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红尘》沐月清

8、第八章

　　第二天天色微亮，红颜就带了些早点上山。这条山间小道红颜已经走了多回，也算驾轻就熟，周围的景物已经远不如当日刚来时那么新鲜。只是今日这一趟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走上一回。
　　还好红颜并不是什么矫情之人，生死离别，随遇而安，何必想太多，徒留执念，反倒累了自己。

　　阿七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红颜，眼睛里都是不舍：“红颜姐，你真的要走啊。”
　　红颜觉得好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再瞄一眼绝尘，倒是镇定的很，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是去是留，全然与他无关。有时候红颜真觉得那天晚上和她一起坐在大石头上的，不是另外一个人，就是她的幻觉。
　　红颜下山，阿七自然跟着。阿七待红颜如同胞姐姐，这几日和红颜相处甚是愉快，一想到就要回到他和李二哥沉默寡言毫无生趣的独处生活，他就不由垂头丧气，如此这般，哪还会放弃送红颜的机会。
　　只是绝尘不这么认为，眼前这人走就走了，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再见面的一天，怎须十里长亭，依依不舍。
　　阿七深知他那李二哥的心性，冒着被他一剑封喉的危险，在他那仅用鄙夷就能杀人的目光下，连拖带拽，竟也把他拉下了山。

　　一同相送的还有绝尘的八叔八婶，八叔给红颜准备了些干粮，还有自家腌制的咸鱼干一类，红颜也不推辞，欣然接受了他们一家的好意，八叔喜笑颜开。八婶也是性情中人，一转脸竟然抹起眼泪来，红颜劝了好久，方才止住。
　　“李二哥，你再送送红颜姐吧，我这就送爹娘回去了。”阿七末了也不忘给他们“创造机会”，捅了捅绝尘的胳膊，眨眨眼睛。又转向红颜，道了句“红颜姐保重”，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儿差点红了眼圈。
　　红颜见若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这一家会哭成一团，到那时她怕是会持不住场面，索性一抱拳，一句后会有期，便回身不再看他们。
　　绝尘被阿七推了一把，瞪了阿七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跟着红颜向树林走去。

　　到了树林边上，红颜牵马停住，转身笑道：“你就送到这里吧。”
　　绝尘瞥了她一眼，意思是我是被阿七推过来的，也没想送你多远。
　　红颜转身欲走，却又突然转了回来，笑得一脸坦然：“我这一走，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啊，不跟我说句后会无期么？”
　　红颜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答，只有地上树影摇曳，幽林鸟鸣。
　　红颜笑得更加灿烂，那一身红衣在阳光下耀眼鲜明，翻飞舞动，就这么飘飘然靠近绝尘，裹了一阵芳香。
　　她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香包，递与绝尘，绝尘却半天没接，一个大男人收了女孩子的贴身之物，也没个说法，难不成是定情信物？
　　红颜翻了翻白眼，抓了绝尘的手把香包塞进去：“前两天八婶刚缝好的，又不是我的什么东西，乱想什么。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这个就送你做个纪念吧，好歹也在本小姐这里放过两天。”
　　绝尘微微皱了皱眉，稍加犹豫，还是收了。
　　红颜见他这副冷静样子，也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这人啊，薄情寡义没什么羁绊，纵然是天塌下来似乎也总是不慌不忙，逗起来哪里有阿七好玩。只好无奈摆摆手：“好啦我骗你的，记得下次见面别忘了我，后会有期。”
　　绝尘目送着那人化作一个红点，消失在树林深处，便把那香包拿出来看了一看，这哪里是八婶的手艺，树枝上的星星点点，看不出是梅花还是迎春花。翻过来再看，金线围着绣了一圈，中间一行小字：勿失勿忘。

　　红颜一走，绝尘又是孑然一身，仍然和以前一样，少言寡语，只把那砍来的竹子打磨光滑，用凿子细细凿了几个小洞，放在嘴边吹上一曲，清远悠长，也是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阿七说这箫做工是不错，可惜少了个配饰，光秃秃的。
　　绝尘悄悄把那香包拿出来捏了一下，到底也没挂上去。

　　日子又像以前一样平淡如水，那人仿佛来过，又仿佛从未来过。世事皆是如此，在那雨落心涟漪之后，终究是篱园过客，或许忽然一天，恍若大梦初醒。
　　绝尘不信命，否则定会说是命中运数，相逢相知皆是天命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