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孩子已睡去》断轩紫

1、迷茫的孩子已睡去

　　漫山遍野都开满了火红的蔓珠沙华。穿着白色袍子的人们在山上歌唱着，舞蹈着，成为了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有个叫木木的少年是最特别的人。起码在小棉的心里是这样的。
　　在小棉小小的心里，木木是一个神祗一样的男孩子。
　　木木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这是小棉最喜爱着的味道。
　　小棉看着花瓶中那束早已枯萎了的曼珠沙华，嘴角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大人们说，那是一种叫笑的表情。笑……自己早就不曾知道什么叫做笑，而什么又叫做快乐。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是那么的蓝，仿佛是那无垠的大海。三年前，木木说当情人节到了的时候，要带小棉去看海。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约定。小棉开心地搂着木木的脖子，闻着木木发间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
　　这是木木对小棉的第一个承诺。
　　——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小棉看着云彩出神，风筝三三两两地在空中漂浮着。毫无血色的容颜上划过几滴泪水，很快很快的，划过她的脸庞。
　　小棉是那样的喜欢木木，她像着了魔似的迷恋着木木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木木常说，小棉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木木喜欢为小棉打扮，就像打扮一个洋娃娃一样。让她穿上雪白的一尘不染的裙子，把她的长发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鬓，折下一朵火焰似的曼珠沙华插在小棉乌黑的头发上。
　　木木很喜欢抖空竹，他的那个空竹是个古董。木木说，那是他曾祖父留下的。木木常常在小棉面前抖空竹，用空竹演绎着各种美丽的图案。
　　小棉喜欢看着木木抖空竹，仿佛有一种安定的味道，让小棉满足。仿佛他们之间的爱情经过了几个世纪，没有了热情澎湃的大波大浪，只有平静的细水长流。
　　木木抖空竹的样子很帅，在小棉眼里，比街头那些发型怪异，穿着色彩绚丽的嘻哈装的男孩子帅多了。
　　空竹的声音比世界上任何一种乐器都要动听，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音乐，最美丽的音乐里有木木的味道。
　　在情人节的前一天，木木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用那根抖空竹的绳子弄死了自己。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离去。
　　如果，他没有弄死自己，或许明天就会是小棉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小棉是那样的期盼情人节的到来，她曾不止一次地幻想着他们的这一天。
　　可是木木却弄死了自己，把她的幻想彻彻底底地毁灭了，把她一直视为最幸福的东西给毁了。
　　小棉不知道木木为什么要弄死自己，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弄死自己。
　　小棉抱起了木木，木木像个孩子一样躺在小棉怀里。曼珠沙华美丽的花瓣映着木木的脸，红红的，仿佛他只是暂时睡去了一般。
　　他手中拿着那个空竹，齐葱葱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它。他细白细白的手指破了，僵硬了的血液让他的手不再洁净无瑕。

　　小棉，我爱你。

　　那个空竹上是木木清瘦的笔迹，那是木木的鲜血。
　　小棉紧紧地抱着那个空竹，木木，我爱你。
　　小棉的泪湿润了她的眼，纤长纤长的睫毛沾染上了泪珠，仿佛是清晨的露水一般，滴落在木木的脸上。
　　小棉翻看的木木的日记。
　　木木一直都是一个很奇怪的男孩子。
　　他很少说话，木木说他不喜欢说话，他觉得那样是浪费口水。
　　他不屑于说话，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小棉才有资格听他说话。
　　木木的日记里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小棉，厚厚的日记里写满了用各国文字描写曼珠沙华的文章。
　　木木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男孩子，他的日记里有各种各样的曲子，这是他自己写的。
　　有好多好多的素描，画满了美丽的曼珠沙华。小棉想象着木木夜里在台灯下画画的样子，想着想着，小棉的眼睛迷茫了。
　　在木木离开后的三个月，小棉得了抑郁症。

　　小棉修剪着手中新采的曼珠沙华，手中的剪刀缓缓地剪着。
　　有一股松香味包围了她。
　　木木，你回来了吗？小棉感觉到自己的耳边痒痒的，那是木木的鼻息。
　　小棉，你变漂亮了。木木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紧紧地拥抱着瘦小的她。
　　嘀嘀嘀……小棉的手机传来了短信的提示音，小棉很不自然地掏出了手机，她感觉到了身后的木木僵硬了一下。

　　小棉，今天是我们认识两年纪念日。一定要出来哦！老地方见！
　　——麦子

　　你谈恋爱了。木木冰冷地说着，齐葱葱的手指挑弄着小棉漆黑的长发，小棉的脖子不自然地僵硬。
　　是的，木木。小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向木木反驳，她的确与另一个男孩子谈恋爱了。
　　小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背叛我！你不是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吗？木木用力地扯着小棉的头发，让小棉痛得皱眉。
　　是你先违背诺言的，木木。小棉颤抖着，大大的眼睛泛上了泪水。你弄死了自己，你杀了自己啊！是你先违背了诺言，是你先离开了我！
　　可我不是回来了吗？木木抱着小棉，松香的味道包围着她。
　　小棉挣开了木木的怀抱，来到了梳妆台前。
　　她开始往脸上擦粉，描眉，带上了大大的耳环。面对镜子，小棉看到木木的眉毛拧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小棉！木木抓住了小棉纤细苍白的手腕，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街头辣妹似的？这不是你，这不是我的小棉，你不是最喜欢素面朝天的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要把脸弄得和调色盘一样？
　　我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小棉了。小棉用力从木木的手中逃脱。自从你把自己杀了以后，原来的那个小棉就死了。
　　小棉背起了时尚的小包包，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她感觉到木木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后。

