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瓦里希阿芙罗拉》直道相思

22、C22 不平等条约

　　C22 不平等条约

　　见过一面之后，便上了瘾，虽然也意识到再见一次恐怕很难，但还是忍不住期盼着再次的相聚，日思夜想，比抽不到烟屁股还难受，头顶的奥若拉也不想看了，项链里的老也不跳出来，这算什么小妖精啊……上帝啊，求你给我一个活的吧。

　　上帝没有注意到我的祈祷，可能因为从我嘴里发出的噪音变本加厉了吧，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愿意静静听我歌唱。

　　要想再开独唱会，首先还是得活下去。劳改营的配给低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后来才得知，由于大量青壮年的死亡、生产的破坏和战场的损耗，尽管俄国人打赢了战争却陷入了战后大-饥-荒（谁给解释下dajihuang为啥是屏蔽词而仅仅jihuang就不是？），46年起这种饥荒加剧，47年则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劳改营的情况当然只有更坏，幸好奥丽宝贝送来的食物让我们至少多熬了一两个星期。

　　不得不说，大尉是个有良心的，在经我们几次请求之后（鲁道夫学了一点点俄语，跟着尼基塔一起去的，我忙着准备演唱会就不添乱了），同意在我们完成劳动定额之后，在士兵的看管下，分组自己去寻些食物。

　　漫天的风雪，满山不能吃的针叶林，托木河得到四五月份才能解冻，这种情况下怎么找吃的？有时林中偶然跃过一些动物的身影，但我们又怎么追得上。挖陷阱吧，上当的一个也没有。其实，如果拿枪的是我们……

　　动了念头的不只是我，大家的眼神都不正常。

　　看守的士兵打起了瞌睡。

　　跑吗？

　　跑！

　　一个，两个……

　　士兵反应过来，我们的人眼疾手快，用拳头砸晕了他，另外两名看守来不及反应也被抡倒了，还抢了枪，犹豫了一下还是丢了。我跟鲁道夫也跑了两步，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妈的，他蹿得太快了，多吃了两条虫子还是两朵苔藓？

　　“鲁道夫！”

　　他回过了头，我指了指地上——脚印深得可以当散兵坑了。

　　要说被俘后从来没想过逃跑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最初是因受伤严重，不久还患上了痢疾，之后从战俘营到劳改营，四角的塔楼上都架着机枪，铁丝网，网内六米禁入区铺着耙得极平的沙子，蜘蛛爬过都看得一清二楚。逃不掉，也不敢逃。而现在，大概是在极端状态下处得太久，大家都失去了理智。

　　鲁道夫跑了回来，尼基塔是一直都没动过，我端起看守的步枪，向前连发了几枪。子弹打在几个战友脚边，激得他们都不敢动了。

　　“回来。看看这雪，能去哪儿？食物呢？衣服？六千公里？坐火车？钱？证件？介绍信？只会德语？……”
　　“……”我知道他们说什么，要么说这机会难得，不死白不死，要么说我有小妖精，所以舍不得离开。我也懒得再说废话了，谁跑我就打一枪，“这边已经放枪了，其他俄军马上就到。”

　　尼基塔递过来一小瓶酒，是从打晕士兵身上搜出来的，我喝了一口，马上喉咙就烧起来了，鲁道夫抢过去也是一口……战友们踩着雪往回走。

　　当大尉他们赶到时，看到的是几个躺倒的士兵，还有……一头熊（鲁道夫打的）。

　　士兵们是喝醉了，少的几个人是饿死了就地掩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心照不宣，有肉吃就别吭声了吧，我只能祝福那几个溜得快的好运。

　　过了一个多月吧，终于又有士兵把我从矿井里提出去，照例捆了铐了，而且这回待遇升级，坐车坐了几小时。我喜出望外，结果也不是车站也不是机场，而是送到一个什么管理局之类的地方。不是吧……我要是再过电，小妖精还不当场昏过去。

　　聚了一堆人坐着比比划划的，看服装大部分是俄国军人，有些是德国战俘。一个中年医生给大家做检测，之后还有笔谈，询问年龄、失聪程度、可能的致病原因等等。我忽然醒悟，原来这一屋子都是聋子啊。唉，虽然知道自己是第四类劳动能力人士，但我也是个特别的……聋子，我一直不管不顾地拼命猜拼命说，就是想证明自己还正常，小妖精不会因此难过（当然后来知道这样适得其反）。

　　之后过了一阵好日子，呆在那个机构里，服了十来天的药，每天医生都来详细记录用药情况和效果。我想自己应该是个试药的，说不定哪天就七窍流血，肠穿肚烂……这时候我已经不盼着能见小妖精一面了，只盼着可以再写一封明信片——奥丽宝贝，我过得很好，每天都不劳动、每天都不饿肚子。如果我这样离开，她一定很安慰。

　　但，我一直没这个机会再写明信片，也竟然没有死，又回到了劳改营。有时被单独叫到大尉的办公室，打扫完毕他就会让我吃几颗药丸，跟之前服用的不尽相同，但也没吃坏肚子，原先一些耳鸣、晕眩的毛病也有所改善，虽然还是听不太见，但真是感觉舒服了许多。下一次再给小妖精唱情歌，我想我能表现得更好。

