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 ...
-
初春时节的花苞，淡淡的粉色，稚嫩的花瓣，紧紧的包裹了稚子们小小的，敏感而脆弱的心。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溪水顺着山脚蜿蜒而下，流进了小村。这个小村并不富裕，却拥有过一段丰富的历史，从它那伤痕累累，字迹斑驳的石碑便可看出。
入得小村，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枝叶繁茂的大榕树及榕树下其乐融融的景象。
“等等，不准你捉那只彩色的蝴蝶，嘿，那是我的啊,混蛋！”
“凭什么就是你的，也要分个先来后到吧。”
“我说那是我的就是我的，还我蝴蝶，快点还我啊，讨厌鬼！”
“那个是英子先看到的，就给她吧。”
“你也帮她，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啊？”
“呃……我。”
小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在村子周围奔跑玩耍，不时的传来嬉笑声。正是应了那石碑上不大清晰却依稀可辨认的“无忧”二字。
这些无忧无虑的嬉笑声任谁听了都会露出一抹微笑吧？
但正是这些无忧无虑的嬉笑声唤醒了那颗大榕树下的黑暗。大榕树的阴影将男孩蜷缩的身影覆盖住，似乎是被其他孩子那种纯粹因为快乐而发自内心的笑声感染到了，男孩抬起了头，几乎是同时用手挡住了眼睛。
阳光，对于他来说，太耀眼了啊。
“小哥哥和我们一起玩吧！”
清澈的眸子，不含一丝杂质，单纯的眼神，不带丝毫心机，如同那小溪般清澈，洁净。
他没有理会小女孩的邀请，径自站了起来，走到榕树另一边坐下，再一次蜷缩起来。
“英子，不要理会那个奇怪的家伙。过来吧，我把刚刚捉到的蝴蝶给你。”
不远处传来的呼唤让女孩迈向男孩的步子顿了顿，随即改变了方向——
“噢，晓得了啦。”
他独自在榕树荫下闭着眼歇息，丝毫不受周围喧闹的影响。就那样，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傍晚。初春的傍晚，寒气尚重，他为了保存体温，仍旧是一动不动的蜷缩在榕树的树荫下。这个夜晚，原本清朗的月被缓缓飘来的乌云遮蔽，不见一丝光亮，整个世界都充斥着黑暗的气息。
当清晨的无忧村迎来了第一声鸡鸣时，每户人家的屋顶早已升起了炊烟。
“小哥哥，醒醒，醒醒。”
“啊，好烫，他定是受了风寒。爹，爹，快来，快来帮我抬一下他啊！”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睁开眼睛看看正在摇晃他的人，奈何眼皮太沉重，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一个好觉……
“莲儿，你看那莲花是不是好美？”
“莲儿，若哪天娘亲骗了你，不要记恨娘亲。”
……
“若这世界上没有你的存在，我想，我也不会沦落到今日如此下场。”
“后会无期，我的儿。”
“没有人会认同你的存在，因为你从未存在过。”
……
“要赌一局吗？”
“看看最后，鹿死谁手吧。”
血花绽于剑尖，蓝色衣衫早已被殷红的血染为了妖冶的紫色。是什么，在空中发出了破粹的声响？是什么，沿着棱角分明的脸滑落到地面，砸起几朵染尘的水花？
从一开始就不该存于世上的生存赌局，在他的身上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记。这场赌局，一开始，他便是输家，也注定了，是永远的输家。
“小哑巴，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去山坡上玩玩吧，早些回来啊！” 农田里，一位面相憨厚和蔼的农妇大声冲不远处正和一只小黑猫嬉戏的俊俏小伙喊道。
被称为哑巴的小伙点了点头示意，便向着身后鬼鬼祟祟躲在村口榕树后探头探脑的几个小鬼走去。
“哑巴哥，你看，这花我戴上是不是好看了许多？”
“哼，女孩子家就是臭美，有这时间还不如练会儿剑呢！”
“练什么剑啊，你那还不是折根树枝在那里乱舞，也算练剑？”
“你，要你管，我喜欢。”
“唉，你们都别吵了。”
“我哪里有吵？”
“你哪里没有吵？”
……
一路上身后的声音就没停歇过，但他没有理会身后小鬼们的喋喋不休，他只是自顾自寻了一处柔软的草地躺下，仰看那一朵朵白云自由畅游在湛蓝如海水的天际。
“哑巴哥哥，你在看什么啊？”
“就是就是，每次上山都到这里来躺下，也不睡觉。”
不知什么时候，争论已经停止，身后的小鬼们来到自己面前好奇的询问。他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便伸出手去指空中的白云。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似乎都映在了少年的眸子里，发出了异常耀眼的光芒。丁瑛没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而是沉醉于他的眸子及其眸中的倒影。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英子都无法忘却，那时他与一开始截然不同的闪烁着光彩的眸子，不是一汪波澜不起的潭水。那时的他，才开始了一个真正的人的人生吧？
“哑巴哥，你好生无趣啊！我们到河边去玩吧！那里还可以捉鱼虾呢！”
“好呀好呀！”
“我也要去，今晚就吃鱼吧！”
其中一个男孩提议去河边玩耍，便冲河边跑去了，另外两个孩子跟着要去摸鱼，哑巴迟疑了半晌，也追了上去。
原本洁白的云朵中似乎混杂了一些灰色，天空，似乎也没之前那么澄澈了。冥冥之中，有什么开始改变了……
“英子你看，我逮到了条大鱼哦！”
“嗯，不过哑巴哥刚抓到的那条似乎更大哦!”
