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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10 家书 ...

  •   C10 家书

      I
      亲爱的妈妈:
      好久没收到您的信了,效率强大的帝国邮政局也无能为力啊。很难过我被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妈妈一定很担心我,其实我过得挺……好的,歌德说,凡不是就着泪水吃过面包的人,是不懂得人生之味的人,我想我正在弄懂这个道理。您的儿子很坚强,生活再难,总能发现点儿什么温暖的东西。

      44年7月,我跟战友们去了一直攻不进的莫斯科,游行的时候,部分观众太激动了,冲过来揍我们,但也有部分苏军战士出面制止,不少观众对我们报以怜悯的目光,一些俄国妇女直掉眼泪,有两三个还走过来哭着摸我们的头,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我们中的不少人都还年轻,她们只把我们当孩子……想到自己的枪口曾经冲着这样善良纯朴的人,我真的很难过。

      好了,妈妈,我们要上车了,不知道开向何处。祝福我吧。

      您最疼爱的,
      鲁道夫

      II
      亲爱的妈妈:
      这里下雪了,俄国的冬天真是太冷了,妈妈能给我准备点过冬的衣服吗?如果可以,帮我的战友也做几件吧。我们已经转移到了涅瓦河畔的一所临时集中营,总算不用睡在露天了,大家都很高兴。我们接受了消毒和清洗,虱子们肯定都活不下去啦!

      我的枪伤治好了,嵌在肉里的几块弹片终于取出来了,真不敢相信集中营里的军医有这样的水平,我还以为他们只会给牲口看病哩。后来得知他居然没毕业,这感觉,真是太复杂了……

      翻译小姐是中国人,说的德语却带着俄国口音,挺搞笑的,如果有时间,真想好好教教她。军医给我做手术时,她本来想帮忙的,但她实在认不清那些器械,军医脾气挺坏的,大声骂她了。她就跟我聊天,我的隐私全告诉她了……她穿着绿军装的样子真可爱,比我之前见过的俄国女兵好多了。那些娘们儿长得五大三粗不说,还竟然混在男人堆里战斗,她们偷袭,烧军火库,有些狙击手非常狠毒,干掉我们不少兄弟。当我们抓到俘虏时,要是男的也好说了,面对这些女的可怎么办呢?又下不去手,又想着刚才如果知道与自己交战的是女人,肯定会军心动摇,即使打败了她们也很沮丧。决不能让女人上前线,这是欧洲人的底线,是所有男人应该恪守的承诺,但俄国人是没有底线的,我很难说这是对还是错,毕竟他们赢了。

      刚来的时候,肚子实在太饿了,我跟翻译小姐抱怨,她说她也很饿呀,苏联人自己都吃不饱,也没想过我们有这么多人被俘,哪来的多余粮食喂我们呢?呃……这好像确实是我们的错啊。翻译小姐搞不到多余的粮食,但她每次出现,我们也会少受点俄国士兵的刁难,伊万们也觉得在这样温柔漂亮的小姐面前动粗是很没面子的吧。

      妹妹怎么样了,她该进女青年会了吧,希望她过得愉快。就这样。

      问候与亲吻,
      鲁道夫

      III
      亲爱的妈妈:
      很高兴又给您写信了。我身体很好,没得痢疾,我在接受党卫军预备军官培训时,早已练就两分钟内完成大解的本领,但现在严重退步了。我们的食物量真的太少了,肠道刺激严重不足,连之前得过痢疾的人都便秘了,总用手抠或者互相抠也不是办法(此句删除),您知道有什么好方子吗?

      焦急的,
      鲁道夫

      IV
      亲爱的妈妈:
      我很好,性命无忧。刚开始有谣传说所有党卫军的人都要被处决,现在看来并不是的。不论国防军还是党卫军,都是俄国人需要的劳动力。想不到吧,翻译小姐说,俄国人对我们的劳动评价很高,说是受过教育的人,即使干粗活也比一般的俄国农夫强。我们帝国军人可不是高高在上不理民情的社会蠹虫,劳动最光荣,我们大部人从军前都服过帝国劳役,无论是修造防洪大坝还是帮农民秋收,都是一把好手。我想您一定记得,元首在33年宣布把五月一日定为国家劳动节——法定国家假日,而且还是带薪的!这真是人民的节日!

