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论发财的一百种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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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余韵并没有过去，天就绵绵地下起了雨来，格拉珊一家人拉紧大衣的衣袋，非常罕见地低调出了门，相比起索缪城里其他人家的和谐安乐，笼罩在他们一家人脸上的愁云惨雾显得格外明显入。
不过和格拉珊一家之主享有同样一个秘密的欧叶妮，此时也是一脸凝重地靠在陈旧的门槛边，她那双美丽而深邃的鸽子灰眼瞳注视着远处，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父亲的归来，可是她那纯洁如圣徒的脸上却露出几分迷惘。
路过的邻居们纷纷揣测，莫非这位小姐是舍不得离开自己身边，去遥远而奢华的巴黎学习法律的小格拉珊？
好事的太太小姐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目光，意味深长地想：看来，葛朗台家的这朵蔷薇，注定还是要插在那灿烂的金发上啊！！
不过对于欧叶妮自己，那些无聊又俗气的桃色花边可吸引不了她的半分注意——
“啊啊啊！！莫莉，你来了！！”
眼尖地看到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纤细身影朝自己走过来，少女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她将那道身影拉进屋，“砰”地一声关上门，隔绝外面那些猜疑不定的目光。
“怎么样？”欧叶妮顾不上别的，第一时间凑到莫莉面前。
莫莉将头上的斗篷帽子摘下，微笑地注视着几年不见，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小姐：“成啦！太阳还没升起，哥哥就赶第一班马车去了巴黎！！”
少女怔住了，不过下一秒，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做出了让稳重羞涩的莫莉倒吸一口冷气的动作。
“老天保佑！上帝保佑！圣母玛利亚！！”欧叶妮两只手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把那一头柔顺光泽的棕色卷发搓得像个鸟窝，然后，莫莉还来不及阻拦，她又突然双手合十望天，嘴里念念有词，“求保佑！求发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小姐……您在干什么？”虽然听不太懂，但莫莉看着她那一点也不淑女的发型，以及神气活现得像小狗似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您是在祈祷哥哥这趟的平安吗？”
“对！对！平安，还要保佑平安，”一点也没发现自己造型可笑的欧叶妮嘟哝着，把这一条也加了进去，“如果没有平安，那就算发了财也不是我的啊……”
“………………”
对于已经在法兰西生活了十几年的欧叶妮来说，这两天过得可真是够刺激的，昨天从格拉珊家出来，借着自己要去图书馆，打发娜农回家准备要吃一周的白面包的功夫，她顺利地把那袋金币交到了前来接头的莫莉……的哥哥手上。
莫莉的哥哥艾伦是一个非常正直的青年，他长得高大结实，嘴唇偏厚，实在谈不上讨人喜欢，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显得正直而精明，而且他还懂一点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据莫莉说，这还是那几年他父亲没有被葛朗台先生夺走庄园时，他跟着做生意学会的。
然而，彻底令欧叶妮感到满意的是，艾伦虽然比自己大八岁，但却没有对小小年纪的雇主产生任何的鄙视与不屑，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即使他们家因为老箍桶匠的残酷作风而陷入了绝境，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依旧澄澈，温和，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吞吞吐吐地向艾伦保证，自己会负责这段时间他父母和妹妹的生活，而与之相对的，他必须要做成自己委托的事。这对于莫莉一家来说，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冒险，抛弃在索缪原本拥有的一切——虽然他们拥有的不多，来支持帮助过莫莉的一位小姐，然而对于欧叶妮本人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次冒险尝试？！
这家人其实真的很不错，欧叶妮偷偷地想，有点为自己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而感到内疚，然而，艾伦却像对待自己的小妹妹一样，从她手里接过那一大笔钱，顺便摸了摸她的头。
“我保证，小姐，等我回来。”
