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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别离(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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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情不满的轻敲碗盏,乒乒乓乓的嫌弃道,“阿荷你就不能少吃些饼饵蜜饯?瞧你这几日胖的,硬生生长了两层膘!”
“真搞不懂二哥怎么会相中你,你既不文弱,又不纤细,唯一的优点--白,还是那种肥腻腻的丰腴……”
穆荷心尖簇的一紧,捂着胸口连咳了几声,吐不出,咽不得,一张脸涨的通红。
“别装了,这小把戏哪里骗得过我去?”
语气当真刻薄得紧!
她话落,穆荷停了咳嗽,慢慢直起腰,托起小茶杯呷了一口。她性格豪爽,但倒也不至于对伤害无动于衷。
王情不明就里,懵懂的看着她——
穆荷袅娜起身,恍惚中一阵晕眩,身子一歪,娇花折茎般,就要跌倒!
“当心!”王情尖叫。
英雄救美的戏码适时上演,一只手臂稳稳的扶住穆荷的腰肢,顺带不怀好意的在腰腹上揩了一把。穆荷神色如常,回首温软一笑,踩着那登徒子的脚上,狠狠碾了下去:“多谢郎君扶手之恩。”
出了酒楼,穆荷低头很是不解的追问王情,她哪里不文弱,哪里让丈夫相不中?
王情不堪其辱,瞪着穆荷,哑口无言。
是夜。月明星稀。
穆荷不耐暑热,搬了榻在院子,铺了整整一大张冰簟,蚊蝇不知疲倦的嗡来嗡去,挥打不走的徘徊在饼饵一旁。
赤脚用脚趾缝夹了五木,硬硬的膈在脚心底下,内室的王情在浣头,噼里啪啦的水声弄得声势浩大,穆荷也不管她折腾出多大的动静,只是心情怡然的听着。
墙外,木屐磕在石板上,是悦耳的响碰。之后,小叩门扉。
“进——没落门闩的!”穆荷扯着嗓子喊。
穆荷见门却迟迟未开,点脚踩着青石板去一看究竟——
门外,桓五郎一身庶族的白袍,玉树临风。目光对视的刹那,穆荷恍惚觉得他似有千言万语,但只一霎,他的脸立刻与初识那夜蛊惑邪魅的影像重叠。
“怎么来这儿?”
穆荷斜倚门栏,眉飞入鬓,眼中却有奇异的哀伤。
“信步走走而已,恍惚闻到了桂花糕香,就好奇的敲了门。”
他眉眼含笑,自有风流。
穆荷很是怀疑的看着桓祎,抬手就去摸自己的嘴,果然,摸索到一小块饼渣。
暗自羞恼中,一包饼饵摇摇荡荡的晃到她眼前,他食指勾着绑线,笑的一本正经,“不请我进去吗?还是不方便?”
“小姑所居,独处无郎,哪有不方便的说法。”
说着她让出了地方,却在下一刻,被桓祎带入怀中,“我很想你。”
穆荷轻轻的垂下头,展露出一截蝤蛴般的脖颈,绽开笑意。
她清楚得很,他来找她就是因为想她。想她的身体。
巧得很,她也是。
这份默契,心照不宣,尽管这样,穆荷的温顺与配合还是让桓祎心生欣喜。
慵懒的用手把青丝绾顺在一边,她靠着他得胸膛,开门见山——“你是怎么和江通勾搭一处了?”
桓祎轻笑,灼热的气息喷洒上耳蜗,“坊间讹传的你也信?”
穆荷皱眉。
桓祎温柔坚定的板过她的身子,手指缓缓压上她的后颈,与她唇瓣厮磨。
明知他故作挑逗,穆荷还是放任沉沦,笑着使力搂着住对方的脖子,送上自己。
没有絮语,没有爱意,彼此厚重的呼吸时慢时快的交叠一处,混乱的匀在一起。桓祎把她抱上石桌,抬手抽出她的簪子,如云黑发水一般淌过指缝,美好的让人战栗。
“专心些……”
灼热的吻一寸寸烙上穆荷的大片大片裸`露的肌肤,桓祎含混不清的声音中,牙尖突然尖锐的啃咬,逼得穆荷收回心绪。
“唔……好……”她不乱想,去他娘的,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压住躁动的疯狂,穆荷保持着张开双腿的姿势毫无技巧的磨蹭着桓祎,竭尽全力的抱住他的头,将悉数不稳的喘息吞入两人唇间。
两人都是做得情动,一声稚嫩的吴地童音,却不应景的响起——
“阿荷,过来帮我浣头!”尖利的嗓音,急躁不耐。
桓祎片刻迟疑。始料未及。
“不管她--”
穆荷调整了姿势,固执的勾住他的脖子。
王情又在呼唤她,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穆荷听见她气急败坏的摔得洗具乒乓作响,听见她狠狠踏着地面叠声呼喊,可她现下不想理会那个蛮不讲理的小姑子,只想就这样,不理天崩地陷,不管今夕何夕。
是桓祎推开了她——
他眼中还有未褪的情潮,而她自己,早已是衣裳不整。
穆荷还来不及自嘲,王情颤抖的声音已传开,“奸夫淫`妇!你们……”
穆荷估计王情自小的家族教育还没有让她形成健全完整的骂人体系,她无动于衷的看着小姑子气得抖如筛糠,语不成句,最终气恼的摔门而去。
但是穆荷记住了她当时唾弃的表情,那张稚嫩的小脸分明就在说,“穆荷,你真贱!”
