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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午夜三時的最後愛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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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午夜三點,我醒來在空蕩蕩的大床上。
一個清晰的夢,清楚到讓人分不清身處於現實還是夢境?
但對自己而言,那是不折不扣的夢魘。
汗水浸身,我不以為意。
我在意的是,為何會在五年後,本該遺忘一切的現在再夢到當年的事?
該忘記的、該拋棄的、該不回想的,不屬於自己的永不屬於自己。
痛依是痛,闔不了眼好不了的傷,在心底破了一個大洞。
午夜三點,我失眠在一個寂靜的夜裏。
獨自一人,依然如此寂寞。
從浴室淋浴出來,天空翻著魚肚白。現在時間清晨五點。
隨意的披著一件外套,讓濕淋淋的頭髮自然風乾。
坐在陽臺上的搖椅,點燃一根香煙。
我會抽煙,但不上癮。香煙對自己來說,只是一種排解寂寞的手段。
就像有人會借酒澆愁一樣,但對我來說,酒讓愁上添愁。
我習慣了一個人的空間,完全放縱自己在尼古丁的誘惑裏。
不用清醒的面對,不需認真的思考,不要嚴肅的探究。
一顆曾那樣炙熱沸騰的心如今已歸於死寂,就這樣下去吧。
唯有真受過傷的人,才會知道那種痛。
到死我都會深深記得,我曾那樣的愛過一個人,即使發誓永不碰觸愛情的現在,
我都將深深記住,我曾深愛過一個人,他曾是我生命裡的全部。
我任職於一家頗具知名度的大公司,職務是人稱商場戰神的歐氏貼身秘書。本來該是由妖嬈美豔惑人的女人所擔任一職,卻因為那男人花名在外,是位有名的情場浪子、風流公子,所以上層怕惹出事端,於是由我這不起眼的小員工出線,接下這個看似金飯碗,實則不輕鬆的苦命工作。
歐氏是個聰明人,任何人都瞞不過他的眼。他只消一眼,就拿捏得準他人來頭。
相處不到一星期,他便明瞭張孝若這個人有幾兩重,包括一般人難以接受的性向。
我再次確認他非常人。
很少人知道。我很少像人提及自家身世,但是也從不隱瞞自己。
如果有人問起,我將坦承。
因為這是對自己的肯定與尊重,如果連自己都不愛自己了,你還能奢望誰來愛你呢?
〝你是──?〞
〝是的。〞
〝喔?那麼誠\\\實啊?你不怕被革職嗎?這個社會可容不下異端分子。〞
〝如果容不下我,我會自行走人。請放心,我不會給歐氏添上任何汙名。〞
〝你真有趣──〞他笑著,〝我頭次遇到像你這種類型的人。〞
但我不是第一次遇到像你這種類型的人,我輕聲回道。
他們兩個之間有著太多的共通點了,家世背景經歷等等,優秀的讓人羡慕忌妒,那種人總可以輕易的得到任何一切,包括愛情。所以我討厭那種人,即使他不是那個人,即使他是我的上司,即使這種投射作用是不對的,但我依然是我。
〝可以說說你自己的事嗎?孝若。〞
〝如果您想聽的話。〞
〝嗯,可以告訴我你有愛人嗎?〞
〝我曾愛過一個人,但他離我而去了,目前單身,以後也是。〞
〝我想聽你的故事。〞
〝那是個無聊又冗長的故事,如果您時間多的發慌,不如來處理公文會更好。〞
〝你真有趣。〞
他笑著給我下了評語。有趣,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我;有趣,一個定義過於廣泛的詞,我並不打算瞭解。我在外人眼裏,是個平淡知止的人,不踰矩、守本分,我安靜的像隻貓。一個人可以用他的角度來評斷這個世界,但沒有人可以輕易走進另一個人的內心。
沒有人知道在我內斂的表現下,擁有著愛恨分明的火熱情感。
我唯一的愛人──優,他知道。
可他離我遠去了,就在五年前。
我們的感情經過革命,用盡了所有手段而換來的;我們彼此為了對方,拋棄了血濃於水的親人,我們不曾後悔,認定了彼此是唯一的存在後,在高三聯考那年放榜後,我們毅然而然的背棄所有牽掛,遠離了親情羈絆,到了南部一所大學展開了半工半讀求學生涯。
日子過得不甚優渥,但至少有對方相伴,我們很知足、很充實的過著每一天。
我愛優,沒有人可以懷疑我的感情、我的真誠\\\。但優愛我嗎?我卻不知道。如果他愛我,那他就不會離開我;如果他不愛我,那我們三年的禁忌相戀,又為何可以支撐如此之久?
