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生华梦》莲妙善

2、第一章 鹿泪凝华

　　黄泉奔腾之声在耳边咆哮，菡莲站在崖端，笑着伸开双臂，任狂风席卷她的裙裾。额上白绫在脑后留的余长，亦是随风舞动。青丝未束，甚至连个发髻都没有，却是给人一种谪仙之感。厝衎不语，只是负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欣赏着她的美丽。
　　“厝衎。”菡莲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见她收了双臂，一步步朝他走来。锦袖翻飞，似是只绝美的蝶。风吹过她如远山般的黛眉，撩过她若桃花一般的双眸，轻纱拂过她好看的双唇。一笑，仿佛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厝衎没有说话，只是挑了眉看向她。
　　“厝衎，你认识我，对吗？”她笑着问他，厝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接着，菡莲继续说道“那，我跟你走。”
　　五百年的囚禁，五百年的锁心。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更忘记了她的绝爱。如瀑的长发在身边舞动，厝衎情不自禁的撷了一缕，笑了笑看她“菡莲，忘了一切可真好，起码，你会这样笑着与我说话。”
　　菡莲看着他夺人心魄的笑容不禁道“以后，都这般可好？”
　　厝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手臂也无法放下。菡莲见这样，以为是说错了什么，道歉有些慌忙“我说错了什……”没等她说完，厝衎便握住她的手，笑得温和。
　　“没有，你很好。”他说得极快，像是要掩盖即将奔涌而出的情绪。
　　风吹散的不是沙，而是你我如墨的长发。
　　若是可以停驻时光，厝衎愿意倾世换之！
　　碧落黄泉，她是否会再次忘记？
　　陨丹、忘川水、孟婆汤……种种绝爱的东西，就这样生生锁住了她的心！
　　天涯锁住的是她，海角困住的又是谁？

　　“厝衎，我们去哪儿。”菡莲不解的皱了皱眉，身处云端，心中却没有半分恐惧，却似是之前一直都御风而舞一般。
　　“雪山。”厝衎只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没有多说任何。菡莲不敢说话，心中却是有些抵触。但看在厝衎的面子上并没有说什么。
　　拨开云雾，脚下便是皑皑白雪，雪松软似锦被，踩上去有些把持不住平衡。厝衎转过身说“菡莲，跟着我做。”说罢，他双手呈掌状从丹田处向上提，逐渐汇气，忽的双臂交错，渐次拉开距离，再向下压去。菡莲做的很是纯熟，渐渐感觉脚下变得坚实起来，实际上已经是脱离了白雪，只剩鞋面与雪面接触，坚实如平地。
　　“这是什么。”菡莲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睛里尽是光彩。
　　“凌波步。”厝衎看着她，笑了笑耐心的解释着，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水上也可以这样用。”
　　“真是有趣！哈哈哈哈”菡莲收回双手，在雪原上奔跑起来，蜜色的衣袂被凛冽的寒风扬起，像是一张宣纸上晕染的莲花。厝衎紧随着她的脚步，暗暗用法力将路改作通往西易的埋葬之所。
　　雪林松涧，不时有几只可爱的棕鹿飞奔，溅起一空的雪屑。菡莲好奇的走上去，那鹿儿竟是一动不动，清澈的鹿眸里倒映着她的容颜。菡莲缓缓地伸出手指，摸上它的鹿角，那鹿也不躲开，就那样任她触摸，看着菡莲露出笑容的脸，那清澈的鹿眸却簌簌的流出了泪水。泪水落在菡莲的手上，菡莲像是被它的泪水灼伤，顿时收回手，不知所措的转头看向厝衎，厝衎却没有走上来，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的背后，并扬眉示意。
　　菡莲回头，却见一个身着玄色九重华裳的男子站在面前，脸上写着一种情绪——叫做悔恨。那双眼睛与刚才的鹿一般无二。深邃的眼廓，剑眉星目，加上严重氤氲的雾气，看了更是让人无力抵抗。菡莲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握拳深藏衣袖中。
　　“莲。”那男人先开了口，语气缠绵温柔，竟像是在对恋人诉说衷肠。菡莲不语，只是低了头看着绣鞋上那朵朵盛开的莲花“莲，你在怨我。”那语气不是在询问，而是斩钉截铁的坚定。
　　菡莲笑着抬起头道“我可曾见过你？”
　　千万句伤人的话，竟都敌不过她的这句陌路殊途，那男人伸手想要拉她，却被菡莲躲过。
　　“我不喜生人。”她拂着衣袖向后退去，径直躲去厝衎身后。
　　那男人的手就那样僵直在空气中，不可置信的看着菡莲，泪水零落，划进嘴角，从前不觉竟是这般苦涩。
　　“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