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纳克利的风》鬼城银牙

1、01 长得太好真他妈不是什么好事儿。

　　胡萧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异彩纷呈五颜六色的，他咬牙切齿地握着手机，听筒里传来赵大奔豪放的声音：“萧萧啊！哥哥想死你了！这些日子你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老圌子没事干嘛给你打电话？”胡萧冷冷道。
　　“哎……真伤心，你对我好点是能少块肉么？”
　　“我就这样，不喜欢就滚。”
　　“别！你可别这么说！这都快一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嘛。”电话那头的赵大奔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胡萧瞬间感到浑身上下一阵恶寒。
　　“你他圌妈到底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就别放了。”
　　“你别急啊，不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圣诞节文艺汇演嘛，哥哥想让你来当特约表演嘉宾。就明天。你要是来了，晚会的人气肯定爆棚啊！你放心，绝对是有偿的，就当是帮我个忙，你看行不？”
　　“不行。”胡萧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
　　“为什么啊？”赵大奔的惨叫让胡萧有一种将他就地正法的冲动。
　　“我明天有事。”
　　“什么事比哥哥还重要啊？”
　　“你还能要点脸不？”胡萧觉得如果再这样跟赵大奔扯下去，自己的表情肯定会裂掉，“我说了去不了，这两天确实有事，你找别人吧。挂了。”
　　听筒里赵大奔的悲嚎还没有完全传过来，胡萧就利索地挂掉了电话。他跺了跺有点冻麻的脚，点了根烟蹲在路口抽上了。今天是平安夜，落雪的城市被千奇百怪的彩灯花饰和圣诞树装点得气氛十足，街边的各色商店里不时传来或欢快或温馨的圣诞歌曲。已经入夜了，路上的行人除了成双成对出来闪瞎人眼的，就是行色匆匆赶去聚餐的。而他，就像是个刚刚刑满释放的无业游民，蹲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用诡异的眼神扫视着过往的行人。当然，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毕竟他这种正直无害的外貌，无论如何也和刑满释放的无业游民没有任何联系。胡思乱想着，电话又猛地圌震了起来，来电人是乔鹰——胡萧的铁哥们。
　　“干嘛？”胡萧叼着烟没好气地说道。
　　“哎呦我的大少爷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刚才打你电话一直占线啊！”
　　“老圌子刚才听赵大奔喷了一会儿粪。”胡萧把烟在地上摁灭，站起来往前踱着步。
　　“靠啊，大奔哥还没死心呐！就你这脾气他还真能扛得住。”乔鹰笑道。
　　“你别提这茬儿，一提我就蛋疼。你说他除了人贱点儿，个人条件也不差，找谁不是找，干嘛总他圌妈缠着老圌子？”胡萧皱了皱眉。
　　这赵大奔大名叫赵清骐，是他们学校理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圌席，人长得高大阳光，成绩不错又身居高位，表面上看，是个新时代的五好青年。可谁承想这样一个好青年居然是个属性超级M的基佬，现在这世道啊，上哪儿说理去？自从一年前迎新晚会上看到了在舞台上唱歌的胡萧之后，他就对胡萧展开了疯狂且淫圌荡的追求。
　　“他找你就是为了跟你叙旧嘛？”
　　“不是，让我明天去给他们院的晚会当嘉宾。”
　　“你拒绝了？”
　　“那必须的。”
　　“那他还不得哭死？”乔鹰笑得下巴都快掉了。
　　“哎呦我的小鹰鹰，你太了解他了！”胡萧也笑了，“哎……别提他了，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还不能找你了嘛？你这么冷淡我好生伤心……”
　　“你他圌妈给老圌子好好说话！有一个赵大奔就够恶心了……”
　　“也没啥，就是想问问你回去了没有。”
　　“你脑子塞大粪了吗？我要是回去了现在还能跟你打电话吗？”
　　“啊……对啊……”乔鹰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靠！你小子是不是被赵大奔传染了？”胡萧啧了一声。
