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江南，烟雨微微》月色千华

5、北平最大商行

　　“嘤嘤嘤白薇好帅啊><~~”韩柒柒吃着吃着饭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这真的不能怪韩柒柒花痴，就说那天白薇率领武行众人前往梨园，一路上便引来了路人的各种观看，前面刚刚交了钱的小姑娘忘记拿她的冰糖葫芦，后面许多小商小贩也都忘记了吆喝，死死地盯着白薇看，气得韩柒柒前面挡完了后面挡，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好不让这些人再觊觎咱家白薇的美貌。
　　这头小师弟也很生气：白薇少爷怎么就成你们家的了啊师姐？！
　　“白薇？......你还有脸提......乔汾，她疯你也带着她疯？还眼睁睁看着她带着一群人去梨园闹事？”韩思聆气得扔筷子拍桌子，就差当场揪着韩柒柒的耳朵打她十大鸡毛掸子。
　　“我哪里闹事了？人家请柬都亲自发来了我能不去么？”韩柒柒吃了一块红烧肉，小声辩解。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真真是把我们韩家的脸都丢光了，隔壁药铺李婶刚刚就被跑过来和我说，看你这样子倒像是个在国外长大的孩子，行为举止甚是豪放，在梨园里满场子就属你声音大，那些小爷一个个看你都看不过来了，你还真是给我长脸了啊？！说好听了是豪放，说难听不就是我养的不好养出你这么个一点礼貌不懂一点教养都没有的下作东西！”韩思聆抢过韩柒柒手中的碗一把扔在地上，渣子满地飞。
　　“你看看吧，你看看人家还会再请你么？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告诉你，以后再也不准和那白薇那梨园有任何往来，脸丢到这里就足够了！”韩思聆今天格外激动，韩柒柒看了也只敢吐了吐舌头，说声“娘我再也不敢了”就跑回楼上自觉面壁了。
　　韩思聆叹息，再没有任何胃口，回到房间，并嘱咐谁都不要打扰。
　　“没想到一回来，就要让他看笑话。”拿出手中的折扇，韩思聆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玉坠，白色和田玉，中间有一镂空楷体字：南。

　　“果然不消化了，所以说为什么在吃饭的时候吵架啊有意思么......”韩柒柒一边拍肚皮一边想着娘亲今天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啊，越想越气，只得趴在床上，等待疼痛过去。
　　“师姐师姐！”韩柒柒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回头看看，发现是虎头，正兴高采烈咬着一串冰糖葫芦。
　　“怎么了啊。”
　　“你不上街看看吗，今天可热闹了！今天据说是北平最大的商行江氏更换行主，听说那少行主做事雷厉风行，性格也格外乖张，什么都要管，脾气特别臭。”
　　“......他臭不臭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么个臭人我看什么看......再说我娘气成那样，我要再提出去她不打我两耳瓜子才怪。”
　　“啊？你不知道么？师娘说了，只要你不再去梨园，她就不关你了。”
　　“......我去换衣服。”
　　哈哈......感觉瞬间就消化通畅了啊！韩柒柒嘴角咧到了耳朵旁。
　　在违心地向娘保证了再也不去梨园后，韩柒柒兴高采烈地带上了白薇送的蝴蝶簪子，预备着出门去看看白薇美人儿，顺便看看虎头口中那“臭人”。韩柒柒现在觉得，自己每每想到白薇，心就会扑通扑通直跳，简直是要跳出身体直接跑去和薇大美人打招呼，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比较好，姑娘家家还是应该委婉含蓄着点。（—A—||）
　　今天的北平正如虎头所说，特别特别的热闹，三两步就能遇到放鞭炮的人和店家，连一向爱热闹的韩柒柒都有些受不了，心想这少行主到底是谁啊，怎么比我还能闹腾。
