓子。”

　　兰羲点头应是。

　　她这才放心进入柴房，可门一开，她发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异味，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她记得，这柴房通风很好啊，莫不是泥鳅的腥味？

　　凤无邪皱了皱眉，将鱼篓放在角落里，然后搬来稻草将鱼篓掩住，这一搬手中却摸到一片湿腻，夹杂着血腥的气味兜头兜脸的呼了过来，凤无邪吓了一跳，急忙从地上蹦起，脚上却不知踩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摔了个狗啃屎。

　　不会是有鬼吧，可这是佛门圣地，难不成是她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犯了荤戒，佛祖今日就要罚她？可她是唯物主义者，是二十一世纪的高级知识分子。

　　正胡思乱想间，耳畔传来一男子的微哼，凤无邪心中一怕，本能的尖叫出声。

　　“谁！？”

　　空气又寂寥无声了，仿佛那哼声根本就不存在，真诡异。

　　而门外兰羲听到凤无邪的尖叫声，更是四下慌乱，急忙冲了进来。

　　“小姐，怎么了？”

　　“拿火石把灯燃了。”凤无邪从地上爬了起来，和兰羲一起燃灯，火石却是打了好久才将柴房的壁灯点着，只是壁灯的油搁得久了，火苗有些暗蓝。

　　凤无邪抬眼一看，刚才放鱼篓的角落里正躺着一个青年男子，其衣着暗光之下显得模糊不清，可发型竟然有些现代人的错觉。

　　“寺里什么时候闯进了男子，这些和尚是干什么的？”兰羲诧异道。

　　凤无邪打断了她的话：“若非没有漏洞，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了，你快过去看看，他为什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兰羲听了此话，纵然不敢，也只得应着头皮前去查看角落里的男子，但见那男子上身着缁色罩衣，下身一深紫色锦缎短袍，那锦缎成色十分之好，竟不亚于帝京的贡锦，他脚蹬鞘头牛皮翻毛短靴，地上一柄圆月弯刀，只见刀鞘上数颗祖母绿宝石，个个都有拇指甲大小，上面雕刻着青龙异兽祥云纹，并不是陈国人常雕的刻纹，真真的华贵无方，而圆月弯刀本应是一对，兰羲仔细一看，另一柄果真被此人牢牢握在手中，看那男子手上骨节泛起的青色，想来他一定用尽了力气。

　　凤无邪望着他，但觉他倚躺在土墙上，给人的感觉却是犹如玉山之横崩，心下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遥遥想起脑海中的那个身影。

　　“他果然是受伤了，并且伤的不轻，看来我们应该早点通知住持方丈，若是他……他死在这里，必定影响大佛寺的声誉，也，也影响你我。”兰羲道。

　　凤无邪走过去，抬起男子的脸，那脸却是十分英俊，小麦肤色，紧闭的双眼睫毛纤而长，挺鼻之下，唇畔微弯，可即使是睡着的，也微微透出一股倨傲。他大概二十二三左右的年纪，今夜居然出现在佛寺的禅房之中，并且腰佩武器，身受重伤。

　　“只怕不妥，你快去，快奔到半山腰找村里的石九哥和狗二，叫他们过来帮忙。”凤无邪道，并用脱下自己身上外披的浅红色沙罗将那男子胸下的伤口堵住，男子被触动了伤口，神智仿佛清醒了一些，猛的一个使力，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被握的生疼，急忙用另一支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无奈他太用力。凤无邪只好切切说道：“放开放开！我是救你的人，快点松手啊！”

　　说罢片刻，男子的眉心微微紧了紧，手劲这才慢慢松了下来。

　　“看来他不会那么快死，就算是昏着的都神智清醒。”凤无邪道。

　　“小姐和这人非亲非故，何必为了他沾惹一身麻烦。”兰羲对她的命令有些迟疑，一看就知道这公子的穿着打扮是漠北男子，手带兵器，衣着华贵，手忙脚乱间也猜不出到底是何身份。

