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旧梦无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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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说过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的生命延续，我只是淡淡一笑，安慰着他放心，本姑娘没你想象中那么柔弱。只是他忽略了我眼中的那一抹忧伤，用手轻柔了一下我的青丝，揽我入怀，宠溺道：“是哪，阿拂怎么会舍得丢我一人而离去。”慕言用手刮了下我的鼻尖，手指却是出奇的冰凉，我想，他是真的怕我会这么生生的离去罢，对我而言，只要你能幸福，那么一切都有言而不言了。
次日初晨，趁着慕言上早朝的时间，我克制了自己睡懒觉的念头，爬起床来洗漱了一番，打发了丫鬟而溜出宫。这一去，仅仅是为了见秦紫烟，这个对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透出了柔弱中的坚强，这或许是我对她有好感的一个因素罢。而我并不同情她，这一切不过是她自作自受。
我走的路程可真是漫长。
“姑娘，小姐拒绝任何人来访。”紫烟的丫头见是我来，从褐瞳里散发出浓浓的愤恨之意。我扬了扬袖子，故作大声道，既然紫烟小姐这般态度，那本姑娘早知就不该抱此希望。屋内的紫烟轻轻地闷哼了一声，淡淡道：“请留步。”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褶，“进来罢。”
我推开这个讨厌的丫鬟拦着的手臂，眉宇间吐出一丝讥讽，她瞪着我不语。我径直走了进去，笑道：“怎么？紫烟姑娘就此态度招待客人？茶水什么的就没有？”秦紫烟的脸色很差，抽搐了下嘴角，命丫鬟上一壶茶水。秦紫烟这一两年虽然落魄了点，但是骨子里的优雅是从未改变，茶水都是上好的碧螺春。丫鬟离开也不忘瞪我，我故作不见，待她走后，我环顾了四周，随后定眼看向紫烟，紫烟有些无奈，面无表情地说：“姑娘此次来找我何事？不会是被公子抛弃了罢？”说着便冷笑了一声。我挑挑眉，优美地弯了嘴角，轻歪头，“若是如紫烟所愿，从此随慕言呢？”
她明显一愣，未料到我会这么说。秦紫烟苦笑，恐怕这一世都不会有机会了罢。
“姑娘真会说笑。”她自嘲地撇了撇嘴。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很深邃，让人摸不清，我严肃道：“紫烟，你帮我完婚。”语气不容置疑。
她错愕地看着我。我点点头，努力摆出一个笑容，“紫烟，我不能挥霍他的人生，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永远在身边，帮助他、关心他的皇后，而我和这‘皇后’的头衔，恰好无缘。”说着便摇摇头。
我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告诉了她，包括让她假扮我完婚，她的神情好似兴奋又好似担忧。
离开秦紫烟的住所，我变回宫。
“阿拂。”推开门，慕言见室内空无一人，便问门口的丫鬟：“阿拂呢？”
丫鬟急了，说一大早姑娘就不见人影，慕言大怒“连主子都看不好，你们有什么用？！来人！拉下去！”两丫鬟忙跪地求饶。
“慕言，你回来啦！”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传来，两丫鬟的心终于放下。
“你去哪了？她们都说你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可有此事？”慕言抱过我，捏了一下我的脸蛋。
“嗯，因为屋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随手摘了朵海棠，慕言你不介意罢？”我把从紫烟家门口摘的海棠在慕言面前晃了晃，俏皮地说。宫里这么大，种的花草必然不可一一熟知，为了让慕言放松警惕，只有这样了，对不起，慕言。
日子一晃就是四个星期，不过早在之前我就和慕言说要像普通夫妻一般成亲，他殊不知这样秦紫烟盖头巾才能过混过去。原说好月底成亲，我曾多次想过，如果我是新娘子那该多好，只是这样会耽误了慕言的一生。
明日成亲，宫殿早已装扮得喜气洋洋，喜服在早上就已送来，我手里握着头巾的一角，心想若是慕言掀起却发现不是自己怎么办？……不想这么多了，赶紧把紫烟带来。