      愉快的问候,
      鲁道夫

      V
      亲爱的妈妈:
      您好吗?弟弟、妹妹都好吗?家里的防空洞挖得怎么样了?告诉弟弟妹妹们,别去公共防空洞,那里人多,如果发生踩踏,结果会更糟。弟弟谈恋爱也别往人多的地方去!

      今天跟您说点儿什么好呢?多嘴的维利,忧郁的卡尔……还是说说冰块儿海因里希吧,好像有点儿长,妈妈愿意听我讲故事吗?不说出来,我要憋坏了。

      他原本不是我的上级,而是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装甲师(一师)的,我是帝国师(二师)的,一师是精英中的精英,总是打硬仗和苦仗,当然我们帝国师和骷髅师的也同样出色。不过,越是勇猛的军队伤亡也越大,一师两万多人打到后来只剩下一千多了,海因里希拒绝与残部调回舒服的法国,与其他部分战友要求整编进了我们帝国师继续与俄国人战斗。武装党卫军都是最勇敢最顽强的人,海因里希可能更为疯狂,他得过的勋章太多了,不仅是有一级铁十字勋章,25次装甲作战章,还有金质近战突击章,这是对他参与白刃战超过50天的奖励,我也只得过银质的。如果说有人对他27岁升少校不服的话,就比比勋章吧。

      被俘后海因里希性情大变,其实也可能早在他们一师几乎覆灭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我们被俘后,人心惶惶,高级军官理应继续领导我们,可他不,他很少说话,有人以为他是哑巴,有人说他脑子在明斯克被俄国人的火炮炸坏了。战俘营里本来还有其他几位更高级的将校,可后来陆续死的死转走的转走,他成了军衔最高的,还是对大家不理不问。老实说,我觉得他非常不负责,大家也就不把他当上级那么尊重了。

      我们大家去清理废墟时,常常会遇到死尸,有时俄国人还会叫我们去刨几年前的尸坑,一具一具搬出来重新埋葬,一搬呢,尸块就往下掉一坨,有些坑里还有颜色可怕的尸水,大家都不愿碰。海因里希从来不拒绝这项差事,久而久之,这好像成了他的专利。我们平时一张床要挤上两三个人,翻身的时候还必须先商量好了同时翻向一侧,不然就会鼻子碰鼻子。海因里希倒好,现在都是独霸一张了,谁也不愿意碰他……不过这床他也睡不踏实,经常半夜里被叫起来去搬煤,战友们很嫌弃他打扰大家本来就少的睡眠。想到这儿,心里真不好受,大家本来都是互相团结的同志啊。

      战俘营里没什么精神安慰,有时跟翻译小姐开个玩笑是个不错的调剂,海因里希从来不掺和,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个美丽的姑娘……不,是太关心了,这是我后来才察觉到的。我们跟翻译小姐聊天时,他老呆在一旁听,虽然总是沉默着,要是她没来,他就会走来走去显得很烦躁,她一来呢,他就安安静静坐到角落里,但是如果她看向他,海因里希就会瞪回去,很不友善。我知道这骗不了我,妈妈,您不是说过,男孩子如果喜欢女孩子,有时因为太骄傲,反而会故意气她,显得很不在乎似的。

      当然,这一切的发现起始于有一次早上点名时翻译没来,海因里希终于暴露了,他说:“小妖精去哪儿啦?”--男人可以叫女人天使,宝贝,我的女神,但是如果他叫你小妖精,那才是真正的迷恋,无可救药了。

      翻译去了莫斯科大半年,在卡缅卡河畔与我们相遇,大家这才发现重逢的美好,我送了她花,和她一样美,大家都跟着送。离去时,我忍不住回头看看这个可爱的姑娘,却瞧见海因里希竟然在吻她!他真是不要命!我心里的滋味好复杂,要是我也能鼓起勇气,要是我也能不顾一切……

      好乱,妈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明白吗?再见妈妈。

      您的,
      鲁道夫

      VI
      亲爱的妈妈:
      看到我的信一定很高兴吧,我很好,在布特尔卡监狱呆了两个月。每一个战俘都要接受审判,区别只在于,有些人还没怎么劳动就先接受了判决,有些人已经劳动了两三年却还是被判处决,早知道就不劳动了。为了让自己脱身,有些人声称自己根本不是德国人,而是被德国吞并的殖民地人民,尽管他们当初是以德意志族的身份自愿参军的,国防军则急于划清界限,把一切罪责推到我们党卫军身上……这真可悲。

