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无用是深情》薇紫满楼

15、【九】当家

　　3个月等于92天、2208小时、132480分钟……越往后推算的话，就觉得这段时间其实还是挺长的。
　　可凡事都要有个了结，彭译和他二叔之间亦然。不管这场战争最终会牵扯到多少人，时间也不会为你停下来。
　　彭译心里没底。
　　他并不太把庞家的合作案放在嘴边。一方面显得他很沉稳，另一方面，他是有点怕了。
　　庞远为什么突然出现，如果以前只是些许怀疑，那场宴会过后，基本上已经坐实了他的推测。如果庞远不是取向有问题，那么背后牵线搭桥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如今最不想再亏欠的那个。
　　比起这种恩惠，当不当这个当家已经无所谓了。彭思图在的时候就总是告诉他，九珑堂的当家并不好做，那么多人在看着你，并不是每一个都充满善意。更多时候，冷血才是必须的。可彭译从小接受的毕竟是传统教育，三岁看老，他还是学不到父辈的辣手无情。
　　然后就开始自寻退路。反复的去想如果当不上这个当家该怎么办，他还拥有什么。
　　他也跟凌素说过自己的想法。那个下午他们一起躺在宽大的白沙发上，电视里是他弄不明白的走秀节目，而凌素喜欢看，剥好一个栗子放进他嘴里。
　　彭译就在这个时候问她，“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其实他顶讨厌这种类似于我和你老娘掉到水里你会先救谁的幼稚问题，可心中的不安日趋强烈，他想从素素那里讨个答案，不用很多，只要能让他稍微安心。
　　凌素微微一个晃神，这才在他怀里抬起头，两个人的距离如此接近，他甚至能够闻到她发间的那股香味。她想了想，复又笑开，“你也太悲观了，他是你二叔，就算你当不上这个当家，他也不会亏待你。”
　　“可是如果呢？”彭译小心的捏住她的下巴，透着一股慌乱。“你不知道我二叔的性格。如果他容不下我，我准备另立门户自己开公司。那一切就真的是从头开始。你愿意跟着我吗？”
　　凌素侧着头，隔了两三秒重新埋到他的怀里。
　　“当然，我这一辈子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彭译没有再说话了，凌素的犹疑太过明显，他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相信她的话。甜言蜜语是不能当真的，我明白，即便你最终离我而去，至少你现在还在我怀里。可是亲爱的，为什么仅仅是一个可笑的誓言，也让你这样权衡利弊的去思考呢？
　　彭译不懂。

　　九珑堂的作风一向老派，有些规矩发到微博上甚至要引围观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就没有口头说的那么牛掰。所以说规矩还是留在小册子里的时候最酷，告诉你争夺当家，名目特别的霸气。脑内绝壁是大砍刀一挥血浆到处乱呲，可其实也不过是五个祖爷爷级别的老头子把你俩憋在小黑屋里，给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让你死让他活。
　　彭译真心没想到他会赢。
　　那老头说出让自己继任当家候他还有些不信，左右来回瞧了瞧，才发现是自己没错。
　　七个人的面前各自有一杯茶，彭译不好这个，而二叔也只是品茗叹息，几个宗亲围着他们，刚开始都端着架子准备看好戏，最终无不失望而归。
　　彭译猜他们想看到的最终结果无非是像所有港产电影里那样，二叔拔出枪来爆了自己的头，或者自己拍拍手掌吆喝着手下兄弟把彭思业拉出去投江。可什么都没发生，叔侄俩都认同了这个结果，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本家空空荡荡，彭思业率先进了花房，彭译在后面跟着。
　　其实小时候他和他二叔走得还挺近的，彭思业只有个女儿，后来离婚，跟了她老娘，长久的不在身边。于是就把大侄子当自己的儿子疼了，长大后有些生疏，直到为了当家的位置彻底决裂。
　　如今尘埃落定了，彭译突然觉得有些荒唐。说不争不抢，温文尔雅冠冕堂皇，真的动起手来却丝毫不留情面。争权逐利，他们哪个都没有留情。他以为二叔一定会很懊恼，可眼瞧着大势已去，以后都得听自己的了，二叔倒是一脸悠哉。
　　彭译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掉到了什么圈套里。
　　他拉了把椅子在他二叔对面坐下，彭思业没有抬眼，摊开份报纸在那看。这么多年的习惯了，每天在花房里读报，可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东西都堆在桌子上。彭思业显然有恶补的想法，就叫管家沏壶茶来。
　　彭译看着，有些犹豫的问，“您不回公司吗？”
　　“我好歹也是奔六的人了，这段时间累得够呛，就放我两天假呗。”
　　“……”
　　见他沉默，彭思业不由得啧了一声，“小译，跟你说句实话，我压根就没想跟你争。我是什么人你父亲最清楚，巴不得赶紧告老归田。可大哥走的太突然，你又处在那样的状态下，我被逼着上位是意料中事。当然，我大可以把这位置让给你，可不是我也会有别人，那段时间你在公司的评价特别差。被人逼到那个份上，我再推脱就会有袒护你的嫌疑，即便你真做了当家，你的位子也不会安稳。况且，我也想试试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可以为九珑堂做一些成绩。”
　　“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鼎盛的那件投资案你处理的相当漂亮，得到这个位置不出奇，有什么好愧疚的。”
　　彭译说不出话了，不管二叔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或者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才说这些漂亮话。彭思业做的每一件事无一不是为了整个彭家着想，相较之下自己简直抬不起头来。在国外逍遥了许多年，回来之后又是逃婚又是分手，和莫婷谖之间的纠葛已经搅得他无暇他顾。如果那个时候彭家真的落在自己手里，他甚至不敢保证会不会让九珑堂就这样垮掉。彭译觉得无比难堪，彭思业瞥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到娱乐版的新闻上，“怎么着，你以为你二叔和电视里那些赶尽杀绝无恶不作的叔叔是一样的？叔叔我可是正面角色。”
　　彭思业并不适合搞笑，他那张扑克脸说出这种话尤其让人心惊。彭译就有点被这画面蒙住了，愣了那么几秒，才犹豫的说了声，“……谢谢。”
　　“谢就不必了，你以后要面对的事还多着呢，我这只是第一关。”
　　“你上位第一件事，最好就是和莫家打好关系，这个盟友绝对不能再丢了。婷谖那个孩子哪都挺好，就是太死心眼，不过时间一长也就好了。”
　　彭译点头，想起还有些事要准备，也就起身告辞。至少彭思业有句话说的没错，以后的路，难而又难。
　　起身给秘书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还没等他开口，彭思业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在后面唤住他。依然没有抬头，津津有味的盯着眼前细小的文字。
　　“再奉劝你一声，你那个女朋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最好小心点。”
　　素素吗？彭译不置可否的转过身，并没往心里去。二叔和莫家多少年的关系了，自然觉得莫婷谖好。可他想他是了解凌素的，那样伶俐的女孩子，相处时间久了二叔也一定会明白。
　　时间总是能证明很多东西。彭译的观点没错，但负面作用是它也会让一个人原形毕露。彭译是个好苗子，至少彭思图是把他当成一个商人来培养，这导致他在感情这方面并不擅长。又或者凌素隐藏的太好，人一旦陷入爱情智商就会掉到负数区间内。所以奔三的彭公子当时并没有预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与他耳鬓厮磨的女人会变成怎样的恶魔，并且拖着他，一起坠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