　　远远的，麦子向小棉招了招手。
　　小棉感到木木在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麦子。
　　木木，求求你不要捣乱。小棉哀求着，她知道麦子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木木的存在。
　　那个男孩子就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噢！我的天啊！你心里不是一直都讨厌这样的男孩子吗？黄色的头发像只刺猬，一身灿烂的嘻哈装一点都不合身。我的上帝！他看上去像一只绣花枕头。这简直糟糕极了！木木暴躁地在小棉耳边发着牢骚。
　　不，木木，他爱我。光是这样就足够了。小棉用乞求的口吻说着。
　　麦子抱住了小棉，但显然，小棉表现得很不自然。因为她感到木木的鼻息就在她的耳边。
　　麦子，他来了。小棉躲在麦子的怀里，轻声地说。
　　谁？麦子疑惑地说着，是谁让小棉紧张成这样？
　　是木木，他回来了。他就在我们旁边。小棉搂紧麦子想要汲取更多温暖。
　　小棉，你听我说。木木早就死了，你抱过他的尸体，他真的死了。麦子的表情很严肃，小棉，你现在是个完全正常的女孩子，你已经走出了抑郁症的阴影，而木木已经早就死去了。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你该爱的人应该是我。
　　可是我感觉到了，他抱过我，他还和我说话，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我还闻到了他的味道。小棉反驳着。
　　不，他并没有出现。这是你的幻觉。我的小棉，不要再想木木了，你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他了。麦子努力地说服着小棉，他感觉到小棉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小棉，你听啊……这个绣花枕头说我不存在了。小棉，我的小棉，难道你真的要离开我去和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在一起吗？木木在小棉的耳边呢喃着。
　　可是，他说得并没有错啊！你死了，你抛弃了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小棉神情古怪，麦子知道她在和那个并不存在的木木说话。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亲爱的。木木在小棉的耳边说着，小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木木，不要再说了。你死了，可是我还活着啊！你我都必须承认，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什么。小棉的手抽搐似的撕扯着头发，麻亚色的头发蓬乱如草，肆虐的泪水花了她的妆，小棉哭了。
　　你哭了……木木温热的手指为小棉拭去了泪水。他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让小棉的泪水越来越泛滥。
　　小棉……你不再爱我了。木木苦笑着，那我就祝你幸福吧！木木的影子变得透明，木木的笑容消失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死死地盯着小棉。
　　木木……不！小棉抓住了木木的手。木木，我听你的。
　　少女的手在空中似乎在抓着什么，垂泪的双眼，杂乱的妆容，却显得异常的美丽。
　　他死了，小棉，别再被他纠缠了。麦子搂着小棉的腰，试图说服她回到现实里。

　　他死了，小棉。

　　小棉的表情迟疑了。
　　木木，你死了。小棉松开了手，黑白分明的眼中是绝望和黯然，她看着空中透明如天使般的男孩子。
　　你听啊！这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为了得到你，他甚至不惜说谎。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你啊！木木捧着小棉憔悴的脸，亲吻着她的双眼。
　　可是你真的死了啊！你的确死了……小棉用力地摇头,发丝凌乱成了唯美的杂乱。
　　亲爱的，我没有死。我只是变成了风，而你是风的新娘啊……木木摇摇头，白衬衫的衣角被风轻轻地吹起。
　　风的新娘……小棉突然怔住了……
　　木木是风，而她是风的新娘……
　　你这是在求婚吗？小棉愣愣地对着空气发呆，她感觉到眼前出现了好多好多的曼珠沙华，而木木站在花丛中。
　　小棉，过来……
　　小棉感觉腰间似乎有一根绳子，在捆绑着她。她用力地拉扯着绳子，可绳子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厉害。于是……小棉用刀在绳子上砍了下去……
　　少女用刀子砍断了少年的手臂，少年的血溅满了少女的全身。

　　小棉，过来……

　　小棉听到木木在远处呼唤着她。她微笑着，像木木跑去。

　　来，我们比赛，看谁跑得快。

　　木木也开始奔跑，小棉努力向木木奔去。可是，为什么木木还是离她那么的遥远？
　　小棉努力奔跑着……
　　小棉，嫁给我，做风的新娘……木木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怎么样才能做风的新娘？小棉奔跑着，询问着木木。
　　来听我的做……踮脚，跳……你是不是觉得像飞一样？很快乐吧？然后闭眼……
　　小棉按木木的指示做着，她轻轻一跳，有一种飞一般的感觉，真的好快乐……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麦子看着小棉生生地跳下了悬崖，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反而很快乐，很幸福。她闭上眼，微笑着，坠入了无渊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