　　“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今日北平最大商行江氏商行少行主上任成为新任掌门人，江氏各大商铺商品一律半价啊！”
　　“诸位，要说这江氏商行啊，那可真是说上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先说这江氏商行是经历了从乾隆帝到这中华民国；再者，这江氏也是少数能在洋鬼子的土地上踩上一脚的中国商行啊，再再者，这江氏的哪一任行主不是个狠角儿？诸位，咱就瞧好儿吧！”
　　这一路上，韩柒柒所见明知的，全都是关于那江氏的，直到到了梨园外，扔了个小石子把白薇叫出来，那跑上来和薇美人打招呼套近乎的，说的都还是那“呼风唤雨”的江氏。
　　“听说啊，那江氏新行主是江三爷的独生子，名唤江南，但瞧这情形啊，这江南，怎么着也不会是个杏花春雨的江南，恐怕又不是个善茬儿，那些个人，虎视眈眈的那些，恐怕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嘿嘿，这下子可有好戏瞧了，诶，白小爷，这江南，您可认识不？”
　　白薇一手拉着韩柒柒，一手擎着一玉骨扇，体贴地替韩柒柒扇着风，微微一笑，也不看那面露贪婪之色的商铺老板，摇摇头，“不认得。”
　　“嘿嘿，总会认识的，总会认识的，听说那江小爷可是个票友啊，还有啊，吃喝嫖赌样样占齐，您这梨园生意这么好，他不得来关照关照？”吃了个鳖的商铺老板不死心地补充道。
　　白薇将扇子丢给韩柒柒，伸了个懒腰，带着韩柒柒往大街上走去，韩柒柒早就受不了这傻了吧唧的小老头，但又怕损害了自己在白薇面前的淑女形象，现在可得了机会，朝着小老板狠狠踹了一脚直至人家不能言语，又乐呵呵地跟在白薇后面替他扇风。
　　“唉，这江南到底是谁啊？看样子，也不会是个好人。”韩柒柒拉着白薇的袖子，十分鄙夷地说道。
　　白薇转过头拍了拍韩柒柒的脑袋，回过身去，却是一脸的沉思表情。
　　韩柒柒看到白薇不再说话，觉得白薇是嫌自己也烦，于是便瘪了瘪嘴，内心暗自扇自己嘴巴子。
　　“对了，柒柒，你为什么不进来？......恐怕是韩师傅见外了吧？”
　　“...... 别提了，我娘可奇怪了，一听说我去梨园看戏，先打了我一顿，后来隔壁药铺王婶来告状，母亲更是嫌弃我去梨园给她丢人了，把我好一顿骂，这不，我是跟她下了保证再也不进梨园她才放我出来。”韩柒柒沮丧至极。
　　白薇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迎风微微颤动，顺着风的方向倾斜，整个人再次陷入若有所思状。
　　“不过，其实只要能这样看着你我就很心满意足了啊......我......”韩柒柒厚脸皮的告白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打断。
　　“柒柒，你看那个玉佩不是很可爱？你等着，我去买给你。”......是党弘。
　　这个人......怎么不说一声就出来啊......电灯泡！韩柒柒愤愤地推开他：“你怎么来了啊。”
　　“瞧你这话说的啊，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小丫头，你能出来那还不得感谢我啊，”党弘把玉佩栓到韩柒柒的腰束上。
　　“呵呵！你这厮还真是无耻到家了啊，我能出来都是白薇的功劳，你不就是在人家面前放了个屁么。”韩柒柒看了看玉佩，扯下来还给党弘。
　　“你你你......姑娘家家怎么这么粗鲁，这要是在以前，我可是有权利掌你嘴巴的啊！”党弘看着韩柒柒的眼神分明就是一个怨妇的眼神，里面写满了“为什么你要他的簪子就不要我的玉佩”以及各种有怒不敢言。
　　这次Pk以韩柒柒得意洋洋的白眼而告终。
　　白薇看着这俩活宝，平静地转过身，觉得这个时间还是用来练功比较好。
　　与此同时，东城区的几栋偌大的洋楼构成的江府中却是完全无法融入这种欢庆的气氛中。
　　其实知情人士们都应该知道，这场庆祝，无非是为了掩盖老行主江三爷病危的消息，用来稳定人心而已。
　　真实的情况，是这北平城中人心惶惶。