      审讯是漫长的,这期间我失去了不少战友,维利死了,塞弗特死了……他们熬过了集中营,却倒在了监狱的高墙下。妈妈,您一定为我向上帝祈祷过很多次吧,我很幸运,上帝保佑,我这个上尉的判决结果是二十年,竟然跟柏林城防司令魏德林将军判得一样长!我何德何能啊!就因为我是党卫军?不过,我都能离开这座阴森的监狱去往西伯利亚新天地,而他却没有要放出去改造的迹象,恐怕得呆一辈子。

      我启程的时间比较晚,火车站上的每节闷罐车已经都塞得满满的,押解我的俄国士兵第五次拉开车厢门时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硬要把我往里塞。里面的战友们竟然抱怨说:“他妈的这么多人了你还挤进来!滚到别的车厢去。”我真寒心,这就是我们亲如兄弟团结一心的战友吗?我要的不过是个沙丁鱼立着的空间啊。

      “鲁道夫,这边。”

      忽然有人冲我招呼,竟然是海因里希,他立在门口,自己也快被挤成纸片了,怎么救我?只见他紧紧靠在厢壁上,艰难地抬起一只脚——亲爱的战友给我留了一只脚的空间!他把我拽了进来,我在那地方插了一足,我们手拉手,各自抬起另一只脚-交-叉着半缠在对方身上,过了一会儿,海因里希跟我说:“鲁道夫,这样……挺难看的,像可耻的同性恋。”我也只得气喘吁吁地安慰他:“别担心,我挺正常的……宪兵狗又不在!”

      好在慢慢地车厢就松了,每到一个停靠站,大家就齐心协力把几个冻死的家伙搬出去……

      不管怎么说,我跟海因里希总归活着到了终点站,下了车还得步行到不知什么鬼地方,但这时已是初春,冻土解封,到处泥泞不堪。好吧,冬天将军和沼泽将军是俄国人的英雄,打败了所有的入侵者。我们每往前踩上一步,便要陷上半天,要不是跟海因里希一路搂搂抱抱,恐怕我就得永远呆在这泥地里不出来了。海因茨,你可不能抛弃我啊!!!

      “放心,我三十年啊,比你死得晚。”

      (没写完,这封信好像不应该寄给妈妈,她会想歪的)

      VII
      亲爱的妈妈,
      我们终于到了劳改营,我不得不再度跟您提起海因里希,因为前来接收战俘的军官问我们谁有病,可以先送去疗养,我正要报名,海因里希拉住我:“看看再说。”后来那些去疗养的家伙再也没回来。

      搜身时,海因里希着了,他的项链被搜了出来,说他盗窃社会主义公有财产,否则一个战俘,不,战犯,怎么会有这么条精致的项链?我记得从前初次被俘时,大家的金表都被抢劫一空,海因里希把他的突击队铭牌扯了链子塞在嘴里,俄国人要他张嘴之前他又藏到了胳肢窝下,我知道他曾是狙击手,还在拆解拼装枪械的比赛中拿过冠军,手快得你看不出来。

      但这次的项链他竟然没拆,整条完好地藏不住了。俄国士兵抢走他的项链,他狂怒了,一拳把那伊万的下巴打脱臼了。他被关了三天禁闭,只有水,当他被放出来时,第一件事便是扑向那个歪嘴巴的家伙,玩儿命揍他。我看见俄国人的头儿都掏枪了,也扑了上去,不是为了替他挡枪子儿,而是帮他一起揍那个猪猡。

      我们三个疯子似的缠在一起,滚,打,咬……实在是太低级了。
      “还你,还你。”猪猡扛不住了。

      “这女人是谁?”军官捡起项链看了看,收起了枪。

      我瞥了一眼,不禁泄气,“这还用问吗?”

      所谓爱情,不是找一个能一起生活的人,而是寻找到那个没她就没法生活的人。格言里是这么说的吧。

      军官把项链丢还给海因里希,“你,你”,我跟海因里希被他点了名,“再关三天禁闭,水减半。”

      (太惨了,妈妈应该不爱看这篇,我又没写完。)

      VIII
      亲爱的妈妈:
      很久没收到您的来信了……我也很抱歉,我没有纸和笔,这么多的信,都没办法寄给您。我真怕自己记不住这么多事,怎么办?……

      想念您和弟弟妹妹的,
      鲁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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