当君玮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了，他把紫烟带来是我要求的。君玮扬扬手，无奈地说：“唉，你也真会惹事，好好的后位都不想坐，要是他发现不是你了，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我若无其事地笑笑。
“咦？这么悠哉！等你逃婚了以后，改嫁给我得了。怎么样？对了，你尚未成亲，不能叫‘改嫁’……”他挑了挑清秀的眉，笑容满面，真想用头巾把他闷死！我没等他说完，直接给了他一掌“没可能！”龇牙吐出三个字。
“什么‘没可能’？”身后传来一个磁性的声音，是慕言，不需回头我便晓得，因为熟悉，所以熟悉。
秦紫烟赶忙从窗口翻了下去，我倒抽一口气，还好窗子不高。君玮则一脸苍白地、无辜地站着。我刚愣了一下，忙挽起慕言的手臂解释道：“慕言，君玮问我师傅在我们成亲时会不会来，我说他很忙，没时间……”我心虚地展开一个笑脸。
待慕言离开，秦紫烟才来，她也被吓得不轻。
是夜，我伫立窗前，雨雾弥漫菱花窗，清风寂寂，透人心扉的清冷。天空分外深暗，婵娟清亮妖娆。菱花在一袅袅轻烟的微拂下，睡眼朦胧。轻烟飘至窗前，仿佛带离了这座宫城，带离了我。我终究还是体会到了“独菱霜雪空自知”的翩翩凉意。秦紫烟今夜会睡在我房内，为了明日的婚礼。我在窗前站了许久许久，悲伤绕着我冰冷的指尖，纯白色的纱裙宛若冰凝之物。
“后悔吗？”身后飘来秦紫烟清淡的话语。
“不。”我的音容有些凄凉，却是这般坚定。
我抬头望见月亮，当空，皎洁，是否背后与我一样凄迷苍茫。我终究要走了，慕言，望老天眷顾你，让你幸福，紫烟其实真的很爱你。
月下的我，静出皇宫，一人走在城郊，踏碎了一地月光，淌过了一潮雾水。慕言，我毕竟不得不离开你，不可因我个人的自私而伤害你。
秦紫烟让我明日清早再走，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和你成亲的是别人，看着与你互搀互扶的是别人。
我走着，却因体内不适而停了下来，深痛地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血，这都在我意料之中，痛的不只是这身体。
次日，我已回到了师父所在的深山，小黄见我很高兴，我只能虚伪地笑了笑，抚摸着它的头。不经意对上了师父饱经风霜的双眸，他只叹了一声，只字未说。
“啧啧，事情完了？”君玮道。
“嗯，我和慕言他……今世无缘了。”我很沉静。
“……”
听闻秦紫烟已拜过堂，我便没再多说什么。
“后悔了啊？”君玮又突兀的问我。
“没有，你们怎么都问我？”我不耐烦道。
“看你这幅忧愁样，怎会不这么认为？”君玮不甘。
我扯了扯嘴角，咧一个最大的笑容。君玮无语……
昊城，皇宫内——
“阿拂？”见秦紫烟瑟瑟发抖，慕言不解地问，“你不会还紧张罢？上次带你可是去拜了天地行了大礼，走过礼孝忠恕四座牌坊，也没见你如此，嗯？”
秦紫烟既愤又忧，为何自己与慕言相处多年，而偏偏却是君拂这个小丫头得到了慕言的爱。
见秦紫烟习惯性的环了环手，慕言皱眉，弯下腰慢慢撩开头巾——连装束都与阿拂有几分相似，却在慕言眼中甚是不同。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秦、紫、烟。”
秦紫烟明显是受吓了，淡然掀开头巾，冷笑道：“慕公子，别来无恙。”
“怎么是你，阿拂呢？你把阿拂怎么了？”慕言抓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犹如要将其抓碎。
秦紫烟吃痛地叫了一声，“她根本就是个死人，凭什么你要一直惦记着她？”，她“通”地一下跪倒在地，“慕言，慕言，对不起，那时是我不对。我们重新来过罢……”眼泪流花了妆容，而慕言只是冷眼望她，半响开口道：“阿拂在哪？”
秦紫烟松开拽着慕言衣褶的手，埋下头，低声道：“我不知道，她只让我扮好她。”
“你走罢，朕不想再看见你。”
秦紫烟换下了喜服，离宫而去。当她再次回眸，整个宫殿已笼罩在雨雾之中，月，阴沉，死一般寂静。紫烟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冷笑道：“慕言，我们不是相爱吗？可如今为了一个刚出现的丫头就这般对我，你会后悔的。”她的自尊背负着她，不允许她抛下。
慕言推开君拂的房门，月光如止水，洒在窗台，再次季节，菱花飘窗，每当这时，阿拂会站在窗前静思，这是她少有的安静，而每次问起，她却敷衍。
