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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 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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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付了足够的钱,找了个车夫,车夫载着我一路来到了洛阳。想着临行前阿娘的嘱托,不知该如何才能完成。不过现下看来我先不要想这件事,我要找个地方落角。
抱着我的行囊,站在偌大的洛阳街道上。感受到洛阳的气息,睁开眼睛,迎着洛阳的光芒,整个天空好像都是湛蓝的。
阿娘曾经给我讲过很多洛阳的景致,哪里的东西好吃,哪里的衣服好看,哪里的景色漂亮。虽然之前听过很多次,也想象过无数次洛阳的样子,可如今见到,依然会被它的恢宏所震慑。这里的道路很宽敞,这里的屋檐很精致,这里的街市很热闹……这里的繁华我没有见过,一座拱桥,一个屋角都让我惊叹不已。
这里的景色更加繁华更加精致,曾经我一直觉得西域的景色是最美的,可是如今看来,西域不过是多了些异域的风情,真正的美丽,真正的精致原来还是这里。
望眼所及,美轮美奂的宅第栉比鳞次,宽阔的道路旁种的松树柏树仿佛直插云霄,为这座热闹的皇城添了几分柔美。
我沿着这条街道直走,一边在不停的欣赏着美丽的皇城,一边在感叹着工匠的巧夺天工。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阿娘提到洛阳时是那样骄傲的神情,只是我依旧想不通为什么她的神情中会有伤感?
不知道走了多走,我的双腿已经有些发麻,直到天色已经昏暗,这才意识到我该找个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了。我不敢乱花钱,虽然阿娘给了我许多钱财,我仍是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栈落脚。昏暗的灯光下,我开始想着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我到底该怎样才能完成阿娘交待我的事情?我是先游历一番还是先计划一下?
趴在灯光下想了半天,依旧不知道要先如何做。算了,先不想,睡一觉,一切事情等醒来后就会明了了。
这一觉我睡的特别香,直到日上三竿我才起来。在洛阳城里转个三四圈时,我开始怀疑了,我心心念念,那般憧憬的洛阳,我到底能够生活的下去吗?离开阿娘的保护,我一个人可以过活吗?
不知道。
我洗了把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髫,兴高彩烈的去了冯府。
可是当我到了冯府,等了好几个时辰之后,我渐渐的失望了。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却没有等到这里的主人。我问管家:“你们家公子到底何时会来呢?”管家说:“平常时候这个时辰应该回来了,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姑娘若是有急事的话可以明日再来,姑娘的信物我会呈给公子。”
我点点头,“那我明日再来。可是信物我不能给你。这个我要拿走。”管家有些为难,看我意思已经很明显,笑道:“那好,姑娘明日再来好了。”
出了冯府,一时间泄了气。今后我该如何过活?算了,总不能指望着别人,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可是我猛的一想,我有手有脚,难不成我还会饿死吗?真是杞人忧天!何况我答应阿娘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钱总是会用完的,我不能总是指望着阿娘给我的这些钱过活,眼下看来总要找份事情做。对,先找份事情做。可是我除了阿娘教我的那些歌舞,曲艺什么都不会。只是这些歌舞坊都要卖身,我是不可能卖身的,让别人主宰我的生活更是不可能。刺绣制衣,阿娘也不会,也没人教过我,所以我更是不会。对了,我会医术,可以去医馆找个打下手什么的。
当医馆的人听说我会医术,但工钱只要男人的一半时,心里颇为激动,可当她的夫人问我“听口音你不是洛阳人,是外地的?”我点头。她说:“那洛阳城中有人能做你的保人吗?”我沮丧的摇摇头,她也颇为遗憾的摇头。因为他们不能雇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心情不佳之时我也会想,来到洛阳是对的吗?阿娘原本不放心我来洛阳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因为她怕我一个人不能过活。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返回西域?我剩下的钱返回西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转而又有些不甘心,当初信誓旦旦的要来洛阳,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若是这样回去了,我岂不是很对不起阿娘?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过不去的路。万水之中,一定会有出路的。
另外找了家医馆,医者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听说我会医术时心里很是开心,我说了医书上的记载,他听了之后觉得汝子可教也。所以把我留了下来。他的女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我来了两天,也大约弄明白了些。她的这个女儿并未继承老者的衣钵,而是整日和她的丈夫在洛阳城里乱混,经常拿老者的钱,老者为此也痛心不已。只是苦于没有办法。我摇头叹气,别人的家中事,还真不好说。
一日我正在弄草药,她过来盯着我看,看的我实再是不自在。她笑着问:“你的口音很好,一点都听不出是外地人。”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我说:“我学东西学的快。”她点点头。打量着我说:“模样倒也是不错。”我微微而笑,不再接话。
