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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非念醒来的时候,略动了动,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他微抬起头,看到自己赤裸的上身被密密麻麻的绷带裹的像个粽子。他还起不了身,便挺尸般的躺在床上,打量身处的环境,这是一顶宽敞的帐篷,炉上的羊奶还在不断冒着热气。
      半刻钟后,一位中年大叔哼着小调进来,他自顾忙自己的,不经意瞥了非念一眼,发现他乌溜溜的眼珠正盯着自己,诧异了一下,走到榻前,“嘿,小伙子醒了,你都睡了四天啦,再这么睡下去,饿也该饿坏了。”
      非念扯出一抹笑,虚弱的道:“是您…救了我?”
      “我哪有那本事呀!是圣女救了你。”
      “圣女?”
      “哦!”中年大叔拍拍脑袋,“看我糊涂的,忘了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非念闭闭眼表示点头,实在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再难发出一个字。
      那大叔笑着说:“我叫牧勒,这里是静水族,圣女是我们族的神女,是唯一能向神传递消息的人。四天前,圣女在离部落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上神保佑,你总算醒了。”
      非念想起四天前的夜里,他搭好帐篷准备休息,不远处的草丘突然杀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出手便欲置他于死地,他奋力杀出重围,却也身受重伤,本以为此次在劫难逃,却没想到上天偏给了他活命的机会。昏迷的时候,他依稀觉得有一双手,轻柔地抚上他的额,那感觉就如酒至半酣卧倒了云端里,忘了疼痛,说不出的舒服惬意,他努力睁眼,却一片模糊看不清来人的脸,只一双如寒星的眸子,冷冽而肃静。那之后,他便只听说过圣女,从未见过,只他心里认定那双眼睛的主人便是静水族圣女。
      一月后,非念走出帐篷,静水族人个个神情悲戚又愤然,是那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想起这几日牧勒大叔虽对自己还是和颜悦色的照顾,却心事重重,中午牧勒大叔来送饭的时候,他便问出了什么事?
      牧勒大叔一口饮尽碗里的马奶酒,神色凄然,“静水一族亡矣!”
      “什么?!”非念吃了一惊。
      静水族虽然是个小部落,却与世无争,族人多亲善之辈,从不与人结怨,只不知这次是怎么回事?
      牧勒大叔长叹一口气,“半月前,溱柯一族的族长看中了我们的土地,对我们宣战,想我静水族人人人和善,哪会是他们的对手?于是他们族长又提出了一个无礼的要求,早年间草原各部族之间亲如兄弟,那溱柯族长曾在部落聚会上见过我族圣女,此次他提的要求竟是拿圣女换我族安稳,圣女乃是神的使者,终此一生不可嫁人,这实在是天大的耻辱。”牧勒大叔说着已落下泪水。
      “你说什么?”非念急急地道:“圣女她答应了?”
      “是啊!为了我静水一族能苟且偷安,她已然答应了。”
      “什么时候?”
      “昨天,现在已在路上了。”
      话音未落,非念已跑了出去,牧勒大叔叫住他,“你上哪去?”
      远远的非念的声音传来,“我去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唉!”牧勒大叔摇头叹息。
      水草丰沃的土地,和风舒展,几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草地上压出道道清晰的痕迹,压烂的草叶溅出汁水,不一刻,镜穆肿颖愠闪私醋仙嗳说亩游樵诿C2莸厣显人偾敖
      或许是太过宁静,士兵们便显得有些恹恹欲睡,以至于一道人影落在马车上的时候,都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驾车的士兵被推到地上,周围人才惊觉抽出弯刀,非念站在马车上与他们对峙,车窗内忽然伸出一只手,轻挥两下,众士兵便退到两边,让开一条路。非念一扯缰绳,驾车前行,士兵得了号令,也不追赶,只在原地待命。
      非念驱车行了十几里地,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才停下来,他掀帘,帘内的女子纱巾蒙面,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灿若寒星,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女子只淡淡道:“你找我,可是有事?”
      “我还未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女子抬手制止,“不必,我只是不想违背道义,你若无事,便离开吧。”
      她来到车外,扬起马鞭欲行,非念退至一边,侧手,垂头,他就那样看着马车离去,心里不经意间升起莫可名状的酸楚,夹杂着一丝锐痛。
      马车行了十几丈远,忽然被一人拉住缰绳逼停,非念看着女子的眼,“你若是不愿,我带你走。”
      女子笑了,虽看不见,却仍能从她眼睛里看出笑意,她摇摇头,“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半晌的静默,非念颓唐的放手,马车再次远去,擦着他的衣襟。
      一生得一人心,携手并肩江湖,仗剑走天涯,多么旖旎诱人的梦,世间真正做到的有几人?只因人大多都放不下。
      “喂,你叫什么名字?”
