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幽兰》千水盈盈

19、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相思剪不断情丝理还乱
　　第一节对不起！
　　“尘，不要走，尘——”
　　“为什么？不要。”
　　“尘——”
　　“尘——”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不住地呓语。原本就不展的眉宇，因为高烧的折磨更加痛苦的紧锁。
　　守在床边的方延亭原本就心痛，却又因为病人一声声的呼唤，心里的痛苦更是一分分地加深。终于，他抱起幽兰，用力地摇着她，眼神愤怒而痛苦。“你给我醒醒，醒过来！那家伙已经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你听见了没有！”
　　昏迷的人儿似乎有点苏醒了，嘴张了张：“痛！”然而，就只说了这一个字，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方延亭这才意识到自己弄痛她了。他把幽兰拥进怀里，喃喃地说：“兰妹啊兰妹，不准你再想着他，知不知道？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这回，老天爷把你送回我身边，我就不准你再离开我，不准，听到了吗？”
　　怀里的人儿安静地伏在他的怀里，然而嘴里依然轻轻地唤了一句：“尘。”
　　“为什么，即使是在这种时候，我还是不能完全拥有你？”想到此时此刻，幽兰的梦里依然只有易尘，方延亭的心里就像针刺般的痛。想到今天早上，幽兰一身单衣在风雪中倒下的情景，他就恨不得将那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把新仇旧恨一起算清楚。他庆幸自己及时赶到了。当有人通知他到这里见兰妹的时候，他还将信将疑。而现在，他庆幸他最终还是来了。他不知道易尘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幽兰，他也根本不想去追究。他只要知道，现在兰妹身边只有他就够了。
　　或许因为太投入了吧，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个人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了。
　　“延亭哥哥，”幽素强忍住泪水，劝道：“放开姐姐吧，她在发烧呢。你现在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见的。”
　　方延亭放开幽兰，让她躺好，转身对幽素说：“好好照顾她。”然后就出去了。
　　幽素看着方延亭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
　　终于忍受不了只有付出却得不到回应的辛苦，她选择了逃走，逃到了姐姐身边。可为什么，这么快，她又不得不面对方延亭对自己的冷淡，不得不忍受他对姐姐的柔情？为什么，自己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么？难道想逃都不行吗？是命运错了，还是自己错了？
　　不许哭，不许哭！不是下定决心不再为他哭了吗？怎么又流泪了呢？曾经决心变得像姐姐一样坚强，看来还是不行啊。今天早上的事，如果换作自己，就只会躲在一边哭吧。可是姐姐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啊。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延亭哥哥还有其他许多人才会喜欢姐姐的吧。那么，我也要努力，变得坚强！

　　第二天中午。
　　“兰妹怎么样了？”方延亭一进门便询问幽兰的病情。
　　“烧已经退了。只是还没醒。”
　　“素素，你也累了。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其实，他还是关心幽素的，只是这种关心不是幽素要的那种而已。
　　“延亭哥哥，我……有件事……”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他。
　　“什么事？”方延亭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幽素从来没有说话这么吞吞吐吐过。
　　幽素咬了咬嘴唇，鼓足了勇气说：“今天早上去抓药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事。”
　　“哦，是什么？”
　　“你取代了余右行，当了武林盟主是吗？”
　　“就是这件事吗？难道你不觉得此事理所当然吗？”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易尘与辛越还有余右行合谋，害死了各门派的掌门？”
　　方延亭的脸色顿时一沉，拉着幽素到了门外。“你究竟想问什么？”
　　幽素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声质问吓到了。“没有，我只是……”
　　“我以前真是小看见你了呀。想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小看我了？当我什么都不懂吗？我承认没有姐姐心思细密，可是有些事，我还是明白的呀。至少，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懂。
　　“当时的幸存者只有我们几个吧，知道真相的也只有我们几个。为什么你不把真相说出来，而是让大家误会易尘和神日教？这两天，那些被激怒的门派，不断地找神日教挑衅，已经死了很多的人了。你难道就真的不在乎么？还是，这件事，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她好像因为方延亭那句小看她的话生气了，才说出这番话的。可是，话一说出口，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对方延亭说这样的话，竟然会质问方延亭。
　　“真相？”方延亭看着这样的幽素，不禁冷笑道，“真是好笑，江湖上的人要这么想，我管得了吗？况且，我又为什么要替杀父仇人解释？”
　　“可是……他毕竟是姐姐……是姐姐喜……”她没敢说出后面的话，因为她知道方延亭绝对不想听到那句话。于是，她只好改口道：“延亭哥哥，你忘了义父临终时的嘱咐了？他让你不要报仇，不要为难易尘。这些你都忘了吗？”
