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江南之风云初会》月染衫

8、七、将计就计

　　到了第八日傍晚，李开山来拍门，拉着施易云一帮人到他家喝酒。
　　一进村子，就有热情的村民围上来拉着沈君仪话家常。
　　“沈姑娘，我家老头子让我谢谢你，他的咳嗽好多了。”一个颤巍巍的老婆婆走过来。
　　“别说那么见外的话，李大爷的药不能停。喝完了再到我那去抓。”
　　“沈姑娘，上次多亏你，我家柱子才保住小命啊。来，柱子，快来谢谢你沈姐姐。”一个胖胖的大婶挤了过来，揪过了一个黑黝黝的半大小子。
　　沈君仪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柱子，下次可不能这么淘气了。”
　　小男孩害羞地点点头。
　　“沈姑娘，到家里坐坐啊。”又有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往前凑，上前想拽沈君仪的胳膊。
　　“老张头，你别跟我抢，今个沈姑娘是到我家做客的。”李开山骄傲地拍拍胸脯，又指了指身旁的施易云：“我知道你想的啥，你家那傻小子，哪配得上沈姑娘这水做的人。瞧见没？这位施公子，是沈姑娘未来的相公，这俩人站在一起，才叫一对玉人哩。”
　　经他这么一提醒，村民们才注意到跟在李开山身后的白衣男子，刚才大家都在和沈君仪打招呼，并未留心这个儒雅俊俏，飘然若仙的施易云。
　　沈君仪当下闹了个大红脸，暗怪李开山多嘴：“李大哥，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哎呀，姑娘家，害臊了。”李开山自动曲解了她的意思。
　　“我怎么没有听说？”叶桑急得在旁边跳起来。
　　“你？”李开山斜睨了他一眼：“那天你喝得烂醉，还是我把你送到床上去的呢。”
　　叶桑想到那天自己的确醉酒，难道？他的脸变了色。
　　村里人听他说得活灵活现，都信以为真。纷纷围到施易云旁边问长问短。
　　“施公子，哪里人？”
　　“苏州人氏。”
　　“施公子家中还有何人啊？”
　　“父母均已过世多年。”
　　“施公子，多大年纪啊？”
　　“二十有六。”
　　“哎呀，那比我们沈姑娘大了足足八岁啊。”
　　“王家媳妇，你懂什么？男人大点好，知道疼人。”
　　施易云也不争辩，耐心地一一回答村民的问题，谦谦的君子风度很快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就连本来想让沈君仪做儿媳妇的老张头都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人。
　　“还不走。”沈君仪气恼地拽着施易云的衣袖往人群外挤。
　　“哦，好。各位，抱歉，有时间再叙。”翩翩公子飘然退场。
　　李开山也神秘得向众人挤挤眼，乐呵呵地跟上。
　　还在重度打击中的叶桑捧着一颗破碎的心追了过去。呜呜，君仪妹妹。呜呜，为什么都没有人注意到我？
　　村民的议论纷纷在身后响起。
　　“不知道这施公子家可有什么表弟、堂弟，这样就把我们家秀儿嫁过去。”
　　“你别做梦了，那哪是我们这些庄稼人能配得上的人物。瞧，小两口多亲热。”
　　听到这句话，沈君仪的手象被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施易云朗声大笑。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她问得咬牙切齿。
　　“我可是什么都没承认。”他一脸无辜。
　　“可是你也没有否认。”
　　“这样有什么不好？省得村里人老拿婚事来烦你。兵法有一计叫将计就计。”他狡黠地笑笑。
　　“你怎么知道？”
　　“看也看出来了。村子里的人都喜欢你感谢你。”
　　沈君仪沉默了，对村子里来说媒的人，她的确不堪其扰。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也无法反驳他。算了，暂且就这样将错就错吧。
　　来到李开山家院门外，李开山媳妇菊花老早就在门外迎着，这是个很泼辣的女人。
　　“沈姑娘，快进屋坐。呦，这就是我们家那死鬼说的施公子吧，果真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女人很是热情。
　　“女人家话真多，进屋再说。”李开山嚷嚷。
　　“死鬼，你少吵吵，让人家看笑话。”
　　沈君仪和施易云见两口子打嘴仗，只觉得有趣，一帮人笑着进了屋。