　　“那不能够，大奔哥的境界我还远远企及不了。”乔鹰想了一会儿，又道，“这都快八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刚垫了肚子，这会儿准备去找树呢。今天圣诞节，哪儿哪儿都是人，找个僻静的地方难死了。”
　　“行，那你找吧，别迷路了就行。”
　　“你就不打算跟我回去一回吗？”胡萧已经走出了闹市区，脚步停在了一片绿化带旁边。
　　“不回。我不想回去。”乔鹰淡淡道。
　　“您真牛逼，说不回就不回。”胡萧感叹地笑了一声。
　　“我跟你不一样啊，糙人一个，无牵无挂。那个世界怎么样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在这儿过得挺好。当然，我还是会偶尔担心担心你……”
　　“这话说得太他圌妈让我感动了！等爷回去赏你个香吻！”
　　“要舌吻！”
　　“滚蛋！”
　　“注意安全，等你胜利归来。”
　　“嗯。”
　　“要是见到……啊……我是说……”
　　“我知道，我肯定给她带好。”
　　“够哥们儿！”

　　挂了电话，胡萧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兜儿里继续沿人行道走着。天黑了，北方小城十二月里吹起的寒风总能把人一掀一个哆嗦。胡萧把小外套的衣领竖起来，双手插兜缩着脖子。要赶快找到一棵树，不然早晚得冻成冰棍儿。
　　转过最近的路口，一片空旷的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两侧的阴影里栽种着那种他要找的树木，那种在胡萧的家乡被叫做“绿惹”的神树。胡萧的眼睛顿时亮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那排绿惹走过去。离目标还有几米远的时候，胡萧猛地停下了，那里有人！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定那是一伙儿工人模样的男人，正围在一棵绿惹旁准备着工具，从他们手中拿着的电锯可以判断这几个人应该是要砍树。
　　砍树？！这怎么行？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砍掉？胡萧想也没想便拔腿冲了过去，他完全忘记了在这个世界，这种树简直再普通不过了。
　　“喂！你们干什么！”胡萧跑到那几个人身边嚷了一句。
　　那伙儿人一共有五个，两个手里拿着电锯，两个拿着麻绳，还有一个扶着一辆板车。听到叫喊，五个人都惊讶地回头盯着这个年轻的不速之客。
　　“你谁啊？”为首的男人拿着电锯，一脸痞相。
　　“你们……为什么砍树？”这话一出口，胡萧顿时就觉得自己太傻缺了。现在好像应该快点跑路啊，这几个人看样子都不是善茬儿，自己没准儿会结结实实地挨顿揍。
　　痞子男听完胡萧的话居然扑哧一声笑了：“我说小朋友，哥哥们要砍树还有为什么吗？”
　　“这小朋友该不是要跟我们说应该‘保护环境爱护树木’之类的话吧？哈哈！”另一个矮个子男人不怀好意地插嘴道。
　　“你们……”胡萧突然觉得很窝火，但一时又找不到辩驳的话语。一直以来，保护绿惹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哪能是想改就改得掉的啊。乔鹰说他这毛病早晚得给自己惹事儿，这回还真的让那小子说中了。
　　那痞子男似笑非笑地端详着胡萧：“小圌美人儿，哥哥们也不想为难你，不过既然你打搅了我们工作，怎么说也得给点精神损失赔偿吧？”
　　“老圌子没钱！就算有也不会给你们！”
　　“哎呦，真可爱！”痞子男向前走了两步，胡萧本能地往后退，没成想却被围过来的其中两个人抓圌住了，眨眼间五个人就都过来把他围在了中间。
　　“你们他圌妈圌的要干什么？！”胡萧冷眼道。
　　“哟，还是匹烈马！哈哈哈！”为首的男人凑过来看着他的脸，“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哥哥们还真有点下不去手呢。”
　　“滚你圌妈圌的！放开老圌子！”胡萧本能地意识到这次的情况十分不妙，但他还是尽可能地挣扎着。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鸡圌巴不可失，赶快把这小子给办了吧！”抓着胡萧的其中一个男人嚷道。
　　“你他圌妈就这点文化吗？那叫机不可失！”痞子男骂道，“不过说的也对……”说着，便伸手朝胡萧的脸摸了过来。
　　痞子男的手摸圌到自己皮肤的时候，胡萧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滚开死变圌态！别碰老圌子！”他厌恶地吼着，顺便想起了刚刚赵大奔腻歪的电话，自己怎么就这么招男人？我他圌妈惹你了你揍我一顿不行吗？现在这情况算他圌妈什么事儿啊！