然而这一天，欧叶妮送走了该送走的人，该回来的人，却也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一个没有发明电报、电话、电车的时代，那些在大不列颠皇家剧场热烈上演的戏剧，要到两、三个月后才会风靡流传到法兰西；那些深受太太小姐们喜欢的异国风情披帛、丝巾，也要经过手工匠们好几个月的精心制作才能做出一件；出门得靠马车代步，传递消息得派专人去送，甚至连关系到整个法兰西金钱命脉的公债的涨跌，也需要通过交易所，一层接一层地往下传递消息。
所以巴黎的交易所门口，常常是人山人海，无数投机家和银行家每天都想着法子在这里头钻营，以便于好把消息带回自己所处的那个穷乡僻壤，让那些有钱的乡绅们再破一笔财。
不过，葛朗台老爹可不会信这个邪，对他来说，要他相信从克吕旭公证人，或者银行家格拉珊嘴里出来的消息，简直还不如去相信教堂里神父那些无聊透顶的布道，至少后者听到最后还能领个免费的圣餐。
“先生，要一起去喝杯咖啡吗？”交易所外面，一位衣装革履的绅士殷勤地邀请着，他是交易所一名专职经纪人，十分看好自己新拉上关系的这位从索缪来的大财主，虽然巴黎有钱人很多，但像葛朗台先生这样出名的却并不多见，更何况，他还有一位在巴黎做大生意的弟弟！
“不，不用了，”一夜没合眼，刚巡视完自己的树木，就匆匆来到巴黎交易所的葛朗台先生脱下头上的帽子，“这天气，可真有点热，可人呐，劳碌命！我还要去看看一批货呢！待会儿，下午三点吧，我再回来看看！！”
经纪人不太甘愿地放开了手，不过一想到他待会儿又回来，脸上又重新堆上了笑：“既然是这样，那您就请吧！”
箍桶匠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看着他转身进去，抬起手用帽子扇了扇风，嗤笑一声转过背去，像个帝王一样去临近的商业街巡视最近有什么生意好做了。
最近几年，法兰西一直在战乱中，不怎么太平，可是谁也不得不承认，越是这样的时候，金子就越会像潮水一般不断涌来，只要谁胆子大敢跳下去捞，那就一定能发财。
巴黎这个城市，永远都繁荣而活跃，商业贸易和金融市场使这个拥有着全国大多数人口的城市显得十分富有生气，在这里，人们不仅可以见到一座座时髦漂亮的女装店、餐厅，还可以见到商店面前热闹的买卖。
葛朗台老爹背着手，慢慢往前走着，虽然他一夜没睡，但只要是干起自己的老本行，却怎么也不会累。
“谁要买这一批上好的爪哇咖啡，一共三十七袋……出多少钱？要全批一起去，出多少钱？……”
瞧，那是一条专门开设进口商和批发商铺子的街，叫萨隆贝斯街，他正幸运地赶上了一场拍卖——一家杂货批发庄门前挂着一面拍卖旗，很多人围着看，而拍卖人正在大声地嚷着：
“现在有一批优良的曼萨罗斯牌绵羊油，一共十二箱。大家看好了，这种绵羊油现在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卖十一法郎零七个生丁一箱，你们出多少钱？你们出多少钱？你们出多少钱？”
“十二个法郎！”有人开价，葛朗台老爹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十五个法郎！！”另一个嘴里叼着烟斗的家伙喊。
“二十个法郎！！”“二十五个！”“二十九个！”
…………
价格被一个法郎一个法郎加了上去，葛朗台老爹习惯性地盘算了一下，想到就要酿好的葡萄酒，遗憾地咂了咂嘴，但他却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想看看这批上好的绵羊油能拍到什么样的价格。
毕竟冬天快到了，就算是用三十二个法郎的价格拍下来，也不算吃亏……
“三十二个法郎！”一个年轻的声音最后坚决地说。
拍卖人停顿了一下，又嚷道：
“三十二个法郎第一次叫！有谁出三十三个吗？三十二个法郎第二次叫！有谁出三十三吗？三十二个法郎第三次叫。……一次，两次，第三次！有谁多出些钱吗？”
——他举起了手上的木槌，附过身来，眼神越过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朝底下看去，葛朗台先生那锐利的目光也随着一起落到那个刚刚报出“三十二个法郎”的青年身上。
“就卖给这位——？”
“艾伦·巴纳德！”葛朗台先生瞪大眼睛。
“艾伦·巴纳德。”这个厚嘴唇，短短棕色头发的青年坚定地回答。
青年听到另一个声音报出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来，看到了自己那位年幼的雇主的父亲，葛朗台先生再次见到这位前任佃户的儿子，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他大声地询问起他家里的情况来，而艾伦却摇了摇头。
“如您所见，先生，还不错，我正在做生意养家糊口呢！”
箍桶匠亲切地拍拍他的肩，他向来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好小伙子！你把这十二箱绵羊油拉到索缪的杂货铺里去，以每箱六十个法郎的价格卖给他们，你就能每箱整整赚到三十个法郎！！”
“好极啦！艾伦好小伙，你父亲真该为你骄傲，他应该希望你常做做这种买卖。”葛朗台先生想到自己的发迹史，不由得多了一点得意，说起话来也更加像一个真正的长辈来。
“我也是这么希望，先生。”青年谨慎地回答，心里却浮起了一个小小的活泼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论发财的一百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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