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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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
等阿桑那个小丫头再来到万花谷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年之后了。笑容依旧纯真灿烂，只是好像又多了些成熟和稳重。茉梨很开心，拉着阿桑天南地北地聊，只言片语中提到了天一教作乱，武林各大门联合起来围剿，战况似乎挺惨烈的，死伤了不少人。不过好在最后邪不胜正，天一教被压制，逃出了五毒。
花轻离没来由地有些心慌，突然就想到叶君泽给他写的那些信，两个小女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没发现恍惚的花轻离起身离开。
花轻离回到房中第一次从床底下翻出了木匣子，上面落了好多灰，小心翼翼擦拭干净了，花轻离打开盖子的手莫名地颤个不停。
盒子里的信封已经有些泛黄，花轻离翻到最初的那一封，定了定心神，才抽出信纸。
轻离：你大概再也不想看见我了，但是还是想好好道歉。妖秀说我是个二货，我觉得我确实是。密文我从来没有给过浩气盟，一直揣在身上好好收着呢。你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但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折腾自己了，我会心疼。
随信附上的，还有那封害他们吵得天翻地覆的密文。
花轻离怔怔看着这封信良久，将密文扔在一边，又接着去翻下一封。
轻离：昨天被咱大师兄赶出了万花谷，方圆五十里都不让靠近，好凶！现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就是长安的茶馆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也许说不定哪天你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轻离：这几日风和日丽的，茶馆老板娘看我天天在这里，非要打听我们的故事，我跟老板娘说，什么时候我等到你了，我们一起说给她听。
轻离：今天茶馆里可热闹，秀坊出了个豪爽的姑娘，将茶馆里歇脚的军爷强行绑回去了，说是军爷逃亲，她追到天涯海角这门亲事都结定了，人们都觉得军爷好福气，我觉得我也挺好福气的。
……
一封一封，全是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事，哪天来了些地痞流氓，哪天又有什么英雄侠少，哪天塞外来的商人带了好多新鲜的玩意，又哪天东家小李和西家小王暗生情愫，字里行间倒是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花轻离甚至能想象那个蠢货坐在茶馆里，看着周围喧嚣，独身世外将一切记录下来告诉自己。
花轻离想叶君泽那时候脸上的笑容一定温暖和煦，但是，也一定是寂寞的，他好像让叶君泽等了太久……
接着看下去，倒数第二封信上只有一句话。
轻离：我很想你。
花轻离有些绷不住了，慌忙去拆最后一封：轻离，可能有段时间我不能等你不能写信给你了，天一教作乱，五毒向江湖各派请求支援，庄主看我上次办事不利不让我去。但是，早在卧龙村我就已经对天一教深恶痛绝，你也说过不讨厌我的傻劲，我并不想做什么大侠，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去。
花轻离捏着信纸，再也冷静不能，去围剿天一教本没有错，可是为什么阿桑都回来了你却还是音信全无？！
猛地推开房门疾步去寻阿桑的身影，看见她和茉梨依旧言笑晏晏聊得开心，花轻离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吓到他们了，“天一教一战，藏剑去了多少人，可有损伤？！”
阿桑愣了愣，默默点点头，看花轻离瞬间窒住了呼吸，慌忙又补了句，“我负责盘点尸体安排后事，没有和你一起的那个藏剑小哥。”后面的话被阿桑硬生生吞回肚子里了，叶君泽吩咐过不准说，不然会坏事。
花轻离关心则乱，没发现阿桑的反常，悬着的心不曾放下，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叶君泽的下落，转身又大步去寻大师兄，他现在就得出谷一趟！
行至三星望月下被信使叫住了脚步，一同交到手上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锦囊。花轻离看了看信封上熟悉的笔记，这才将锦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是那日被自己捏碎的玉佩，叶君泽将之用金线溜边企图补回原样，却终究没有一开始那般白璧无瑕了。不过也不算太难看，反而有种贵气天成的感觉，花轻离忍不住牵起唇角，摸索着机关，咔哒一声轻轻打开。
玉佩中间是一枚小小的梅花扣，叶君泽一直编在发带里，让花轻离总是有莫名执念的精细饰物。
然后花轻离本来已经有些放下的心又突突跳了起来，慌忙抖开信纸，叶君泽难得文绉绉了一回。
轻离吾爱：
见信如唔。
一别数月，思之甚念。
泛舟西湖，偶逢小雪。
过往种种，唯有一愿。
与君对酌，同醉花间。
望相见。
君泽笔
花轻离心慌得厉害，字迹不如先前的苍劲，收笔时处处透着绵软无力，叶君泽一定出什么事了！手上松了劲，信纸晃晃悠悠落地，花轻离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视线内。来不及向任何人辞行，花轻离匆匆离谷赶往藏剑山庄赴约去了。