“英子，你怎么总是哑巴哥哑巴哥的啊，等等，难道你对哑巴哥有意思了？”
“诶，哑，哑巴哥？我……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当一群孩子们闹腾得正欢时，哑巴却突然上前拉住了正和英子拌嘴的男孩子，却惹得他一阵疑惑是不是自己多嘴让哑巴生气了。
哑巴却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天上。他抬头望去，才发现哪里还有什么蓝天白云，剩下的是无边无际的灰暗，诏示着一场巨大的灾难的到来。
“大家快回去！暴雨要来了！”
音未断，轰隆隆的雷便在耳边炸开，惹得胆小的英子连忙躲到哑巴身后。哑巴拉过还在愣怔中的那个男孩，便往回跑。
回到房中，已是一炷香后了，四个孩子身上都湿透了，英子爹只得帮他们煮了一锅姜汤祛寒，又让他们躺了一宿才作罢。
这雨一下，便是一整夜，河水几乎都要决堤了。全村人也几乎没有外出，只能在屋内呆着，等待雨停。
“这样下去总他娘的不是办法啊！刚刚才缴了税，家里也没什么储粮了啊，再这样待下去，我们不被水淹死，也饿死了啊！”
英子爹是个直肠子，第一个沉不住气便出了门同邻里打了招呼，于是便有了一群汉子随同上山前去摘野果。一开始，家里人还较为放心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不安渐渐显现出了，并且覆盖了信任。
英子的娘亲不放心，说是要出去接他们，但英子他们又等了半个时辰，不仅英子爹没回来，就连英子娘也不见了踪影。
大雨仍在肆虐，夜竟也明显的比以往黑上了那么几分，将光亮吞噬的一干二净。
“呜呜呜，我要去寻我娘亲和爹，我要去找他们！”
“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去看看吧。”
“对呀，对呀。”
终于，英子再也受不了了，风雨相交，父母不知所踪，足以让这个姑娘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哑巴发不出声音，自然没有发言的权利，只得跟着他们一道出了门。一出门，风中混杂的雨水便把他们湿了个透。夜里太黑，不知什么时候，英子和哑巴已于其他人走散了。阴冷的感觉混合着风吹打树叶的声响，让人不禁惧怕起来。虽然万分着急，英子却也十分惧怕这无尽的黑夜，只得牵着哑巴不大却有力的手，努力寻求一丝安全感。
墨汁般浓稠的夜色中，一道白光忽的划过，如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夜幕。只听闻不远处一声巨响，随即便是一股水流的强烈冲击，哑巴下意识地想要握紧英子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空空如也。
激流的冲击，是常人无法抵抗的，若努力挣扎，只是徒劳，哑巴只得尽力维持体力，随水漂流。也不知在水里漂浮了多久，哑巴的神志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了，他再无法强撑着，只能遵循本能，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就这样，死了吗？就这样，离开人世间吗？就这样，还未开始便结束吗？就这样，还没有寻找到真相，就再次陷入轮回之苦中吗？
“莲儿，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就算发现什么都不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好，也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是谁，是谁一身素衣立于开满莲花的河边低语轻喃。透明的水珠顺着如玉肌肤滴下，落入莲叶中欢乐的晃动几下，又似乎看出主人哀伤之情，善解人意的停驻在莲叶上，不再动弹半分。
这潺潺流水真的懂得人的意愿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