她替我倒了茶水,笑嘻嘻地说:“云莺,你累了,先休息休息,喝杯茶吧。”我惊讶的看着她,她从未替她父亲倒过茶,今日会给我倒茶?迷迷中有一丝不信,可是看着她的笑容,再想着在这个洛阳城中,她还能对我做出什么事?不过就是一杯茶,也许人家是真心的呢。我接过茶,一口喝了下去。她微笑着接过了空杯子。
我继续干着活。忽觉得不对,头开始发晕,眼前的草药由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手脚也开始发软,我这才明白我已经中道了。趁着还有一丝意志,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些东西我弄好了,天色也晚了,我先回去了。”
她笑道:“好,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我急急向外行去,一定要快些走出这间屋子,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可是事事并非我所愿,我人还未出了屋子,脚步已经不稳。老者女儿斜倚在门框上,“累了就在我这里歇息吧,就别急着走了。”我想拔出身上的匕首反抗,可人已经昏倒在了地上。朦朦胧胧中我看到有两个大汉立在门口处,老者女儿一个手势,要大汉将我抬起,她冷笑着说:“好伶俐的丫头,吃了我的迷药,居然这么久才昏倒!这丫头只怕会些家子,你们再给她多灌点!不然路上醒来了,老娘可少赚了好些银子!”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醒来,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我环顾四周,这里地处潮湿,看样子应该是间地下室。周围没有窗,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四肢还能动,可是却提不上力,若是想要逃出去的话,还是需要有力气的时候才行。我绕了一圈,敲敲墙壁,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漏洞让我寻,我也好借故逃出去。
可是我转了半天,仍旧没有找到一丝漏洞。有些泄气,但是我仍不放弃,我记得托稚达说过,再好的敌人也会有弱点的,这个屋舍也是一样,一定可以找个让我出去的方法。
“你别敲了,根本就出不去,除非有人愿意来放我们。”
我望了望四周,想找到说话的人,在一个隐蔽的墙角处,一个抱膝坐在地上的女子正有些沮丧的说话。我走近了看她,面容清秀,气质娴静。她见我望着她,平静的说:“我叫万清,是被我娘亲卖到这里来的,你呢?”她说这话时虽然平静,但眼睛仍旧有些发红。
我理了理思绪,安静地坐在了地上,看着她说:“我叫云莺,是被人下了药,然后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她点了点头,我顾不上安慰她,眼下我只想出去,赶着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万清眼中的泪纷纷落下,有些哽咽,“这里是思秋坊,是洛阳城中最著名的歌舞坊。你被人下药了肯定是因为你长得美。”
这话让我哭笑不得,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悲。阿娘和我很少谈论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说过我美。不过这话托稚达说过,托稚达的娘也说过。原来我的美丽也是可以有资格做红颜祸水。如果正如书本说所说的一样,我如妲已、妹喜一样的成为红颜祸水,整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嘻嘻笑笑的,最后还把一个国家给灭了,倒也是挺好,只是我还没有祸害到别人,就先把自己给祸害了。
我问道:“这里是要我们出卖自己的身体吗?”
万清摇头:“不是的,这里是歌舞坊,不是娼妓坊。这里需要姑娘学些曲艺,然后表演给别人听。不过这样也要卖身,除非你可以遇到一些达官贵人,他们肯出足够的钱让你赎身,这样你才会自由。或者你的曲艺出众,在洛阳城中有一定的名气,当年汉武帝的李夫人也是这样的出生。”
我了然的点头:“这样也挺好,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学些曲艺什么的,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况且,我的命由我,别人若是想强求也强求不来,只是要卖身,这点……”
万清刚想开口接我的话,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两个大汉走了进来,万清立马缩到一边,大喊着“我不去,我不去。”
一个妖娆的女子从门外进来,她一步一生姿地走着,腰身轻摆,冷眼笑着看着万清,极其妩媚的笑:“这有什么好寻死觅活的,来的这几天,这都寻死觅活多少回了,也没见一次是真的。要我说哪,这女人就是口是心非。也不是要你做别的,也就让你和其他的姐妹们多学些曲艺。”说完,两个大汉向着万清走去。
万清手乱舞,尽可能的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仿佛这样她就可以躲开她不愿做的事情,也许这样就能改变她的命运。可是没有用,以她一个小女子的力量怎么可能敌的过两个大汉呢?可她还在依旧抗衡着,最终还是逃不开她的命运。
我眼睛一眨不眨,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妖娆的女子打量了我一圈,最终双手抱臂的看着我,“啧啧啧,这次送过来的姑娘倒是不一般。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别的姑娘知道时全是一副哭相的求饶,你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你是认命了吗?还是心里存着别的什么心思?不过也是没用,我劝你还是别有什么别的心思,来了我这里,不听我月姑的话,就别想着活着出去!”
