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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两人对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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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围屏被安置在了苏长策的寝殿,每日起来之时,苏长策都会多看上几眼。
张福来发现了这一小小的细节,替苏长策更衣的时候,便是笑道,“主子好像很喜欢这屏风。”
“这幅丹青,初看下去,觉得气势磅礴,可如今细细看来,却又多了些绵长温婉。”这般一说,苏长策就是想到了贺正之那温吞柔情的脾性。
张福来哪里会赏画,听得苏长策这般说,只是应了一声,却没再多言。
上了早朝,却听有人上奏,道云州土官因仇怨相互厮杀,当地监察御史写了奏折道此为叛逆,要朝廷征兵讨伐。
苏长策允了。
算算咏春苑还有半个来月便能竣工,便是不禁瞥了贺正之一眼,却发现贺正之在庙堂之上,虽仍与平时一般笑着,竟是透出一番慵懒,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倒也不知他在这早朝之上,又到何处去神游了。
清了清嗓子,苏长策道,“贺正之,咏春苑近来修建如何?”这摆明了是要将贺正之的神思从九霄云外拉回来。
好在贺正之平日温吞,这时反应极快,便是将咏春苑的状况大致说了遍,苏长策这才满意的颔了颔首。
待到下了早朝,贺正之便是被张福来给叫住了。
“贺大人,皇上召你去御书房呢。”张福来也习惯了,对着贺正之也没多少拘谨。
贺正之温润一笑,转身就随着张福来朝御书房走去。
到了御书房,苏长策见了他,张口就问道,“今儿个怎么了,莫不是对那云州土官一事有何看法。”
贺正之笑道,“多谢皇上挂心了,臣只是昨儿个没睡踏实。这事臣并未知晓来龙去脉,不好妄下定论。”
“这咏春苑,还有半个月便竣工了罢。”苏长策缓缓道。
“是,”贺正之应了一声,续道,“不知皇上召臣过来,是有何吩咐么。”
这一问倒是让苏长策微微一怔,其实他今天也没什么要事和贺正之商议的。蓦地听他这么问,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说辞。
沉默半晌,才道,“朕觉得你最近心不在焉,若是有甚大病小病,去太医院看看,莫要拖了。”
“多谢皇上,只是臣并未有何不适。”贺正之笑应一句。
随后两人又是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贺正之便是道了告辞,才缓缓退下。
待到贺正之离去许久,张福来端进来一杯参茶,见苏长策神色颇有些慵懒,问道,“主子,莫不是看折子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会?”
苏长策却是摆了摆手,然后抬起眸子来看着张福来,“你可知那贺正之住在京城何处?”
张福来没料自家主子问了这么一句,笑答,“奴才怎么会知晓呢,要不,奴才去打听打听?”
苏长策轻轻的应了一声,张福来才将手中的参茶放在了桌案上,施施然退下。
眼看这天儿要入秋了,暑气早已消散不少,添了几分凉爽。
窗没关紧,漏了些凉风进来,让苏长策握着朱笔的手一顿,抬起眼帘来一看,才发现窗半开着,将外头的景致隐隐约约的透了过来。
张福来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回来,道贺正之家在京城偏远小巷里,那地不好寻,还笑不像是朝廷工部侍郎所住的地儿。
苏长策之前就知晓,这贺正之无亲无故,身旁也没个人照料,就算是任了个三品侍郎,竟还是与以往没什么区别。
他挥退了张福来,却是无心看折子。
想那贺正之自幼家境清苦,如今当了官,竟还是过得那般的日子。早知晓他清廉,没料还清廉成这模样。
入夜之后,苏长策在宫闱深处走着,身旁的张福来问了句,“主子,今晚翻哪位娘娘的牌子?”