　　“别再说了！”方延亭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他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到现在他都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到死都护着易尘。难道杀父之仇不该报吗？不行，他绝对不会放弃报仇的！
　　“这件事不用你管。还有，你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你姐姐面前提起一个字。懂吗？”方延亭用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声音说。
　　“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可以吗？”如果可以的话，她倒真的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她就不会痛心了吧。
　　方延亭看出了幽素的动摇，继而柔声道：“什么时候，我们之间也能吵架了？真的不能再把你当小丫头看了呀。”
　　嗯？幽素猛地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方延亭。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不再把她当小丫头？
　　方延亭微笑着拍拍幽素的肩，转身离开了。
　　幽素被彻底地打败了。只因为他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有那个温柔的微笑，她决定重新做回那个痴心的傻女人，一心一意守在他的身边。女人啊！尤其是这个女人！

　　“兰妹，你终于醒了！”
　　幽兰轻轻地□□了一声，然后缓缓地睁开眼。好难受，身子软得像棉花一样，头也好疼。自己这是怎么了？
　　“延亭哥哥？你怎么……”方延亭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又看了一下这个房间，确实是先前的房间没错呀。他怎么会在这里？除了情非得以，他应该不会跟易尘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才对呀。
　　易尘？想到这个名字，昏倒前的一切就立即像潮水似的涌进她的脑子里。易尘离开她了，莫名其妙，没留下一句话。她真希望之前的一切全都是噩梦，可是，一切却又痛得如此真切！她不由自主地猛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她要去找他。
　　方延亭制止了她的动作。“你想干什么？”不用问他也知道她的意图。
　　“我要去找尘，我得去找他。”幽兰不顾方延亭的阻止，仍旧挣扎着要起来。
　　方延亭强压住心头的无名怒火，尽量温和得说：“你现在身子很弱，别说出去了，就连下床都有困难。还是先养好病再说吧。”
　　“延亭哥哥，放开我，我要出去找他。”几乎是一种乞求的语气，目光中闪动着点点的泪光。
　　方延亭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又看见幽兰这种神情，这种为了易尘而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用力的按住幽兰的肩，怒道：“你醒醒好不好？那个家伙已经不要你了！如今在你身边的只有我啊！为什么你就视而不见？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无关紧要吗？看你为了那个人这般折磨自己，我有多心痛，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幽兰看着方延亭的愤怒，喃喃地说。
　　“你不知道！”他本想把这些天来的思念、心痛还有怨愤，统统说出来，可是看见幽兰的泪水，他又不忍心给她增加太多的负担。他轻轻地抱住幽兰，语气柔和下来：“兰妹，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就好痛。就当是为了我，好好爱惜自己，好吗？”
　　“对不起。延亭哥哥，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虽然这样，我还是必须离开。对不起，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已无力并且不能够给你任何回应，因为我的心早已不由我自己控制。欠你一生一世的深情，恐怕永远都无法偿还了。今生今世，能对你说的，只有这一声“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方延亭似乎误解了她这句对不起的含义。
　　幽兰靠在方延亭的怀里。延亭哥哥的怀抱其实是温暖的，此时此刻，却怎么也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
　　走吧。既然心不在这里，勉强留下也没用。只能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吧。曾经的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终于开始明白，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很多事不是她能够改变的。
　　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如今才发现原来再坚硬的东西，也会有不易觉察的裂缝，再坚强的人也有疲惫的时候。只是现在还不是她可以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必须去找他，找到那个带走了她的心的人。
　　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你欠我一个解释！
　　第二节 千寻
　　幽兰将妹妹幽素扶到床上躺好，轻声道：“对不起，希望你能理解。”然后，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悄声出了房门。