      非念大喊,他本来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却听女子清冷的声音答:“倾城。”
      倾城,数年前的部落联盟聚会上,女子跳完祭神之舞,独自离开。非念百无聊赖的到营外踱步,碧澄的河水如镶在华丽锦服上的玉带,女子身着浅绿衣衫,仍旧纱巾蒙面,在翠绿的草地上,光华耀眼。她在河边跳舞,衣衫拂动,醉神之舞,连神看了都会醉的舞,一舞便倾城、倾国、倾心。她结束最后一个动作,回首与他目光交错,从此看进他眼里的便没了江山天下,只有她。
      感情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的人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也就只能变为亲情,而有的人只须一眼,便望尽生生世世,刻骨缠绵。
      看着已经绝迹的马车,非念的泪湿了眼眶,伸手虚抓,却什么也抓不到,“倾城,倾城…”
      谁在低语呼喊,如梦魇般乱了谁的心弦?
      夜风寒凉,非念脚步虚浮的走在大街上,醉眼迷蒙,手中的酒坛已经空了,他摇一摇扔在地上,然后跌倒,靠墙而眠。
      黑衣黑发的女子无声无息的到来,微颤的手拨开非念额前的乱发,凝视良久,幽幽叹息:“你…何须如此?”她自怀中拿出一样物事放到非念手里,是一个依她模样做出来的人偶,低头的瞬间,泪落在非念手腕上,她迅速离去。非念只觉自手腕处传来透骨凉意,醉意全消,清明的眼睛盯着手中的娃娃,片刻后,狠狠的把娃娃掼在地上,碎瓷混进破掉的酒坛里,他也不去拣,径自离去。
      一日后,溱柯部落大王猝死。又一日,杀死大王的人犯被处以火焚之刑。
      溱柯部落是草原最大的部落,自西南而居,因溱柯大王喜汉族文化,民族建筑,生活习性渐渐趋于汉化,不再是游牧民族,有了固定的居所。他一生最宠爱的姬妾便是汉人,自她死后便给小儿子取名非念已示怀念。他几个儿子中唯小儿子非念智勇双全,深得他的喜爱,有意让他成为下一任的王,长子不服,处处刁难于非念。偏非念喜闲云野鹤,四处游历,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但是却叫他逃出生天。
      大王子气的牙根痒痒,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怎会不痛下杀手?所以当那道身影掠上刑台上的时候,他一眼便认出是非念,父王已死,如此良机,不可错过。他高呼,“有人劫法场,快放箭!”
      弓箭手迅速包围刑场,非念没有躲,他只是砍断倾城身上的束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倾城的样子。与此同时,数十支箭矢射到了非念身上。火势蔓延中,倾城伸手摘掉非念的蒙面黑布。
      “为什么要这么做?”
      倾城微笑,“神的使者不可以被侮辱。你…恨我吗?”
      “恨!”
      “那就杀了我吧!”
      ……
      一柄刀,一柄柳叶小刀穿心而过,她的笑和着胸前的血宛如午夜绽放的昙花,凄迷了他的眼。他拥她入怀,摊手,掌心碎掉的人偶掉进火里。
      “若爱不能相守,就让我们一起幻灭吧。”
      我恨我自己太过懦弱,当初没有带走你,只盼来生再不相见,爱一次便百念皆灰。
      ……
      流光似水,恍惚间已是隔世。暖春三月,柳絮飘满大街小巷。非念打完篮球从学校回家,连帽衫被汗水浸的有些潮,他加快脚步想回家冲个澡,拐了三个弯之后街边拐角处一家音像店正在放一首歌。

      三月走过柳絮散落恋人们匆匆我的爱情闻风不动翻阅昨日仍有温度蒙尘的心事恍恍惚惚已经隔世遗憾无法说惊觉心一缩紧紧握着青花信物信守着承诺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记忆油膏反复涂抹无法愈合的伤口你的回头划伤了沉默那夜重逢停止漂泊你曾回来过相濡相忘都是疼痛只因昨日善良固执委屈着彼此打碎信物取消来世
      ……
      紧紧握着青花信物雕刻着寂寞
      就好像我无主的魂魄纠缠过往无端神伤摔碎谁也带不走你我一场唤不醒的梦紧紧握着青花信物信守着承诺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记忆油膏反复涂抹无法愈合的伤口你的回头划伤了沉默
      ……他驻足,心里的某根弦仿佛被触动,他皱起眉,心里锐锐的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一个女孩从音像店里出来,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目光交接,他便看到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冷冽而安静。
      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就好。于是,她往东,他往西,再不相见,再无交集。他有他的幸福,她有她的生活,天涯咫尺,还是咫尺天涯,都与对方无关。
      或许这就是生活,有时候太过执着反而得不到快乐,幸福是隔着观望的距离,不要逾越才不会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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