“不翻了,”苏长策本想道回文华殿,可转念一想,倒是鬼使神差的道,“朕出宫一趟。”
张福来骇然道,“主子,这夜深了,眼看又要入秋,露重得很,若是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你当你家主子吃是白饭的么。”苏长策觉得他未必有些大惊小怪,揶揄的笑道。
“主子这深更半夜的,是要去何处?告诉奴才,也让奴才有个底儿,在太后娘娘那里好交代。”张福来也算是知晓自家主子五分性子,自然不劝阻。
“你就说朕在御书房看折子不便成了,朕出去走走。”说罢,便是将张福来撂着了,换了一身便服,还真是出宫去了。
这夏末白天的时候,的确是有些热的。可入了夜,逐渐凉了下来,穿得少一些,反倒而还觉得有些冷意。
照着白日张福来所禀报的地儿,苏长策还真是寻了一会,才算是真正找到贺正之的住处。
果真如张福来所言,这地儿,还真不想朝廷命官会住的地儿。
乍一眼看去,还以为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屋子罢了。
苏长策也不想贺正之是否入睡了,抬起手来,便是轻叩了几下门扉,只听里面传来温软的声音,“来了。”
苏长策认得这声音,不便是那贺正之么。
“如此深夜,不知是哪位来访…...”吱嘎的一声,门被贺正之拉开,他的话音还未落,抬起眸子来,就是看到了苏长策。
“皇上?”平日温润神色不变的他,顿时也是止不住的惊讶。
“这夜深了,贺卿还未睡?”苏长策问道。
“皇上不也是么。”贺正之笑应道,“臣寒舍简陋,希望别唐突了皇上。”罢了,就是请苏长策入门。
苏长策却是笑了,“唐突什么,不过也算是长了些见识。”
“臣这陋室还能让皇上长见识么。”贺正之随在身后,问了一声。
“当朝工部侍郎,住的是这般的屋子,任谁都不敢相信罢。”苏长策扫了一眼这小小的庭院,几眼便是看尽,并不像是皇宫那般,应接不暇。
只听他续道,“朕并未拖欠贺卿月俸罢,怎么不换个好些的府邸。”
“臣住惯了,若是换得好一些,反倒而浑身不舒服。”贺正之实诚的回道,“且,向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臣觉得这样挺好。”
觉得贺正之说得有理,苏长策微微颔了颔首。
随后又是扫了一眼,问道,“怎么还没个下人?”
“臣孑然一身,自己能照顾自己,也不需什么下人。”贺正之回道。
这话一落,贺正之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邀苏长策坐在庭中的圆石椅上,去沏了一壶新茶出来,放在石桌上,斟了一杯,递给了苏长策。
“不过粗茶,虽不能细品,却也能解渴。”贺正之笑道,亦是寻了个地坐着。
石桌上放置着棋盘,这棋局下到一半,还未分出胜负。
“贺卿这深夜竟是独自下棋,莫不是孤寂了些。”苏长策道完,便是抿了一口热茶。只觉得这茶与宫中进贡的好茶不同,虽然没那么清润的口感,却是让人觉得入喉绵长,清香沁脾。
“臣习惯了。”贺正之笑答。
“你倒是什么都习惯了,恰好朕今夜毫无睡意,就试试贺卿的棋艺如何。”苏长策将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子分开,大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好。臣自当奉陪。”贺正之眉目一弯,犹如此时天上一轮弯月,煞是好看。
月色如素绢,淡且清冷,深夜寂静无声,仔细一听,却是能听到棋落之声,但众人皆已睡去,哪里会注意这棋声。
两人对弈,竟是不觉时间悄然流逝,待到回过神来之时,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竟是天亮。
几盘对弈下来,苏长策三胜四负,贺正之略胜一筹。
这下了一夜的棋,苏长策让贺正之好生休息,贺正之本想婉拒,却执拗不过他,只好应了下来,在自家休息了一日。
苏长策这一夜下来,竟是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大好,细细回想起这晚与贺正之对弈,只觉得惬意非常。
不知不觉,又是近了贺正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