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傲慢与偏见（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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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傲慢与偏见（2）
内瑟菲尔德的舞会邀请如期而至，整个朗伯恩瞬间沉浸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期待之中。
柯林斯露骨的殷勤终于让伊丽莎白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可她既不可能让这位自以为是的先生在提出求婚之前打消这个念头，也不能有失礼数的总躲着他。真是烦恼极了。
贝内特太太对柯林斯先生的追求十分满意，她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有一次甚至忍不住对莫璃透露说，朗伯恩很可能马上就要举行两场婚礼。
“天啊，我真是开心。”她说，“简嫁给宾利，伊丽莎白嫁给柯林斯，要是你们剩下的三个姐妹中的哪一个再能嫁给一位军官，那就简直完美极了。”
其时客厅里除了莫璃还有基蒂和莉迪亚在场，基蒂立刻大声道：“妈妈，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周三在菲利普斯姨妈家的宴会上，玛丽跟一位军官聊得可亲热了。也许内瑟菲尔德的舞会后他就会向玛丽求婚。可照我来看，那个军官除了头发的颜色可取，其他简直一无是处。要是我，除了威克姆之外，谁来求婚我都不会答应。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晚上在场的五位军官里，没有哪一位比威克姆更适合那身制服。”
基蒂一向信口开河，但她的话仍然引起了贝内特太太的一阵惊呼。相貌平平的玛丽居然也有人追求（而且还是个军官！），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她几乎立刻开始幻想起同时举办三场婚礼所需要的排场，但当她下一刻搞清楚那位军官只不过与她的三女儿进行了一场并无任何暧昧倾向的礼貌交谈之后，又立即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的失望。幸好莉迪亚整理好一顶新帽子，硬是要求妈妈和姐妹们赞扬赞扬。
贝内特太太的注意力立即转移走了，她夸赞莉迪亚眼光不错，表示自己尤其喜欢那几条颜色鲜艳的丝带。
“等到春天，你可以再插上几株红色的郁金香。”贝内特太太端详着莉迪亚头上的帽子。
莫璃将绣了一半的发带举起来，借着窗口的光线查看针脚。基蒂说对了一半，布朗中校确实有些殷勤，但是她并不认为他对她的喜爱，能达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她长得不美，财产不多，也不够聪明伶俐。除了外表年轻，会讲一两个小故事之外，没有任何让人瞩目的优点。她没有那种一句话、一首歌就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主角光环——这一点，从贝内特先生对她始终如一的无视就能看出来。
布朗中校年方26。像他这种年轻稳重，家有资财的单身男性，只要理智尚在就不会在一大群适龄待嫁的淑女当中选中她。不是每个拥有一定财产和地位的男性，都能像达西那样，可以因为爱而包容妻子身后那个有失体面的家庭。
多数人都是现实的。
连绵的阴雨将整个梅里顿的人们困在室内，好在还有个内瑟菲尔德的舞会值得大家期盼。熬过漫长的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和星期一，舞会总算是如期举行了。
莫璃身着浅蓝色的礼服长裙，跟在姐妹们的身后走进内瑟菲尔德的客厅。一进客厅，几位姐妹们立即四散开来。简被热情的宾利先生迎到客厅一隅，伊丽莎白在一群红制服中寻找威克姆的身影，至于基蒂和莉迪亚，她们两个跑进军官们聚集的地方，很快和其中几个调笑起来。
莫璃与几个熟识的人寒暄几句，选择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坐下。
她曾被残缺的肢体折磨过十几年，哪怕现在，只要闭上眼就还能想起阴雨天钻心的疼痛，那时候哪怕安静的坐着也是一项需要看老天爷脸色的消遣。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她有种解脱的感觉，而现在她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哪怕附加其上的是一个吵吵闹闹有失体面的家庭，她也甘之如饴。
她环视客厅。亲临其境地在一部讽刺小说里观察他人是件很有趣的事。
莉迪亚和基蒂待在客厅里最热闹的地方，她们年轻而且举止轻佻，年轻的男士们喜欢围绕着她们。两个妹妹此刻表情生动，因为获得了军官们的恭维，稚嫩的脸蛋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得意神色。伊丽莎白站在距离莉迪亚不远的地方，她刚与威克姆的好友丹尼交谈了一会。看表情，她显然已经将威克姆缺席归罪于达西，因为后者来向她问好的时候，她姿态僵硬，连笑容都很勉强。不远处，贝内特太太正坐在沙发上在向卢卡斯太太炫耀大女儿那八字尚无一撇的亲事。至于柯林斯先生，他被卢卡斯爵士引荐给了宾利姐妹，那两位女士高傲地睥睨着他，而对有钱人格外尊敬的柯林斯先生毫不在意，他一边舌灿如花地奉承着她们，一边以惯有的技巧巧妙地吹嘘着自己。
