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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将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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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三十年七月十一,圣神章武孝皇帝崩于紫奥城昭阳殿。皇四子予润于灵前极为,更名纾润,君临天下。新帝改元“正章”,追赠生母,先帝惠妃沈氏为昭惠懿安太后。同年八月,尊养母,先帝皇贵妃甄氏为明懿皇太后。虽则皇帝年幼,然太后推言多病不愿垂帘听政,懿旨命皇叔玄汾领辅政之责。然军机要务,仍需禀明太后方下圣旨。
正章元年九月,清河王侧妃尤氏子予澈受命出继平阳王世子。数日后,太后亲子予涵入嗣清河王玄清一脉,赐居宫中镂云开月馆。
十月金秋的午后阳光正好,甄嬛半倚榻上,左手捧一盏茶,正与进宫探视的胞妹平阳王妃甄玉娆手谈。黑白子交替落下,棋枰上的经纬被棋子盖住,变成一副足以迷住外行人眼的乱局。
甄玉娆敲着一颗白子沉吟片刻,终是将棋盘一推。“罢罢罢,我的棋艺终是及不上长姊的。”
甄嬛一笑,举起茶盅轻抿一口:“怕是多年来你与王爷对弈,被让惯了的缘故罢。”
听了这话,甄玉娆微微垂首,一抹忧色浮上面颊:“长姊,王爷的咳疾最近又加重了。虽他不欲我担心瞒着不说,可我还是在他枕下,发现了一块带血的帕子。”
甄嬛闻言,猛地挺直了背脊:“怎会?之前不是说仅是偶染风寒不碍事的么?怎么一下子……”
甄玉娆眼中已是泪光莹然:“是,我也不敢相信,于是便私下召了为王爷诊脉的太医来。他说王爷所患实为肺部积块之症,且因王爷长期为国操劳,痰久结于内。又兼饮食不调,终至于此。太医还说,此病极难诊断,一般到能发现之时,风邪已然蔓至五脏六腑,怕是……”言及此,她再忍不住,泪珠扑簌簌落下。
甄嬛此时已渐渐从震惊中恢复。她风风雨雨见得多了,于旁人生死一节上已能淡然看待。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弄清:“那么太医可有提到,王爷还剩多少日子?”
多则三月,少则撑不过年。
甄嬛怜悯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妹。她才三十多岁,眼角却已生了细纹,几根夹于乌发间的银丝更是触目惊心,看上去十分憔悴。
又有谁能逃过一死呢?无论双手沾满罪孽之人还是一生积福行善之人,终是逃不过生命末日的降临。既逃不过,那么再多的担忧、恐惧,都是于事无补的。活着的人,总还得在擦干死别的泪水之后,继续自己的人生之路。
当然了,她凄凉地想,这样的道理总是在旁人身上最为适用。若是落到自己头上,则不免受肝肠寸断之苦。譬如昔日的清之于她,譬如今日的玄汾之于玉娆。
但眼下这道艰难的坎,却是她和玉娆终究都得跨过的。
按了按眉心,她听见自己哀伤的声音:“玉娆,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了。趁着王爷还有时间,你还是多陪陪他罢。我会让润儿下旨,允平阳王在府中静养,非急召不必入朝。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吧。”
然而擎天之柱将倾,又怎能仅仅指望老天爷老天爷垂怜。想要保住安稳的日子,只有自己来做这根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