　　床上的人居然没有昏迷！幽素睁开眼睛，默然地望着屋顶发呆。姐姐在屋里点了七星海棠，虽然分量很轻，但是已经足以使人昏迷几个时辰了。不过，她和姐姐同样都是娘教出来的，虽然她不如姐姐聪慧，可是，姐姐的心思，她还是明白的。她事先料到了姐姐会这么做，是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反而从心里感到一丝隐隐的欣慰。难道她是希望姐姐离开的吗？虽然明知道即使姐姐不在方延亭的身边，方延亭也依然不会忘记她。可是，她也知道，只有姐姐不在，方延亭才有可能对她好一点吧。她不禁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可耻，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般自私了呢？今天早上她还口口声声地责怪方延亭呢，其实自己不也一样吗？人啊，为了得到所爱，真的会变呢。

　　“不是让你照顾她的吗！怎么会让她走掉！”方延亭怒气冲天的责问幽素。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看望幽兰的病情，却发现只剩下了幽素，愤怒让他几乎失去控制。
　　“对不起，是我没有看护好姐姐。”幽素强忍下委屈的泪水。早就知道会是这种场面的，心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疼痛。映入眼中的却是那个人焦急离去的背影。
　　“什么时候，你的眼中才会有我？”

　　前几天阴沉的天气终于结束了，冬日的太阳露出了久违的笑脸。虽然还是冷，但是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出门了。街上的人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就连平时不大出门的妇女，这几日也多见了。大大小小的店铺也终于一扫前些日子的冷清，迎来了可观的顾客量。
　　“已经是年底了呀，再过五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呢。”幽兰这样想着，“所有人都在开开心心地准备过年了，终于一家人团圆了吧。”想到这儿，她的眉宇又锁了起来。所有人都团圆了，唯独她还是孤单一人，执着地寻找另一半失落的心。
　　这是易尘离开她的第四天了。她已经找了他快两天了。可是，这人海茫茫的，她要从何找起呢？直觉告诉她，易尘绝对不会回神日峰。既然要躲她，就不可能轻易让她找到。聪明如他，又怎么可能回去呢？
　　她边想着，边提起茶壶来倒茶，可是茶杯满了，她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直到溢出来的热水烫到扶着杯子的手，她才猛然惊觉。她下意识地环顾了店里的其他客人，见没有人注意到她，才松了一口气。自从易尘离开后，她就总是心不在焉的，今天又当众失态了。
　　可是，她还是不够警觉。她还不知道，在这个小小的餐馆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偷偷地注意着她。当然，大部分是因为她的美貌。然而，她背后那一桌上的那个男人，却正用另一种眼光打量着她。
　　看了一眼桌角上自己悄悄刻下的那个小小的记号——一轮太阳，她放下饭钱，走了出去。那是神日教的联络暗号，不过，她已经对那个符号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两天来，她已经在很多地方留下了这样的符号，可是根本没有用，她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神日教的人。她本想从神日教徒口中打探易尘的下落的，看来是没有希望了呀。
　　这两天来，她一直在往西边万劫谷的方向走。至于为什么这样，她自己也不清楚。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吸引她似的。或许是真的累了吧，才会朝万劫谷去，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啊。果然，人在受伤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回家，待在家人身边寻求慰藉呀。只是，那个家已经没有亲人了，即使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即使这样想着，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牵着马朝西走。走就走吧，反正也不知道易尘去了哪里，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条路，她之前走过一回的，就是上次从青城山下来之后，她和易尘一起回万劫谷所走的路。如今，物是人非，她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刚才的那个小镇了。“已经到城外了呀？又走神了。”她仍是摇摇头。正准备翻身上马，却听见背后似乎有人在叫她。回头去看，却是刚才饭馆里的那个人。她停了下来，那人就快步走到离她五步远的地方，伏身在雪地里，口里叫她“小姐”。
　　“这是……”幽兰一下子愣住了。
　　“属下参见小姐。”
　　“你……你是神日教的人吗？”幽兰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除了神日教，没有其他门派会有这种奇怪的礼节。
　　“是。方才在镇上遇见小姐，唯恐曝露身份，故而一直追随到此才敢相认。望小姐恕罪。”
　　“快起来说话吧。地上很凉的。”幽兰还是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每次见人对她下跪，她都会有一种罪恶感。“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问。”
　　“小姐请讲。”来人虽然听话地站了起来，却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距离。说话时也不敢抬眼看她，只是低头看着地上。而这一点却让幽兰更加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幽兰习惯了神日教的这种做法，也不觉得奇怪了。“你可知晓教主的行踪？或者可有其他人知晓？”
　　“这个……”来人犹豫了一下，“回小姐的话，教主如今行踪不明。”