在所有人中，莉迪亚和基蒂所处的地方最为热闹，莫璃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以她们为中心的那一群红制服身上。丹尼也在其中。这位以威克姆好友身份出现在人群中的男士，显然早已听说过威克姆悲惨的身世。他意味深长地暗示两位小姐说，她们那位漂亮的朋友之所以缺席，是因为舞会上有某个他不想遇到的人。
此话一出，莉迪亚和基蒂立刻追根究底，硬要他说个明白。两位贝内特小姐的表现真是一点也没让有意吊人胃口的丹尼失望。他存心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再透露一个字。好在两位小姐的注意力一向转移得很快，才没迫使丹尼泄露朋友的秘密——乐队开始准备奏乐，这两位小姐的心思瞬间被该答应哪位军官的邀舞占满了。
舞会即将开始，绅士们纷纷走向自己的舞伴。莫璃悠然地看着衣着光鲜的男女们成双成对地步入舞池。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枯坐一晚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有人来邀请她跳头一支舞。
“布朗先生。”莫璃站起来，施施然行了一礼，答应了他的邀请。
音乐开始了，他们步入舞池。在这个时代，一对不算熟悉的男女跳起舞来要是不说上两句话，就算是失礼之举。于是莫璃首先对近日的阴雨天气发表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评论，布朗先生表示赞同。然后话题从天气转到舞厅内宾客的多寡，继而转到了今日受到邀请的宾客身上。
“我注意到令姐似乎在寻找威克姆先生。很遗憾，他昨天下午突然想起某件事，不得不到伦敦去一趟。”中校说，“不过他本人对不能参加此次舞会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遗憾。”
莫璃对威克姆缺席的原因心知肚明，因此顺着他的话泛泛地敷衍道：“这么说来，威克姆先生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
“不，恰恰相反。他很喜欢交际。”布朗先生顿了顿，似乎在思索背后议论别人是否得体，他与莫璃对视一会，然后继续道，“上周一，他来民兵团入职，不过一天的时间已经博得了大部分人的喜爱，两天之后整个民兵团都称赞他既文雅又亲切。截止到他昨天，几乎整个梅里顿的人都喜欢上了他。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我相信他不会错过这次舞会。”
布朗中校在“特殊理由”上加了重音。看来威克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诋毁达西的机会，短短一周的时间（还是让人懒于社交的雨季），他那“令人同情”的经历就已经传遍整个军营了？
“令人遗憾，舞会缺少了一位讨人喜欢的宾客。”她说。
“也许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讨人喜欢。”中校神情严肃。
她有点惊讶，这个连名字都不曾在原著中出现过的人似乎对威克姆了解颇深。她探究地望着他，随即释然。她自己都是个无解的变数，为什么就不能出现其他变数呢？也许这位先生只是一个知道点内情的路人甲，也许他也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不论是哪种，只要不给她的舒适生活造成不便，就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只不过她有点好奇，他这番话用意何在？
“你的话似乎另有深意。”
“正如你所言，”中校解释道，“‘他为人亲切，外表出众，只这两项就足以赢得大家的信任’虽然这种信任……或者说喜爱，略嫌轻率，一段时间之后很可能会发现这种仅仅来源于外表的好感并不牢靠，但人们总是很容易被外貌所影响。”
“是的。可喜爱美好的事物是人之常情。”
“但因为美好的外表而过分轻信，可能会造成不良后果。”
“你的意思是？”
谈话陷入停顿，艾伯特·布朗的眉头皱起来了，他在思考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舞曲停了，这给了他一个暂时转移话题的理由，他们彼此行礼，走出舞池，恰好卢卡斯先生向他们走来，这位因为曾经觐见过国王而变得十分多礼的绅士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礼貌的称赞了二人的舞姿，然后乐呵呵的走开了。
“我不该在一位女士面前评价另一位刚刚结识不久的先生，”布朗中校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看上去字斟句酌，“我只能说，了解一个人的品行需要长时间的观察。”
莫璃微笑，“的确如此，你之前的观点我也完全赞同。只是多数人是盲目的，容易受表象影响。”
关于人性的深刻探讨到此为止，布朗中校似乎认为自己在威克姆这个话题上说得太多了，他笑了笑，“你上次讲的那个故事非常引人入胜，像是现在正流行的小说体？”
“是的。”莫璃微笑道。她不知道布朗中校这番暗示究竟是何用意，如果说这位“路人甲先生”也是伊丽莎白的裙下拜臣之一，那么他直接去提示伊丽莎白本人岂非更加合适？不过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布朗先生显然对她的姐姐没有兴趣。