　　叶桑又再一次地被忽略，悻悻地刚想进屋。“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他直觉地一个鹞子翻身躲过，定睛一看，是个拖着鼻涕虫的小男孩，正藏在院中树上拿弹弓射他。他不禁怒火中烧，一提气便上了树，拎着他的衣领子又跳了下来。
　　“你哪家孩子，这样皮。”
　　“啊，你好厉害。”小男孩的眼睛里满是崇拜：“竟然能跳上那么高的树。”
　　“这算什么。”叶桑骄傲地挺起胸脯。
　　“你是大侠吗？”
　　“那当然。告诉你，我可是名满天下的飘叶山庄的少庄主。”叶桑飘飘然。
　　“瓢野山庄？”男孩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
　　“不是，是飘叶山庄。”
　　“很厉害吗？” 男孩对天下第一庄完全没有概念。
　　“非常厉害。”叶桑肯定地回答。
　　“比我爹还厉害吗？”
　　“你爹是谁？”
　　“我爹可是全村最厉害的猎人，他一个人就敢去打老虎呢。”
　　“绝对比你爹厉害得多。”
　　“哦。”男孩似乎不愿意再与他讨论这个问题：“那我拜你为师，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大侠是不能随便收徒弟的。”他在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面前摆起了谱，他被踩在脚底下的自尊心总算从一个小男孩身上找了回来：“等你再长大点，可以到飘叶山庄找我，到时候我再教你武功。”
　　“好。那你别忘了啊。”小男孩脆生生地应了，慎重地用小脏手和他拉了钩，朝院外跑去。
　　远远传来叱呵声：“小玉！死丫头，跑哪疯去了。看你这一头一脸的汗。又玩弹弓，不是跟你说了吗，女孩子家要文静。别成天跟个野小子似的。将来怎么嫁人？”
　　“爹，我刚才遇到一个会飞的大侠，他说等我长大了要教我武功。”
　　“又在做梦。等你长大看谁敢娶你！”
　　谈话声渐渐远去，叶桑一个人在院子里错愕良久。有风，凄凉地吹过。
　　李开山的小屋子虽然简朴，但是却收拾得很利落，看得出，女主人是个很会持家的人。
　　没多久，几样小菜就端上桌子，烈烈的酒也盛到了碗里。叶桑闻到酒香，才垂头丧气地进了屋子，端起一碗酒就往嘴里灌。
　　“你怎么了？” 沈君仪皱眉。
　　“别管我。让我喝个痛快。”他闷闷地说，提起坛子又自己斟了一碗。
　　“这个酒不比沈大夫酿的酒温和，你别问他，估计是心里不痛快。就让他喝吧，要不了两碗，他就要醉。”李开山话音刚落，叶桑的头已经磕到了桌子上。
　　“看，我说吧，这小子酒量实在不济。”他摇摇头，将叶桑扛到床上，回来又倒了碗酒，双手举起：“来，我敬施兄弟和沈姑娘。”
　　沈君仪和施易云也举起了碗回敬。
　　一碗酒干，菊花又端了碟子进来。
　　“嫂子，你别忙活了。快坐下来一起吃吧。” 沈君仪道。
　　“诶，这就来。”菊花进厨房拿了碗筷，也在桌旁坐了下来。
　　“这楞头小子是谁？”她看到了在床上酣睡的叶桑。
　　“我的一个朋友。”施易云忙道。
　　“哦，酒量这么差啊。”菊花也是满脸不屑，夫妻俩的表情如出一辙。在山里人的心中，能喝酒的男人才叫真汉子。
　　“施公子，我跟你说，这个沈姑娘，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别的不说，你看我们村里哪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去瞧病，她都不要诊费，真是菩萨心肠。”
　　“是吗？”他喝了口酒，看了沈君仪一眼，似笑非笑。
　　沈君仪知他意有所指，但是银子是叶桑自愿给的，她拿得可一点也不心虚。
　　“好了好了，人家沈姑娘的好，施兄弟自然知晓，用不着你在这罗嗦。来，喝酒！”
　　就这样，四人推杯换盏，直喝到月上柳梢。
　　施易云酒量真是不错，连一向对酒量很自豪的李开山都有些醉意了，他仍象个没事人一样，毫不犹豫就端起碗就喝，豪迈中透着优雅。沈君仪倒是没喝多少，每次只是抿一小口，菊花却也已经倒在了桌子上。
　　见天色已晚，二人起身告辞。施易云拎起叶桑，扛在肩上，依然步履轻盈，倒是沈君仪跟在他身后，走得气喘吁吁。
　　“我怎么听叶桑说你收了他一千两呢？亏得方才他醉了，不然非得跟你急。”他忽然停下来问。
　　“这个叫劫富济贫。再说，是他自愿给我的，为什么不要？”她答得理所当然。
　　他笑笑，不再说话，扛着叶桑继续赶路，沈君仪紧紧跟在他身后，踩着斑驳的树影，朝家走去。月光如水水如天，抚面是清凉的夜风，入眼是他宽宽的肩膀，突然感到说不出的安稳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