沒有答案的疑問,每每在夜深人靜時纏上心頭,吶喊著吶喊著。沒有答案。
〝你在想什麼?〞
回過神,我端著咖啡看著上司的臉,眼神中噙著笑。
〝一些事。〞
〝說來聽聽。〞
〝……我在想,為什麼我會進來一個有著愛探人隱私老闆的公司。〞
用意明顯,可我忘了他的陰險狡詐與厚臉皮。
〝不不不,親愛的孝若,我可是擔憂屬下的表現,希望能為屬下分憂解勞啊!〞
看著他的笑臉,我忽有一股衝動把手中咖啡砸過去,但我忍下。
〝不妨您先關心關心桌上的檔,或是考慮幫員工加薪,這樣會來得更好。〞
〝很像是你的回答。對了,幫我把明天下午的約全都推掉。〞
〝理由。〞我不急不徐的補充上,〝無特殊理由者不得擅離職守。〞
雖然這條規矩是員工守則第十三條規定,對高層來說沒什麼約束力。
〝我妹妹要帶準妹夫要來,這理由可以嗎?〞
他笑的一雙媚惑無數人的電眼,彎成一條曲線。
〝我知道了。〞
他是上司我是下屬,能說不好嗎?
歲月可以磨鈍一個人的銳氣,年少輕狂的時光已不復在,只剩一個平靜的心靈跳動著。
我有時會想,什麼時候那顆心才會劇烈跳動呢?還是它只為優而心動?我不清楚。
愣住的看著眼前另我憤恨忌妒的男人,我傻著不說話,任憑手中飲料落地,燙傷了手也無知覺。
他也同樣震驚,迷人的臉龐布著驚恐的神情,愧疚、害怕、心虛……
當初奪走優時,那張意氣風發的俊臉,如今只剩種種不安。
而我,理智不斷提醒我要自重、冷靜,克制住自己想殺人的舉動。
我似乎太高估了我的自制力,事實證明,面對仇人,我依舊忍耐不住我的衝動。
於是我轉身就跑,完全忘記了上面吩咐下的身分職責,這次就算上頭要開除,我也無所謂。
只是沒想到才跑到走廊轉角處,眼看離電梯只剩幾步距離時,手腕被緊抓住,一回頭,是他。
他困住了我,像似要說什麼,卻又開不了口,停停頓頓半晌。最終俯在我耳邊輕聲說出……
我忘了他說了什麼,眼睛只看到他的嘴型,張合張合。他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
等我回過神,我已被隨後趕來的上司制服住,而後來跟上的人,急忙上前查看被揍一拳坐在地上的他。我怒紅了眼,像一頭發瘋的獸,不斷的掙扎掙扎,想再上前給他攻擊他,只是後頭的人力氣太大,我沒想到,平時遊戲人間的上司,還懂得健身之道。
長髮飄飄的氣質女子,擔心不已的扶住那個男人;而短髮少女則憤恨不平的罵我,她身邊則有兩位上司的好友圍住她,深怕她也捲入這場混亂中。我想過去踹地上的人幾腳,可惜距離太遠,腳不夠長;想出拳揍他,可惜兩手被緊困住,動彈不得。
〝孝若──〞
可恨的男人開口叫著我的名字。
〝閉嘴!!!〞
〝孝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閉嘴閉嘴閉嘴!關裕宗!!!你這個爛人!你曾答應過我什麼!你說啊!〞
我嘶吼著,忍不住的淚水淌落。
〝孝若……我……〞
〝你說過你會保護他的!你說過你會照顧他的!你說過的話!還需要我提醒嗎?〞
我大吼著,不斷著做著無意義的掙扎。
〝還給我!還給我!把我的優還給我!!!〞
最後,我跪倒在地上,在意識混沌前,還不停呢喃著。
──把我的優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