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胭脂玖

59、暮光之城（3）

　　第五十九章暮光之城（3）——布里·坦纳

　　淅淅沥沥地雨水从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飘洒下来，弄得莫璃浑身上下湿乎乎的。走在她旁边的弗莱德一样糟糕，不过好歹连帽衫上的帽子帮他抵挡了一些雨水，让他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街上人很多，行人们举着伞，行色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人注意他们，甚至没有人看到他们。他们像是两块透明的礁石，人潮在他们前方自动分开，又在他们身后自动汇集，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有什么奇怪之处。

　　“马上就到了，”弗莱德说，“前面那条街就是。”

　　弗莱德曾经在温哥华居住过一段时间，落脚之地和他的性格十分相似。从身后那条繁华的街道拐过来，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扑面而来。道路两旁的高大建筑挨得很近，雨水被切割成一条细细的直线，顺着两侧寂静的公寓渗落到街面上。

　　只是拐过一个街角而已，这条街安静得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儿。”弗莱德在一栋很有年代感的灰色大楼前停了下来，“我之前付了一年的租金，还有半个月就要到期了，他们应该还没处理我的东西。不过房间钥匙不在我身上，得先在管理员那里找一下，你最好跟紧我。”

　　“等等，里面有摄像头吗？”莫璃指了指雕花玻璃门上映出的两人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弗莱德之前的摸样，可莫璃敢肯定他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了。他身高一米八五，身材比例堪称完美。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金发，可这只是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他那雕塑般的脸上——希腊式的鼻子，丰满的嘴唇，宽阔饱满的额头，所有这些特征组合起来，让他看上去像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尤其那双鲜红的眼睛，妖异而深邃，如同古代神话中引人堕落的妖精。

　　莫璃自己也不遑多让。她皮肤洁白，鼻梁挺直小巧，嫣红的菱形嘴唇似翘非翘，仿佛藏着许多温软可爱的话要说，但是她那双介于红色和橘色之间的双眸淡化了这种娇俏柔软的感觉，让她的气质呈现出一种既稚嫩又成熟的矛盾感。她身体柔软纤长，但行动站立的姿势，却又奇异地显露出猫科动物一般的灵敏矫捷的姿态。

　　要不是因为弗莱德的能力能够很好的隐蔽他们的行踪，两个人这一路上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弗莱德看了一眼大厅，他的能力可以屏蔽别人的注意力，甚至让某个人在短时间内想不起来他的存在，却无法骗过电子监控。

　　“服务台、电梯里都有监控，走廊和楼梯间没有。”

　　“如果摄像头拍到你拿走管理员的钥匙，会不会有麻烦？”

　　弗莱德明显顿了顿，不情愿地承认道：“或许。但我可以尽快拿走钥匙，然后走楼梯上去。”

　　吸血鬼的速度可以快到只在摄像器材上留下模糊的残影，但只要慢速回放，就不难发现他们的踪迹，而现在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引起别人的注意。

　　莫璃看向门内。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服务台后面，厌倦的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他的后方摆放着一整排柜子，看样子里面摆放的似乎都是住户资料。

　　她没看到钥匙在哪儿。

　　“钥匙在哪儿？”

　　“他身前的抽屉里。我一过去他就会感觉不舒服，然后自动离开。”

　　“你会被摄像头拍下来的，”她说，“不如让我去试试。”

　　“你？你打算怎么让他把钥匙交给你？”

　　莫璃再次看向门内，用问题回答他的问题：“首先，他叫什么？”

　　十分钟后，莫璃和弗莱德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公寓大厅。

　　“我在这儿等你。”弗莱德指了指大门左侧的沙发，然后鼓励地对她笑了笑，“祝你好运。”

　　向前走出去五步，弗莱德的保护圈产生的效力蓦然消失，管理员几乎立即发现了她。莫璃迎着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服务台前站定。

　　老人对她笑了笑，语气温和地开了口：“需要什么帮助吗？”

　　“您是杰弗里先生？”莫璃弯起唇角，语气诚恳地说：“我是为了我的朋友来的。他名叫弗莱德·佩雷斯，住在15层。我想您大概记得他。”

　　“是的，我记得他。”杰弗里友善地点点头，“很安静，不太爱说话的一个孩子。他去年12月出去旅行之后就失踪了。你是他的朋友？”

　　“是的，他遇上了一些事，在国外耽搁了很长时间。前几天他告诉我他的公寓快到期了，但是他现在还回不来，所以委托我帮他整理一些东西带走。”莫璃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对方的双眼。