　　“怎么会这样？连你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吗？”失望再度填满了幽兰的心。“看来，他是有心在躲我！”怎么语气中满是浓浓的怨气？什么时候她开始学会埋怨了？
　　“小姐……”来人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那么，最近教中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为什么我留下暗号，却见不到人？”
　　“属下只是一名小小的队长，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就在五天之前，也就是教主失踪的前一天，教主亲自颁布加急令，命令立即解散圣教，所有兄弟自谋生路，而且从今以后都不得再以圣教自居。就在教主的命令发出后的第二天，武林各派不知为何，到处寻找我教弟兄，见人便杀。后来才知道，他们认为是教主设下圈套，害死了各大门派的掌门。属下猜测，可能是教主预先洞察了此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小姐，属下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你。”
　　“属下不敢。”来人诚惶诚恐，从来没有一个主子会对他说这种话吧。“不过……”
　　“什么？”幽兰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定是有事要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吧。
　　“小姐，您，您不该埋怨教主的。”他似乎花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难道他一句话都没说就抛下她，她连埋怨都不可以吗？
　　“教主在命令我们解散的同时，发布了一道不是命令的命令。他说，希望我们无论在何时何地遇到小姐您，都要好生照顾。说实话，教主从来不曾同我等下属这般客气地说过话。教主是真的关心小姐的。” 像他这般卑微的下人本来不应该插手主人的事吧。可是他却不忍心看眼前的美丽女子如此忧伤。
　　这些本来就是事实，如果没有人一路保护，她怎么可能平安地到达这里？或许方延亭的人早就找到她了，或许早就被见色忘义之徒抓走了，又或许……
　　幽兰听了这些话，良久无语，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更加担心。应该是感动的。至少知道易尘还并不是因为不爱她了才离开。可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抛下她不管，还下令解散神日教？她不禁又想到了上一次的那个误会。如果这次的事情比上次更加严重的话，那易尘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她实在是不敢往下想了。回过神来，见来人还在原地，于是，尴尬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吗？”
　　来人回答道：“小姐，好像有人在跟踪您。从刚才的餐馆就开始了。要不要属下替您解决了？”
　　跟踪吗？幽兰立即便猜到是方延亭的人了。延亭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你看着办好了。不过，不要伤人就是了。”她也不想让人这么跟着，即使知道并没有危险。
　　“是。”来人答应一声，“小姐自己要当心。”然后离开。
　　从刚才那人的话来看，再联想到那天早上易尘奇怪的行为，肯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了。这件事不可能跟自己有关，如果是那样，易尘不但不会离开她，反而会更加寸步不离的守护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易尘自己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境，为了不连累到她，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呢？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躲开我，真的是为了不连累到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尘，你就太小看我了！
　　翻身上马，继续朝西方而去。

　　自从幽兰离开后，方延亭也离开了那个别院，住进了这家聚贤楼。
　　看着各地送来的消息，他不由得开始猜疑。本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举铲平魔教的势力。可是，为什么易尘好像事先知道了什么似的，他做了什么安排吗？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神日教的人都不见了？甚至连易尘自己也好像隐形了一般，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还有，派出去办事的那一帮家伙全都是废物，为什么都三天了，还查不到兰妹的下落？找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
　　他正自顾自的气恼着，就有一个人匆匆赶来见他。“报告盟主，已经找到幽兰姑娘的下落了。”
　　“快说，她在何处！”难掩一脸的欢喜。
　　“今天早上，有华山派的弟子在西方九十里外，一个叫月溪镇的地方见过幽兰姑娘。因为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暂时先派了人跟踪，另一方面回来请示盟主的意思。”
　　“做得好！”方延亭恨不得立刻就飞身到幽兰的身边去。
　　“可是……”
　　“可是什么？”
　　“刚才有飞鸽传书说，派去跟踪的人离奇失踪，幽兰姑娘也因此失去了消息。”来人很明显一副准备受罚的表情。
　　“什么！”方延亭震怒。跟个人都会跟丢，这些个废物！他很想发火，不过他最终还是挥挥手，示意来人先回去了。毕竟才当上这个盟主，还是克制一点比较好吧。