走近菱花窗，他隐隐见到阿拂的背影，他伸出手想要拥入怀，却是一空。他顿了顿，窗前仍是一空，揉了揉眼角，眉上那完美的弧度不仅微皱。原来，是幻象而已。
阿拂，我曾患得患失，你究竟还是离我而去。我曾想过你的音容伴我左右，直至老去，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怀念起了阿拂的笑，阿拂嘟着嘴撒娇，阿拂做错事而胆怯的眼睛……
事过数年，京城有传当今皇帝苏世子尚未立后，甚至是后宫空无一人，当年的封后早已成了禁忌之话。将相之女数百，可苏世子以坚决不立后之词将其打发。皇帝心中的人儿，彼此心知肚明。书房内有多张君拂的画像，都是他亲手作的，无人敢去触碰。苏世子带军马多次寻找，未果，都以为君拂姑娘已不在，唯有他不信。君拂房间仍空着，每到菱花盛开之季，苏誉在窗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悠扬的琴声传出山谷，回荡于山间，我的琴技比起当年，又有了长进。如今的我比起当年，又多了几分沉重与恬静。鲛珠之力量早已凝聚，不会轻易损坏，可与慕言分别数年，由衷有深深的思念，不知紫烟之事如何，是否已拆穿。慕言此刻定是一国之明君，而又得到了皇后的聪慧相助，更受广大百姓爱戴。我苦笑，然我可有数十年生命，却逃不过命运之周折，命我必死，我则躲不过三时辰。
听闻今日君玮欲入宫与柳丞相相会，问我是否随他去，我明白他实质是问我想不想再见到慕言，一别数年，我亦对这段感情看淡了。“人生久别不成悲”我当真是相信此话，而如今已兑现，便更是无疑了。
小黄亦闹着要去，但被我的眸一瞪，回头不再跟随。
马车上我望向窗外之丽景，不晓得为何如此偏僻之地，百姓仍能和乐富足，我便又一次由衷赞赏了慕言一番。
入宫门，君玮寻相而去，我无聊至极，步入这条久别的御花园小径，甚是惬意。园内大体与以前一样，围绕在凉亭周围的仍是我最喜爱的菱花。我入亭，捋了捋青色的裙褶，坐在青石板上，抚摸着这一只旧琴，弦上无尘，唯有落花，想必是有人擦净的罢。
勾起食指，轻拨银弦，琴音，清新而如水潺潺，想必这感情曾如这琴音，如这流水三千痴缠罢。弹起那支曾经最爱弹得曲子，怀念万分。我殊不知慕言为此琴音闻过多少乐师所模仿的绝妙奏乐，而无一像我一般。
慕言每日会路过君拂房门，今日亦不例外，却隐隐闻见琴声，似阿拂，音却失了几分欢愉，于是摇摇头，宫内怎会有这如此像的琴声，阿拂已离数年。沿着小径，伴着琴音，来到了御花园，在菱花洒落的凉亭中央，一名身着青衣女子弹着这支他命无数人奏却奏不出怀念的感觉的曲子，那支曲已列为禁忌。这女子定是犯了大忌。
走近离亭数尺，这女子与阿拂如此相像的手法，只是多了几分娴熟，更是这气质，与她截然不同。当这张他朝思暮想的面容映入眼帘，慕言怔住。
“也许又是幻觉罢。”慕言揉了揉眼睛，摇头欲转身，却停下了步伐，他宁愿多看一眼这张即使不是阿拂又相似得无法辨认的脸，这柳眉，这杏眼……是她吗？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怎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她未停下拨弦的手。
“阿拂？”慕言小声而紧张地问道，不由得靠近了些。
我突兀地停下琴声，有些错愕，他为什么仍要这般称呼我。
“阿拂真的是你吗？”慕言的声音激动得颤抖。
我垂下眼帘，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样，我笑了，已相隔太远太远的感情又一次布满心扉。
“慕言，哦不，皇上，别来无恙。”我起身，福了福身子，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我打量着他，此时已不是那曾经的一身蓝衣翩翩，衣带飘飘，而是一身明黄，给我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阿拂，我一直在等你。”他有些忧伤地说道。
“你的皇后应该助你，所以才会有陈国今天的繁荣。”顺势推了推他，“去罢，别让人误会了。”
“阿拂，在你离开以后，我便不会立妃立后，因为我早已只认定阿拂你了。”他始终看着我的眼睛，不错过我任何一点神色，他应当看出我的逃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旧梦无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