　　与此同时，老人也神情专注地望着她——太专注了，看上去像是摒弃了一切杂念，凝神屏气地在听她说话。

　　“你想要他的东西。”他重复道，神态说不出的怪异。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莫璃心底升了起来。仿佛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在她体内蔓延开，透过她橙色的眼眸向外延伸。

　　她觉得自己能命令他。

　　“对。”莫璃直视着他说，“我需要弗莱德房间的钥匙。”

　　弗莱德口中这位非常聒噪絮叨的老人没再问任何问题，他顺从地打开抽屉，从一大串钥匙中摘下一枚放在她的手上，“弗莱德·佩雷斯的房间是1503室，需要我带你上去吗？”

　　“不需要，谢谢。”

　　轻松的不可思议。

　　莫璃带着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怀疑的情绪走向电梯间，直到一股令人想要逃开的气场压过来，才想起弗莱德还在后面。

　　“拿到了？他没问什么？”

　　莫璃拿着钥匙晃了晃，放进了他的手里，“什么也没问……我觉得我可能和你一样。有点儿……特别。”

　　布里·坦纳还是人类时是个非常普通的孩子，她身量不高，长相不出色，性格也不是多讨人喜欢。硬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善于独处应该算是一项，所以即便有什么超能力也应该是这个方面的，而不是……

　　“影响别人神志？”弗莱德的口吻里有几分好奇，“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和管理员说话的时候。”她困惑地看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隐藏、伪装、让别人无条件地相信自己——这些特点多么像莫璃自己，而不是因为家庭暴力而离家出走的布里·坦纳。

　　“你得换件衣服。”才一进公寓，弗莱德就扔给她一条毛巾，莫璃敏捷地接住了。

　　“我帮你找几件你能穿的，别离我太远。”

　　弗莱德的房间面积不大，一个小客厅、一个开放式小厨房，以及一个十几平米的卧室构成了它的全部。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住人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走到窗边，看向下面潮湿的街道。

　　“像不像从云端俯视人间？”弗莱德拎着几件衣服出现在她旁边，快速地向下瞥了一眼。然后一边将衣服递给她，一边问道。

　　莫璃没有回答，她接过衣物，道了声谢。

　　弗莱德的视线仍然看向下方的街面。街对面，一个流浪汉瑟缩在便利店的门廊里，茫然地望着天空飘下的雨幕。

　　“迟钝、痛苦、迷茫。人和神之间的区别。”弗莱德引用的这句话是赖利的口头禅。而赖利口中的“神”指的当然是他们这群被关在地下室里，热衷于自相残杀的吸血鬼。

　　莫璃看向弗莱德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我觉得赖利之所以喜欢这么说，是为了减轻团队中那些相对比较乖的孩子进食时的心理负担。”

　　弗莱德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到莫璃换了衣服出来之后，才问道：“你和迪亚哥关系很好？”

　　莫璃快速瞟他一眼，转开了视线，“不算很好，最近这几天才刚刚开始熟悉。”

　　“你和他一起去找了赖利。”弗莱德的陈述句里藏着明显的很好奇。莫璃再次看他一眼——布里对弗莱德不了解，各种意义上的不了解。因为他周身那种令人厌恶的气场，她甚至都没怎么认真看过他的脸。

　　他在估量什么吗？还是在考察她是不是个合适的队友？也许他只是想要了解曾经藏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璃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沙发上，斟酌着自己应该对弗莱德透露多少布里和迪亚哥之间的事。

　　赖利说过，他们的头脑不安全。即便他们绕开了沃尔图里和卡伦一家，谁又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同样可以读取他们想法的吸血鬼呢？

　　“其实我是跟踪他去的。”莫璃说，“几天前一次外出捕猎的时候，我看见迪亚哥跟在赖利身后跑向了丛林深处，他们看上去有点奇怪，所以我决定跟踪他们。迪亚哥跟着赖利走到了创造者那里。我没敢继续向前，在树上等了一会儿，然后就看见迪亚哥从树枝上跑了回来。他看上去有点担心，告诉我他看见几个穿黑袍的吸血鬼走进了创造者所在的住所。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创造者好像很怕他们。”

　　“吸血鬼警察。”弗莱德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透露着一股自信。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即便是遇到沃尔图里也能够轻松甩掉他们。

　　“对。他是那么说的，也是在那一天，他告诉我他发现了阳光的秘密。”

　　“他为什么告诉你？”

　　“不知道。我觉得他当时好像很害怕。”

　　莫璃的话半真半假，真实情况是布里和迪亚哥一同跟踪了赖利，当迪亚哥发现他们的行踪即将暴露时主动站了出去。

　　弗莱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莫璃望着他扔在地上的背包，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它敞开的拉链像一张充满疑问的大嘴。

　　“你的超能力呢？”弗莱德决定换个话题，“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它的具体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