　　“下雨了。”一个中年男子久久站在江府不远处的柳树下，仰头望着天上的雨滴。但奇怪的是，他的形体样貌却宛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脖颈纤细，手凝白纤长，微微眯起的狐狸眼中有泪滑落。
　　他伸出手接住一些落下的雨滴，紧紧握住，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笛，轻轻地吹响。
　　男子的脸上，衣服上，满是雨水，但男子依旧保持着那样仰头微笑的姿态，吹奏着一曲不知名的老旧曲子。
　　曲毕，男子掏出手绢擦干笛子，仔细放入怀中，不顾越来越大的雨和已经完全湿透的衣服，静静离开。
　　从始至终，男子都遵守着诺言，甚至都没有看那江府一眼。
　　男子走后不久，有小厮出来禀告门口看守人，看守人慌乱跑入屋内，留下小厮替其看守。
　　经过了几栋洋楼别墅，几个被雨打乱平静的荷花池，最后看守人来到了一栋古香古色的大宅，大宅外站满了人，乌鸦鸦的一片，其中还包括江氏新任行主江南，只见他单手撑着脑袋，倚在柱子上，大大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不这样就要掉银豆豆了。
　　看守人刚想进屋，就被江南拉住：“我爸说什么”
　　“啊？回，回少爷，老爷他......”
　　何管家见状，赶紧拉过江南，江南则死命挣扎，想要进屋，江夫人着急地拉住儿子：“乖儿子先等等，你爹爹的事情要紧，乖。”
　　何管家则让看守人快些进屋，又把门管好。
　　江夫人这才松手，放开江南。整个人低头陷入沉思......刚才的笛声，他们都听见了......没想到老爷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戏子......
　　却说看守人进屋后，擦了擦汗就急急忙忙上前，看着病榻上的老爷，小声叫道：“三爷，三爷......”
　　江三此时此刻眼睛紧闭，眼角却一直有泪水汩汩流出，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方帕子。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屋里的人不知所措，江三爷却挥手示意他无碍。
　　“刚刚......咳咳或许有个吹笛子的人......你看到了么？”
　　“是，是个白衣服的中年男子，大概有一米八，长相特别俊秀。”
　　“是......吗？......”屋内安静许久。
　　“你下去吧，把江南叫进来。”江三爷再次紧紧握住手帕，闭上眼睛，眼角再次有泪水流出。
　　“是。”
　　看守人被这么不着边际的对话弄糊涂了，将少爷请进屋内后，找到了屋外角落里安静抽着烟的秦老总管，他是江三爷的总管，后来随着少爷当上行主，因秦总管年龄已经太大，总管才换成了现任的李盛，也是一把得力好手。
　　“江爷，这府里的事情，再没有比你更加通透的了，老爷这心心念念一直惦记这的人，是不是就是刚刚吹笛子的白衣男子啊？”看守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叔使劲儿吸了口烟，叹气道；“不该你问的，就别问，你也在这江府里呆了这么久了，见了那么多好奇这件事儿的人，你看他们的下场都是什么？”
　　看守人吓得一头冷汗，再不敢多问什么，又跑到门口守门去了。
　　秦叔是个看了三个行主的老人，其实他心里，最最心疼的还是江三爷，毕竟江三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江三爷这些年受的苦，受的累，心里想的念的，他都知道。
　　但最终，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根本就对不起三爷，对不起南玉少爷，但那些个陈年旧事，又有谁会知道呢？就算知道了，难道还能改变这一切么？
　　人生啊......很多阴差阳错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铸就了一世的情深缘浅。
　　就像江三和白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