　　凤无邪沉思片刻，终究是不忍：“在佛祖眼下，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我们今日只当是顺便送他一条活路，你看，他身受重伤，想来也活不了多久，那时候他死便不是我们的罪过了。”

　　兰羲道：“小姐说得对，奴婢这就去找石九兄弟他们。”说完转身离开了禅房。

　　屋里这下只留了凤无邪和那受伤男子两人，她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饶是再大的胆子，心也要颤个三颤。想着山中药材不多，到时候还要请孙婆婆去进城买药，自己的身上又没有银两，只能去找人挪些来救急。

　　心思一转，凤无邪的心中想到了这寺中最会藏灯油钱的悟尘小师傅，找他去借，他若不借，就进屋子去抢，打定了主意，凤无邪用稻草将受伤男子挡住，离开了柴房去找悟尘。

　　悟尘的禅房离柴房最近，走个百米就到，平日里凤无邪虽然被称为老虎，但是悟尘与她这只老虎最为要好，虽然要好的程度只不过是斗鸡打诨。

　　她推门就进，悟尘应该还没睡。

　　突然之间，屋子里爆发出三个人的尖叫，其中两个是女子的声音。

　　“不要叫！！”悟尘慌张道：“不要把师父们吵醒。”

　　凤无邪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愣然望着眼前的春景，只见悟尘光着脑瓜崩，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只穿着一条半旧不旧棉布裤子，还是半脱不脱的姿态，而另一个同样光着脑瓜崩，长相有三分姿色的一个小尼姑正在他身下，脸上的表情虽是惊恐万状，嘴唇却是殷红臃肿，想来是刚刚被人家蹂躏过，悟尘的胸膛之下，小尼姑的□□半露，风光一片旖旎。

　　凤无邪只愣了三秒钟，立刻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事，这悟尘小师傅不但爱敛财，还爱美色啊。

　　她嘿嘿一笑：“没关系，悟尘师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本不是你的错，小师妹我当然能够理解，而妙真姐姐怎么也不和妹妹说呢？当真瞒得妹妹好苦。”

　　妙真的手已经有些抖，急忙挣开悟尘，将炕上的衣服挡在自己的胸前。

　　凤无邪眼珠一转，急道：“那么着急穿衣服做什么？妹妹什么也没看见。”她的身子往门外急退：“妹妹今日从没来过此地，二位继续……继续……”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凤无邪的脸便隐匿在门外。

　　屋里一阵娇斥：“天杀的，滚开。”

　　凤无邪还没有回到柴房，见兰羲和狗二石九两人已经进了后院，忙招呼他们过来。

　　石九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脸道：“无邪，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凤无邪一阵尴尬，又觉好笑，只道：“天热。别说了，救人要紧。”她急忙将他们二人引至柴房，将受伤男子扶了出来。

　　正当这时，悟尘已经披了衣服，朝这边过来了，脸上还留着激情的潮红，凤无邪强忍着笑意望着他：“悟尘师兄这么晚出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悟尘并不答话，只是看着石九和狗二扶着的那名高大男子，面露疑色。

　　凤无邪毫不掩饰，笑道：“师兄看见了什么？”

　　悟尘一怔，凤无邪的眼神天真无辜，看得他的心却如同一盆冰水急浇而下，冷得他发寒，便急忙摆手：“师兄什么也没看到。”

　　凤无邪道：“那么师妹要去村里孙婆婆家串门子，却不想惊动师父他老人家，师兄你？”

　　“必不惊动，必不惊动，你尽管去罢了。”

　　凤无邪一双眸子，秋水蒙蒙，流转波光，笑道：“那么师妹先告辞了。”刚刚踱步走至门前，她又望着悟尘的背影，柔声道：“师兄还是早些安睡为妙，明日晨起还要去钟楼打钟，可千万别耽误了时辰，免得师父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