　　大尉，你什么时候再把我捆起来铐起来呢？我异常殷勤地为大尉擦地板，擦靴子，擦地板，擦靴子，擦地板，擦靴子，终于把他惹火了，一脚踢开水桶，“过来。”他的口型示意着。

　　他在桌上铺了张纸，写道：“她给我寄了封信，我认为下面这段话是写给你看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展开，指了指信中的一处。

　　开头照例是老套的问候及询问近况，末尾是些祝福、鼓励进步之类的屁话，只在中间有一小段，是一句俄语一句德语掺着写的，估计是为了向大尉显示并无有私，同时方便我俩尽可按照语言偏好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全信从头到尾没提过我，那几句俄德夹杂的句子乍一看也不易发现，而且就表面内容而言，也大可当作是写给大尉的话……不得了，我的奥丽有进六处的潜质。（唯一的破绽就是她不得不写德语，如果她知道其实我会俄语就不必这么辛苦了……算了还是一直装下去好了，不然她会气疯的）。

　　小妖精这样写道——

　　你亲了我抱了我，照中国人的规矩，我就是你的人了。（幸好我的前女友们都是德国人，否则我结婚十几次也不够呀。）

　　所以如果你胆敢说什么为了我好让我另找他人叫我别等了妄想抛弃我的鬼话，就是逼我去死。（小妖精软硬兼施。）

　　你要对我负责！（颤抖地回答，遵命！）

　　我还要继续学习，毕业后肯定会回中国探亲，我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是你必须老老实实地等我！（毕业加探亲，怎么着也得三四年那么久啊，苦！）

　　你必须活着等我！（知道宝贝。）

　　我的钱都花光了，所以我是不会再来看你的了。（老婆我在瑞士还有些钱，怎么给你啊？）

　　你看好下面的这三个中国字，这是我的名字，记住它的样式，将来如果有什么书信却没这三个字的签名，就一定是假冒。（这是逼我学中文了。）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就算签了我的名，只要你推测那并非我的本意，也就坚决不要相信！

　　（考虑到我处境不易，她又改了口风）如果有人逼你，你就算嘴上应了，心里也一定不能答应。（小妖精在担心什么？）

　　如果一天之内你不现身表示反对，就说明你接受了我的要求！（妈的我怎么反对。太狠了。）

　　－－看完了，我目瞪口呆，奥丽宝贝，其实你才该叫海因里希（一家之主）的吧！而我，就是在宝贝儿鞭策下努力进取直到完美的Chênchên。

　　大尉带着戏谑的表情在纸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我点点头：“我同意”。算了，德国签的不平等条约太多了，也不差我一份么。大尉叹了口气，拿出了火柴，我异常冷静地最后扫了一眼信文，把信纸折了两折递了过去。

　　这是小妖精写给我的第二封情书，不显山不露水地藏在别人的信里，又噗地一声，被火焰吞噬。

　　这之后的许多日子里，我不断品味着这些消失于烈焰中的文字，感慨万千。回顾我的一生，从来只有人家等我，必须承认我长得很帅……中学时的初恋约斯琳表示愿等我军校毕业，我毕业得太慢了，她跟了另一位现成的毕业生走了。还有两位贵族家的小姐约瑟菲娜、碧塔，我希望自己阔了以后能与她们订下终身，可惜我挣的始终不多，要当将军还得许多年……弗兰齐丝卡，最终我狠心告诉她，不要爱我，去找别人吧，我在战场上厮混了这么多年，深知随时会有一颗子弹射穿我胸膛，我有什么理由要人家等我平安归来？风靡一时的战前闪电式结婚或是女方缺席的战地婚礼，都与我无缘。

　　对于小妖精，我更曾内心反复煎熬，我，一个随时会死的劳改犯，三十年的遥遥刑期，怎么能让她独自等我？也许就是一辈子？可是小妖精看穿了我，各种威逼利诱，提前斩断了我孤独终老的念头。

　　她的思维是如此的荒唐——她要我等她！

　　我能做到吗？

　　当然能。

　　至少先等她毕业再探亲嘛，我等就是。

　　谁知这一等就成了习惯，变成了一辈子的事。

　　后来回想此信对我的影响，才深深体会到若要别人等，自己心内常常愧疚不安，也往往怀疑对方能坚持多久，而于绝境中的我，更几乎是个不可能的泡影，越想便越沮丧。但小妖精扭转了局势，她要我自己背负起等候的责任，这使我感到安布鲁斯特先生在这场艰难的爱情中并非全无付出，或者说正是因了他的顽强与痴情，才能最终赢得她的心。

　　小妖精是如此的特别。

　　我爱她，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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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祝福，谢谢66的女汉纸和Mi的海军美人们。66抱歉今天又熬夜了，文路开了就停不下来，下次不了。这周我事挺多，下次更新大概要周末吧。稍晚我再回复吧，有些东西以后整理了发到豆瓣儿上。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