某些谈话会让人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他们从舞池出来之后，又有两只舞曲演奏完毕，正当莫璃猜测自己与一位先生如此毫无顾忌地待在一起，会不会引起贝内特太太的注意时，柯林斯先生走过来，毫无眼色地插.入到他们的谈话中。他先对二人所谈论的书籍进行了一番枯燥无味的道德评鉴，然后邀请表妹赏光和自己跳下一支舞。
莫璃答应了，她向布朗中校行了一礼，与柯林斯先生步入舞池。
虽然她早就注意到伊丽莎白与柯林斯先生跳完头两场舞下来之后的脸色，完全可以想见跟这位表哥跳舞有多么受罪。但是她宁可与这个言谈乏味的牧师先生跳舞，也不愿意继续和布朗中校待在一起。他们之前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长到足以令人误会。
柯林斯先生经过前几次的练习，总算是不拼命踩人脚了，一旦用不着不停地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他就又变成了那个自高自大、受到贵人提携的亨斯福德牧师。平时有简和伊丽莎白照顾他的面子，出于礼貌偶尔和他搭个腔，但莫璃可没有那种圣徒般的耐心，倾听他陈腐无聊的自我吹捧。
于是一场舞跳完之后，她匆匆向意犹未尽的表哥告了别，走到另一边假装去找熟人说话。令人庆幸的是，一挨分开，柯林斯先生的注意力就被达西和宾利小姐的谈话吸引走了。莫璃连假装也不用了，她在舞池旁的长椅上坐下，没过多久就看见柯林斯先生匆匆从她面前走过，毛遂自荐地跑到达西面前献殷勤。达西的脸色从诧异到鄙夷，没等她欣赏完柯林斯先生堪称经典的表演，布朗中校便走过来，极其绅士地问能不能在她旁边坐下。她不得不转身面对他。
不过，好在还没说上几句话，贝内特太太又吵嚷起来了，只听她大声责骂伊丽莎白，声称自己想要说什么根本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意见，哪怕是宾利的好友达西也无权干涉她说话的自由。
“请问：达西先生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非要怕他？”贝内特太太显然被女儿气得不轻，完全不顾达西先生就在不远处，“我看我们犯不着对他特别讲究礼貌，好像他不爱听的话就讲不得。”
眼看伊丽莎白又羞又恼，莫璃起身向中校行了一礼，走到母亲身边轻声劝解。当然，贝内特太太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除非顺了她的意，让她一口气把简和宾利的亲事说个痛快，否则谁也别想让她住口。
这是个注定不会安宁的夜晚。晚饭结束后，忽然有人提起谈起要唱歌，不知道是谁先起头邀请莫璃来上一首，众人很快附和起来。
哪怕伊丽莎白没有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会唱的，幸而众人也不是非要她唱不可，很快另一个姑娘站了起来，唱起一首高亢的小调。
“我相信您拥有一副动听的歌喉。”布朗中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不远处的宾利姐妹正挤眉弄眼，似乎是在嘲笑贝内特家的女儿装腔作势，过于忸怩。
莫璃不在意的笑笑，“蒙您夸奖。我的确不想在这种场合表演。我声音小，唱起来恐怕也不会令人满意。”
“您谦虚了。”布朗中校道，“希望哪天能够亲耳听到您的歌声。”
莫璃正要回答，恰好歌声停了，柯林斯先生突然开口针对唱歌发表了一通荒谬绝伦的演说①，他的长篇大论一说完，半个屋子的人都笑了，另外半个屋子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贝内特太太极力赞同柯林斯的观点，大声对卢卡斯太太说他是个难得的可爱青年。伊丽莎白神情尴尬，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简还在跟宾利先生说话，压根没注意发生了什么。莉迪亚和基蒂只顾和年轻先生们调情，根本不在意一家人到底出了多少洋相。贝内特先生对柯林斯巴结谄媚的表演表现得饶有兴味，家人的不体面一点也没有让他感到难堪。
喧闹之中，布朗中校适时地接着之前的话题跟她搭话，仿佛刚才的谈话根本没有被打断过。余下的时间，他拉着她一直在这个话题上消磨时光。哪怕卢卡斯小姐每隔一会就从他们旁边走过去找伊丽莎白，也没能让他分心。
贝内特家出演的闹剧一直持续到舞会结束。所有的宾客都走光之后，贝内特太太还特意耍了个花招，致使他们多等了一刻钟。简对这种“失误”无知无觉，她的眼中只有宾利先生。伊丽莎白无措地冷着脸，在柯林斯先生的恭维和宾利小姐不停的哈欠中假装冷静。达西先生一声不响，贝内特先生同样沉默不语，就连莉迪亚和基蒂都因为困乏而没有说话。
莫璃看着自己映在阶梯上被割成一段一段的瘦长的影子。布朗中校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仿佛透过重重夜色，在斑斓交错的光影里专注地注视着她。
马车终于来了，他们一行人在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的鄙夷目光里离开了内瑟菲尔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傲慢与偏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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