我沉默了一会,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月姑,“反抗有用吗?怕有用吗?不认命行吗?哭是最懦弱的行为,我是不会哭的。因为这样不但不会让你放我走,我反而会因此而吃苦。我是明眼人,知道什么事情对我有好处,什么事情对我没好处。如果不能改变,我宁愿选择一条让痛苦少一点的路。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吩咐。”
月姑没想到我会如此说,愣了一瞬,双手微眯着看着我:“倒是挺识实务,我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我与月姑对视半晌,两人唇边都沁出笑意,只是各自的意思不同。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莺。”月姑点了点头,“云莺,倒是不像是我们中原人的名字。”我道:“我是汉人,从小生长在西域。”
“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今后的生活是衣食无忧。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因为如果不是我,还会是别人,也许别人更难对付。若是把你卖到娼妓坊,那里才是真正污秽肮脏的地方。”我微笑着点头,她说完不理会我的反应,一步一摇拽的转身而去。
我在这里学习唱歌,学习跳舞,学习编排曲艺,学习弹琴。其实这些我都涉及过,在西域生活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是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的,西域各个国家都是喜欢舞蹈,经常围着篝火热情奔放。虽然和汉朝的舞蹈曲风不同,但舞理是相通的。阿娘也经常弹琴吹笛,久而久之,这些我都会。所以我在这些方面都好过一些新学的人。
不知道别的人是如何看我的,因为我学东西学的快,所以很多时候月姑都是对我客客气气,而对别的姑娘都严加以待。白日里我们编排歌舞,晚上我就一个人坐在院子吹着新想出来的曲子。因为是夜晚,别的姑娘都已经熟睡,我杂七杂八的曲子经常惊扰了她们的美梦,她们也常常告我的状,可是月姑都是一味的偏袒人,甚至痛骂了一番告状的人,说是若有我一半用功,恐怕现在已经红透了整个洛阳。按理说我应该不喜欢月姑的,因为是因为她我才会到这个地方来,可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我着实讨厌不起来她。
因为月姑的偏袒,也让别的姑娘心中有不快,经常有人趁着我不在意找我的茬。起先我不放在心上,想着只要自己不理会她们,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我的没有说话,反而越演越烈。
今日早上晨起,我就发现我的鞋子全是湿的,我估摸着肯定是哪个看不惯我的姑娘做的。我望了一圈房内的姑娘们,各个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想要找到故意的那个人还真是不容易。我想不就是一双鞋子吗,算了,另外找一双鞋子穿得了。当我练完舞蹈回到房里时已经是临近深夜了,拖着疲惫的身躯正准备躺在榻上好好的睡一觉,正当我掀被子躺下来之时,浑身而来的寒意。赶快下榻来一看,整个榻上都是湿的。我不禁怒了,到底是谁做的?将我的鞋子弄湿了不说,如今又将我的被褥弄湿,我又该如何睡觉?
看着大家依旧不关自己事的样子,我沉默的将被子抱出屋子,不想与大家计较,身后闻得一阵笑声。
将被子晾在院子里,看来今夜我是要在院中休息了。早上进屋换衣服之时,匆匆忙忙的,随便拿件衣服就穿,一穿鞋子,一阵巨痛感迎面而来,我赶紧脱了鞋子一看,脚上面是一根细而长的针,脚上的鲜血直流。
我这才明白有些事情原来不能忍,因为我的一直忍耐,换来的是大家的得寸进尺。
这件事情闹的有些大,几个姑娘看着我痛苦的样子急忙的出去找大夫,只有苕苕面色有些紧张的向后退去,我心中早已明了。一直不说话不过是想让她就此收手,没想到她如此没有分寸,也许我不该这样任由她放纵。
月姑听了我的脚被针刺破,急急赶来。一屋子的姑娘看到月姑来了都是一脸的肃容,静静地低着头站好。月姑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皆是不敢看月姑的眼神。月姑冷着声音说:“到底是谁做的最好先站出来,若是被我查出来了,你们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我留意了下苕苕的神色,通亮的眼睛中全是惧怕,可是又不敢站出身来,我暗叹了口气。
不过会大夫来了,替我查看之后给我开了几副药,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针刺的太深,叫我这些日子还是别练舞了,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月姑微笑着送走了大夫。
送走大夫后,月姑说:“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谁做的还是说出来!我偏袒云莺,你们心里不服气我知道,但这样的手段不免太狠了些。”
我微笑着说:“我想要休息,你让她们都出去练舞吧。我已经不能练了,总不能让她们也不练,这样不是白白损失的更多吗?”
月姑盯着我看了一瞬,叹气道:“若是都像你这般的懂事贴心,我也不必烦这园子里的姑娘了。”我浅笑着未语。
一会儿后,月姑问:“这些丫头也越来越不象话了,居然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倒是委屈了你,你可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我微笑着说:“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月姑你也不要计较了。我相信以后应该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有些事情我们大家心中明了就行了,实再是不必要捅破了,到时候她也不好看。”
“可是苕苕?”月姑问。我未回答。“太不象话了,我非要好好惩罚这丫头才行。学习歌舞没什么本事,害人的心思倒是比别人透灵。”我拉住月姑,“别,苕苕心里也是明白的。你若是说她了她更会消极,不如给她个机会。此事我不想计较。”
月姑回身望了我一眼,叹口气,“随你吧。好好静养着,我叫人给你做些吃的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