万花谷四季如春，出来了才知道现下已经是寒冬腊月，小半个月后花轻离赶到扬州，水面上都结了一层薄冰。好不容易租到船只，靠近藏剑山庄的时候就开始飘起了小雪，远方山庄的建筑物银装素裹，一派严谨。
第一次踏上藏剑的土地，空气里透着清冷的气息，花轻离掌心有些薄汗，杵在山庄门口良久，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叶君泽。直到山庄里有人迎了出来，问他是不是万花谷的花轻离花公子。
花轻离点了点头，来人微微一笑，请他入庄。一言一行都谦和有礼，明明都是藏剑弟子，叶君泽却好像更容易亲近，花轻离没来由地拘束起来，默默走在那人身边，忽听得那人跟他搭话，“在下叶初阳，是君泽的大师兄。”
花轻离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那个叶君泽提到过的，唯一不怕他，对他照顾有加的大师兄。而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失礼，跟叶初阳拱手作揖，“叶兄。”
叶初阳笑，“你不必如此拘束，若不嫌弃可以和小师弟一样，唤一声师兄。”
花轻离愣了愣没说话，这种见家长的微妙感觉让他有些紧张，叶初阳也不勉强，引着他来到西湖边，竟是又要泛舟，叶初阳不等花轻离询问，直接解释，“君泽闹别扭呢，非要去湖心赏雪。”
花轻离跟着叶初阳上了船，忍不住开口打听，“他现在……可好？”
瞬间一直温和的叶初阳皱了皱眉，撑了船只往湖心的凉亭去，才缓缓答道，“尚好，也不好。”
模棱两可的答案，花轻离有些不耐，往亭内遥遥望去，除了有个人影其他看不真切，叶初阳的声音又传来，“君泽从小性子倔，他不想做的事情，庄里没人劝得动。师傅被他气得大发雷霆呢，他倒好，自己躲起来赏雪了。”
花轻离满腹疑问，“他到底怎么了？”
这下轮到叶初阳怔愣了，“君泽没跟你提吗？”叶初阳略略思忖，微叹，“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花轻离对这样的答案非常不满，无奈人家礼数周全，他也没个理由追问，皱眉，心下着急，只盼着叶初阳能将船撑得再快一些。
叶初阳看花轻离虽然冷漠，满脸担心却溢于言表，不由就多说了几句，“师弟小时候也是富家少爷，后来家里遭了难，就他一个活了下来。听师傅说小师弟是一个人从火海里爬出来的，手上拎了把染血的刀，浑身是血，都不是他自己的。”
花轻离听得心惊，心下冒出莫名的猜想，又见大师兄神色凝重，“后来才发现他有嗜血的毛病，师傅联想起捡到师弟的情景，控制不住地会想是不是君泽自己无意识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叶初阳话到这里动作顿了顿，“那一年他才六岁。”
“大家害怕他，孤立他，有的甚至把他当做怪物，他表面上毫不在乎，其实自己好像也明白自己不太对劲，总一个人躲在剑冢里偷偷掉眼泪。被人发现了扭头就跑，从来也不肯示弱。”
这是头一次花轻离听别人说起叶君泽小时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叶君泽。那家伙一副又二又蠢又流氓的样子，把最真实的自己完全藏了起来。花轻离听了这番话后仔细回想才觉得似乎有迹可循，叶君泽表现得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缜密，别人的想法几乎不用揣测，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现下看来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好像时时刻刻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惹人讨厌。
“好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之前，庄主及时发现了他的不妥，亲自指点了一二，他那疯病不再发作了，才渐渐开朗起来。”
花轻离心下不知作何感想，他从听说天一教的事情开始就一直很不安，握拳的掌心一片湿粘，蹙眉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师弟是个好孩子，真要做错了什么，还请花兄担待一二。”叶初阳回身对花轻离笑笑，笑容里满是无奈，“而且，能劝动他的应该只有你了。”
劝什么？怎么了？花轻离已经够慌乱了，这些问题问了肯定也是没有答案，眼瞧离凉亭越来越近，叶君泽的轮廓也清晰起来，花轻离再也按捺不住，提气轻功，点着水面直接飞上湖心的小岛。
亭子里只有叶君泽一人，背对着花轻离，此刻坐在石凳上，裹着一件毛茸茸雪白的狐裘披风，手中捧着一碗已经凉透的棕色液体，知道有人来了，装模作样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不耐烦地撵人，“都说了天不黑别来接我，师傅他老人家有半天气要生呢！”
花轻离站在原地没动，他自废离经，虽然不能离经易道，医理和心法却不是想忘就能忘的，叶君泽说话的气息透着一股病态，懒散无力，虚弱得要命。久别重逢的尴尬和不知所措瞬间被气恼取代，人都这样了还跑湖心吹冷风，还敢喝冰凉的药，这是不要命了么！
而叶君泽听身后没动静，身子僵住好像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放下药碗回头，四目相对，叶君泽直接傻了，眨了好几次眼发现花轻离就在自己面前，才确定不是幻觉。
花轻离则被他吓得心惊肉跳的，叶君泽明显消瘦了，脸上毫无血色，嘴唇还泛着淡淡的乌青，这是哪门子的尚好？！分明就是很不好！然后还是叶君泽先从失神中反应过来，眸子里瞬间清亮，一如既往冲花轻离笑得爽朗，“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