一把燃得正炙的火被兜头扑灭,穆荷残留余热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密得细疹,抚上去便是一阵冰冷的战栗。
穆荷目光平视,正巧看见桓祎肩上绣着的海棠花下。
她仰头,柔软的唇错落的在他的脸上,缱绻依旧。檀口一开一合,她若无其事的下着逐客令,“五郎请回吧,我没兴致了。”
穆荷从前直后拢起自己的长发,水一般指间流泻,冰冷,滑凉。
蓦地,一声凄哑的尖叫贯穿夜空,惊世骇俗!
阿情!
穆荷心头一抖,腾地直起身子,惊惶的望向墙外--
那无助惊悸的声音……是王情!
她叠叫了两声,之后便模糊不可听闻,穆荷还坐在石桌上,滔天的恐惧却已困住了她,慌不择路的,她推开桓祎,跳下了去。此时桓祎的反应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只知道,那小姑子身处危难,她需要她!
关心虽乱,穆荷到底还没彻底失了理智,她掀开旁边的冰垫子,风一般的抽出弯刀破门而出。
巷子口,王情目光惊恐,毫无招架之力的被点了穴,像夹一只小母鸡一样,夹在一个蒙面大汉的咯吱窝里。
大功告成,另一个蒙面的精瘦汉子悄无声息的比出一个“撤退”的手势,大汉心领神会,夹着王情掉首离开,留瘦子断后。
年代斑驳的深巷,古树盘根连片,小径曲折,大汉脚下生风,颠颠簸簸的夹着王情飞驰。
大汉行动敏捷,训练有素,绝非是市井恶霸,可轻易动摇收买之流,而面对如此悬殊的体力,王情只能任人宰割。
她强压惊惧,倒也尚算冷静,心心念念只有一个人!——穆荷!她只能寄希望于穆荷——只有她肯来救她了!
可,穆荷刚刚与桓五郎热火朝天,可留意到了她的呼救?就算注意了,以她区区一介女郎之身,有心无力,可敢为她以身试险?王情开始慌乱了,甚至开始绝望的期盼,桓祎感念她火中取栗,肯施援手,可这样蹊跷的劫持,王情惊恐的怀疑,这些人就是桓祎亲手布置的!
一层层的冰冷绝望淹没了王情,束手无策,呼救无门,她无能为力的闭上眼睛。
大汉的脚步猛然一停!王情霍然睁眼——
“放了她!我出双倍的雇金——放了她!”
石子铺就的小路,夜雾暧昧,穆荷周身拢于黑暗,站在不远处,仿佛浴血而来,孤狂萧煞,怒意勃发!
真好……
王情眼眶一热,泪水泫然欲滴!
那大汉也没有料到,一个妙龄女郎居然胆敢拦路,虽敬她胆色,但到底不以为然。
很是罕见的,他开了口:“莫不是小娘以为游侠人人都学得吗?”
调笑中,穆荷右手猛然亮出弯刀向他刺来!
王情瞳孔紧缩!
穆荷这一出手真是高低立现,那大汉也吃了一惊,向后急腾跃出几步。一时之间两人距离,不得寸进。
穆荷身形虽小,但动作猛健,刀法狠戾,一招一式都疾风裹挟,大有搏命之意,被她气势所逼,大汉有些犹疑,不敢正其锋芒,只连连躲闪。
被逼的急了,大汉一跃数丈,刀锋逆转,架上王情的脖子,硬声警告——
“劝你停手吧!王家的千金若出了闪失,我们谁也不好担待!”
“你动她试试,我活剐了你!”
穆荷的眼睛冥黑幽暗,暗夜中摄人心魂,凶型毕露!
大汉嗤笑一声,拎起腋下的王情,看也不看的,像扔柑橘一样,扬手就往上空那么一抛!
穆荷心神一震,目眦欲裂!
不及多想,身体已踏上着力点,一个纵身,凌空去接!
她甚至没多想,此般动作就等同于将全身要害暴露敌手!
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个高度,王情必死无疑!而王情不能死,因着她是她的良心,更因着她是王愉的阿妹!
穆荷不管不顾的飞身,那大汉瞧准时机,抽出腰间长刀,飞刀向王情横削而去!
卑鄙!
穆荷大骂出声,技巧的空中侧身,为王情生生挨了一刀!
好在力道在空中化解了不少,王情在侧身的时候又避开要害,只是在手臂上扯开数寸的口子——
痛感还未真正到达,危急已然迫近气息!
王情下坠的力道蓦地砸在两臂,穆荷顿时难以负荷,冷汗涔涔,吃痛间手一松,匕首脱手,她也再接不住王情的重量——
穆荷眼前乌黑,只剩下王情急速坠落时那惊惧的小脸,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声濒死前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