　　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件事归到了易尘的头上。“不管你在耍什么把戏，我方延亭都一定奉陪到底！我不会放弃的，不管是报仇还是兰妹！”想到这儿，他心里一阵发寒，他如此痛恨易尘，真的就只是为了报仇吗？自己一直都在骗自己吗？一直拿报仇当借口，其实更多的是想把兰妹从易尘手里夺回来吗？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如此卑鄙的人了？难怪那天，幽素会那样激动地质问他了。
　　不过，我这样做有错吗？为了争取自己的所爱，不是应该不惜一切代价的吗？对，不惜一切代价！
　　兰妹，我说过，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会等着这一天的。
　　第三节心有灵犀
　　快六年了，他没想到自己仍然能够一眼就认出当年的那棵树，即使它已经长得更高更粗了。他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看看一切开始的地方。在这里开始，就让它也在这里结束吧。
　　这是离开兰儿的第五天了。兰儿她应该还好吧？这句话，自从离开兰儿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其实，他知道兰儿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又怎么可能好呢？想到那天早上，兰儿在雪地里呼唤他的情景，心就像被撕成了碎片。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冲出去，不计一切后果地跟她在一起。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出去。当方延亭抱起昏迷的兰儿时，他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上。那一回，他第一次尝到了泪水的苦涩。他流泪了呢！今生，为兰儿笑过，哭过，够了，真的够了。
　　那天，他派人通知方延亭前去见兰儿，写下了给兰儿的留书以及颁布让神日教解散的命令，后来，又给五大长老写了信，安排妥了一切，终于可以无牵无挂的走了。然而，真的没有牵挂了吗？
　　如今，他就站在树下，六年前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挣脱死神的束缚后，第一眼见到的明媚阳光，阳光下那个美丽的女孩儿，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她滴着血的白皙纤长的手指，她咬着嘴唇强忍疼痛的神情，她柔美的嗓音，她滑过肩头的长发，她颈上一晃一晃的水晶坠子。一切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愈加清晰。
　　取出怀里的玉笛，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兰儿的芳香。在洛阳方家，他把它交到兰儿手中，在神日峰上，他吹着笛子，兰儿就用树叶吹曲为他和声，他带着兰儿一起飞，他拥兰儿入怀，他说要伴兰儿天涯海角……那几日，真的好快乐啊。可如今，同样的笛子，同样的吹笛人，为什么再也吹不出那种令人心醉的声音呢？
　　他放弃了，真的放弃了。撩开衣袖，看到手臂上那个鲜红的骷髅形魔印，他的表情痛苦之极。那个魔鬼的印记是在他离开青城山之后才出现的，正在顺着他的脉络向上游走，已经快到肩头了。他很清楚，等那个印记到达他的眉心，自己就会完全被控制，成为可怕的血魔。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须选择死亡。
　　“哈哈——”那个时不时在他眼前晃动的影子已经变成橘红色。“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跟着灭亡？别做梦了，我可是不死的！”
　　“休想再迷惑我！我死了，你也会死。”
　　“你舍得兰儿吗？”
　　“兰儿？”听到这个名字，他又开始犹豫了。
　　“别骗自己了，你舍不下她的。跟我合作吧。跟我合作，你就能跟她永远在一起了。”
　　“兰儿？！”他居然看见朝思暮想的兰儿就在他面前，甜甜的微笑着。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摸摸兰儿柔滑的长发。
　　不对，不对，为什么心里这般不安？如果面前的是兰儿，他应该不会产生不安的感觉才对呀。
　　幻觉！
　　“不是！你不是兰儿，不是！”他挥手朝那个影子砸去。顿时便有无数橘红色的碎片四散开去，消失在空气中。
　　心，稍稍静了一些。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缓缓抬起右手。只要这一掌下去，他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命运真是奇妙，时光的车轮转过了六年，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手已经举过了头顶。
　　挥手之间，不再留恋。
　　“尘——”从背后传来的柔美的呼唤。那声音似乎很遥远，又分明早已铭刻在他心间。
　　幻觉，又产生这种幻觉了呢。这次，你再也骗不了我了。兰儿不会在这儿。那不是兰儿，是幻觉！
　　“尘！”声音更近了，柔美中是藏不住的喜悦，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与责怪。
　　不，不是幻觉！因为他的心突然间好宁静，好安详。真的是兰儿！
　　他猛地转身。不染纤尘的洁白！是兰儿！兰儿就站在他的面前。她似乎因为跑动的原因，气息有些急促。
　　双眸依然如水，却带着明显的疲惫。绝美的脸，失去了红润，显得苍白而清瘦。被蹂躏的兰花，虽然仍旧顽强的开着，却早已摇摇欲坠。而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凝望着面前憔悴的人儿，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尘。”兰儿再次喊了他的名字，同时向他伸出手去，目光中充满了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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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敬请关注慕盈新作《一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