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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4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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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着窗纸沙沙作响,寒冷的冬天最适宜缩在被褥里取暖,也更易教人昏昏欲睡。
“我本名徐言,中原人士,母亲早亡,父亲也未再续弦。我与父亲相依为命,家道殷实,我也曾是锦衣玉食的金丝雀。只因我与父亲的一时好心断送了所有。我并不后悔,反而庆幸,只是痛心于父亲因我而去。”
徐言缓慢的叙述着,屋内暖意甚浓,傅君幻静静的听着。她知道,徐言此刻需要的是倾诉而非旁人的评断。
“父亲在江湖上也是颇具盛名的,人称千面圣手。”像是想到有趣的事,徐言轻笑道:“说是千面也还过得去,不过圣手就有些夸大了。我父亲擅长易容,手法更是出神入化。江湖上无人知晓他姓谁名谁,更无人见过他的真实容貌,除了我跟娘,还有……他。”
他?
傅君幻明显的察觉到徐言的变化,她没问,仍是倾听。
“世人只知千面圣手这个称号,却未曾见过其真身。我父亲那么厉害,哪怕就那样大模大样的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料到他就是那个千面圣手吧。圣手是指我父亲的医术,江湖上不知是谁传出了千面人乃神医圣手,有起死回生之能,医术无人能出其左右。渐渐的,传言越来越夸大。”徐言笑叹:“事实上,我父亲的医术不过尔尔,也就给人治个小病小痛,而这医术大多也都是用在我跟娘的身上。当时我爹曾笑叹,说,世人愚昧,总想争个高低上下,成败得失,这些个道听途说咱们不予理会便是,只要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便可。简单做人,洒脱自在。”
傅君幻抚着茶杯,轻言:“你爹通透,无愧是个闲人。与其争个高低上下,成败得失,倒不如洒脱的享受这一盏茶,一份淡泊,一份宁静。”
徐言说:“我娘在我十岁那年拖着病骨离开了我与父亲,当时父亲很是颓废,他一生只有我娘一个女人。他很自责,为什么他的医术不精,他倒真希望自己是神医,可以起死回生。”
“我娘走后,父亲曾冷落过我一段时日,因为娘的病是因生我才落下。只是后来我越长大就越像我娘,父亲在我身上像是看到了我娘的影子般。那一次,是娘亲走后父亲头一次在我面前大哭,对我说对不起。不知那些对不起是在对我说,还是对娘亲说,或许两者兼具吧。”
“那日之后,父亲又回到了那个宠我爱我的父亲了。虽然
我还是看的出来父亲的脸上仍有些落寞,但却不知从何安慰。那年我十三岁。后来……”
沉默许久,徐言继续道:“在我十五岁及笄那年,我与父亲一同救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徐言的嘴角泛着甜蜜又夹杂着痛苦与无可奈何。
“他浑身是伤,父亲救醒他后,事情也随之而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父亲见识多,从那男子的相貌上瞧出他并非中原人。本想救了他之后再留些银两给他,但我却不答应。我对父亲说,他一个人能去哪儿,更甚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救人救到底,等他伤势好了,想起自己是谁后再教他走也不迟。”
“我想父亲怕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应允了我。没想到反对的却是那名男子,他说自己浑身是伤,定是仇人追杀,他不想连累了我们。我父亲想,他武艺出众,如果是劫匪他不可能对付不了,看他的衣着与言谈举止也料定了他确非寻常百姓。可是难得父亲想救人,而被救的人却拒绝了他的好意。父亲的拗性子又出来了,于是父亲趁他重伤之际强行将他带回了家。”
“府里的仆人本就不多,在我娘去世后又被遣散了不少,只剩下不多的几个而已。父亲对外声称他是我家远方亲戚,因出门游玩在路上遭了劫匪,如今只剩他一人,就收留了他。就这样,我这所谓的‘表哥’就理所当然的在我家住下了。”
停顿片刻,又说:“我与他朝夕相处,他会教我防身的武功,我有些根基,学的倒也不错,然后我们一起学父亲的易容术。他请父亲为他改了相貌,说这样他就不用惧怕会连累我们了。”
徐言深呼口气,说:“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仍未记起自己是谁。我与父亲早已放弃,并将他视为我们家的一份子。两年后,父亲突然向他说起我的亲事,他断然拒绝,但却没有否认他是爱我的。他说他忘不了他的身份,那时刻提醒着他,他是有过去的人,也或许是不清不白的身世,说不想连累我们。父亲一听这个已被重复无数次的理由,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迂腐。”
傅君幻瞧见徐言的眼眶通红,泪珠顺着颊面滑落,她动了动嘴唇,终是没出声安慰。因为此刻的徐言虽有些伤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傅君幻也瞧出了此刻的她,也是真心愉悦的。
“一年后,我十八岁生辰那日……,”似怀念般,徐言微笑道:“他突然对我说他不想找回过去了,这几年来他很快乐,很幸福,他可以感觉得出这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快乐。他说有时忘记也是一种福分,无论以前的他是怎样的,现在他都可以理所当然的抛却,因为老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愿意顶着一张面具过一辈子,只要他的身边有我。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成亲那日没有多少人,只有父亲与家中的仆人还有左邻右舍。婚礼不大,但我却很幸福。以前我有爹娘,娘不在了我只有爹,现在又多了一个他……”
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
“可是好景不长,一年,只有一年的时间,所有的一切是天翻地覆。他记起了一切,他是一名杀手,也是所有江湖人口中的魔教的左护法。他没告诉我,他想瞒着我与父亲,他怕我知晓他的身份后会惧怕他。可是再怎样隐瞒,他的行踪也还是被那些魔教中人找到了,紧接着,我们在抵挡不住的情况下被强行带去了魔教。”
徐言缓和了下情绪,说:“很老套的戏码,教主的女儿喜欢他。那教主拿我与父亲的性命来要挟,意在逼迫我夫君娶他的女儿。我不想他受人威胁,但又不知该如何去做,因为……我腹中有了孩子。狱中,他说对我不起,最终还是连累了我与父亲。没有人怪他,任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更何况,嫁他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是苦了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