　　“你们怎么回事？”混乱中，后方传来了一个清冷却透着磁性的男声。
　　声音的主人是个高大的男人，身穿黑色长风衣，头戴黑色毛线帽，额前的刘海有些长，看不清他的眼睛。
　　“这是私事，跟你没关系，不想挨揍就快滚！”痞子男发了话。
　　那风衣男并不急着回答，他气定神闲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小本子，摊开递了过来：“很不巧，我在省厅刑侦总队任职，你说我能不能管这件事？”
　　闹圌事的五个人看着递过来的证件顿时傻了眼，抓着胡萧的两个男人立刻松了手，五个人退到一边，有点不知所措。胡萧揉着被抓得生疼的手臂闪到了那警圌察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那五个流氓，心里一阵阵地泛着恶心。还好老天开眼派了个警圌察来救他，否则今天自己就要贞洁不保了……警圌察同志！谢谢你！胡萧内心的小野兽撒欢地咆哮着。以前，他见了警圌察基本都绕道走，现在恨不得扑上去抱着大圌腿就不松手。
　　“啊……原来是警圌察同志……那个……是那小子先惹我们的。”痞子男低头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股狠劲儿。
　　“哦？怎么个惹法？”
　　“我们接了个活儿，要帮人砍几棵树带回去。这不是过节了嘛，大家手头儿都紧。可是还没干呢，这小子就过来捣乱，你说……”
　　“砍树？这是政圌府规划出来的绿化带，谁批准你们砍树的？”
　　“这……我们也是拿人钱替人办事啊……”
　　“要砍伐这里的树木是需要有关部门批示的，你们这算是非法活动。看在今天过节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赶快走吧。”
　　那五个人见警圌察同志无意追究，便点头哈腰地连声说着谢谢，拎起工具灰溜溜地跑了。
　　“好了……没事了。”警圌察同志回头对胡萧道。
　　“啊……谢谢……谢谢你。”胡萧有点尴尬，抬头看了警圌察同志一眼。刚才警圌察同志的脸一直埋在阴影里，看得并不真切，这次，迎着月光，胡萧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黑色刘海下是一双犀利的蓝色眼睛，在雪夜的月光下闪着寒光，脸部线条刚毅俊朗，高圌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好看的弧线。这个人，身上的每个部分都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场。
　　“没关系。”警圌察同志淡淡地笑了。胡萧盯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蓝眼睛？外……外国人？可是脸长得也不像啊……
　　“啊……那个……”胡萧突然有点紧张，“警圌察同志，给你添麻烦了。”
　　警圌察同志继续微笑着：“不麻烦。那几个人不是善类，你今后还是要多注意。你这种长相，不安全。”
　　“啊？”胡萧一时间没明白警圌察同志话里的意思，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这……也不是老……啊……也不是我愿意长成这样儿的！”差点儿就一秃噜嘴把老圌子说出来了。
　　“反正以后注意安全就是了。”
　　“行行！没问题！那个，警圌察同志，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了……”胡萧陪笑道。
　　“嗯，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早点回家。”
　　说完，警圌察同志便慢悠悠地走远了。

　　胡萧盯着那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转身走到了那棵被他“救下”的绿惹旁。
　　“就用你吧，你说我为了保护你，差点就失身了，你可得给我争点气啊！”说着，胡萧将右手掌贴在了树干上，低头闭上了眼睛。静默了几秒钟之后，一片淡蓝色的光芒从绿惹的根部一直延伸到树梢，而后完全包围了胡萧，他的一头黑发在蓝光涌动中换成了星辰般的银色。接着，蓝光闪了几下，突然熄灭了。这片土地顿时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当然，胡萧已经不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