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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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无尘。
师父说无尘便是不染尘埃之意，他希望我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
师父说话的时候微微俯身看我，墨色眸子里似有光华流转，我似懂非懂，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襟，努力踮脚，只一心一意爬到他的怀抱。
那一年，我七岁，师父二十七。
我自小便喜欢蜷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稳妥的心跳自胸膛传来，砰，砰，砰，一声一声，
也只有那个时候，才会觉得自己生有所依。
师父是这世间最美最俊的男子，他有三千墨发被一只古朴的长木簪挽在脑后，和寺里的方丈，小师哥都不一样，虽说常年也是一袭青布素衫，却偏偏只有他将那青衫穿出了绝代风华。
我想，师父一定是方丈口中的云中仙，驾着云彩在空中游荡，看到脚下有这样一片青山绿水，一时心动，就在这里安了家。
我蹦跳着跑到寺中去向方丈求证，方丈一脸慈爱，眼睛里却是讳莫如深，我无趣，又转身跑去问正在练功的大师哥。
正挥舞拳脚的大师哥停下看我，粗布衫擦去额头亮晶晶的汗珠，笑的憨厚老实：“小丫头，你师父不是神仙。”
“不是？”我心里有点失落，却还是不依不饶，“可我觉得他就是，他就和方丈讲的神仙一个样，而且，他也会飞。”
“呵呵，那是轻功，”大师哥笑的无奈，“人人尊崇的十七王爷，以前可远不止只一点本事。”
大师哥说完语气里有微微叹息，我听得兴味盎然，却也是云里雾里，一直缠着，他却再也不肯吐出半个字。
我去找师父的时候，他正倚在后山的槐树上吹笛子，正是春末，古老的槐树上白色槐花连成片，如云如雪，风一起，便洋洋洒洒飘荡散落。
师父的长发青衫上都是，可他却恍若不见，只自顾自吹奏，衣角翻飞，神情悠远，我看的痴了，便急急地跑到树下，仰头唤他“师父，师父。”
师父回过神低头看我，收了笛子，便飞下树来，将我揽在怀里，又上枝头。
四周都是香香的味道，我笑得开怀，用脑袋蹭着他柔软的衣襟，撒娇道：“师父，大师哥说你是王爷，不是神仙。”
师父默然无语，我不甘心，又问：“王爷是什么，有神仙好吗？”
师父看着我终于低声笑起来：“傻孩子，做王爷自是比不上神仙好。”
二
置身树梢，满山翠绿的树影近在眼前，远远的树树繁花如霞似锦铺就开来，惹上橙红光亮的夕阳，美不胜收。
我低头看着自己，径自痴痴笑出声来，树下大师哥一脸宠溺，“小丫头，你一个人偷乐什么呢？”
心里欢喜，我便学他那样扯着嗓子喊：“我开心呀，我终于和师父一样了。”
这一年，我十三岁，大师哥二十三。
我终于也会了轻功，可以和师父一样站在枝头，三千青丝垂腰，青衫翩跹翻飞，手持长笛吹出清淡悠扬的曲子。
大师哥不喜欢听，总说我的曲子听着一阵忧伤，我想，那一定是因为想念师父的缘故，一年前师父下山，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思念的紧，苦练轻功和长笛，只希望能站到最高处，看着他来去的路，吹着他熟悉的曲子，也许听见了，他就会回家。
“小丫头，王爷不会再回来了。”大师哥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树，不声不响的坐到了我的旁边。
“不会的，师父答应过我。”执拗地打断他，我说的斩钉截铁。
我相信师父不会骗人，他留下笛子的时候说过，什么时候我学会了吹笛，他就会回来。
“皇权更替，江山动荡，王爷自是要留在宫里帮云太后的，小丫头，你就死心吧。”大师哥语气生硬，板着脸的样子看着就讨厌。
转头看他，他也一样不甘示弱的看我，我不悦，一扬手，便将他自高高的枝头推了下去，他猝不及防，骤然落下，打着滚自厚厚的树叶中站起来。
“小丫头，王爷不会回来的，有本事你就去皇宫找他。”大师哥说完，握着拳头气冲冲离去。
三
我一日比一日忧伤，看着我日渐消瘦的样子大师哥唉声叹气，我心里难过，却偏偏不想再理他，日日立于后山槐树枝头，将那一支曲子吹得炉火纯青。
这一年，我十五岁。
我还是没有去找师父，我熟悉的只有这一片后山和素日清净的寺庙，方丈说这里距皇宫路途遥远，就算飞，我也找不到方向。
触着随风而起的槐花，我一阵心神恍惚，却不料“嗖”的一声轻响，一根羽箭贴着脸颊飞过。
惊慌失措，我竟忘了施展轻功，身子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从树上往下掉，惊着了一树纷扬的繁花。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我一抬眼，竟撞进了一双亮闪闪的眸子里，脸颊贴着冰冷的衣衫，我被人稳稳接在怀里，他长得和师父一样好看，剑眉英挺，墨色的眸子里都是细碎的亮光，像师父一样光华流转。
“皇上，小心有诈。”他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我不解，他却眼神扫了过去，那些人生生住了嘴。
清幽的花香在空气里浮动，他的胸膛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心跳声，连续不断的，和师父不太一样。
“你是皇上，那你可以带我去皇宫吗？”抬头看他，我问的忐忑，大师哥说皇宫里面住着皇上，他是天下主宰，一言九鼎。
“哦？你想进宫？”他似乎意外，眼神里略有探究。
“嗯，可以吗？”一只手抓上他的衣襟，怕他不应，便将脑袋在那怀里蹭了蹭，以前每次这样，说什么师父都会应我。
“当然可以。”抱着我的胳膊微微收紧，我看到他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笑意，像极了师父。
四
皇宫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大，更繁华，满目都是见所未见的耀眼金光，有许多个衣衫华美的女孩来回穿梭，可是，没有师父。
我等得焦急，终于按捺不住问他：“律，师父在哪里，我都没有看见师父。”
那些女孩听到我这样唤，都是一脸大惊失色的表情，拥我在怀的律却是一脸宠溺，将我拉近他的胸膛，柔软的衣衫下砰砰的心跳声传来，我便安了心。
律是皇上，他总是穿明黄赤红的各种锦衣华袍，可是那冰凉的触感让我极不适应，他发觉，进无忧殿总会先换一身衣服。
律不喜欢无尘这个名字，他说宁愿我一世无忧，总是自顾自喊我无忧，甚至连住的这地方也换了名字。
“无忧想见师父，那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律俯下身来，脸颊在我耳边一阵摩挲，声音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
“什么条件？”我急急转身，欣喜若狂。
我等不及要见师父，可是和他说过好多次，他都未曾应允，只是一直告诉我十七皇叔公事繁忙，改日再见。
“嫁给我，我就允你和皇叔永远得见，不用分离。”他说的认真，我却听得糊涂，“嫁给你是什么意思？”
“傻瓜，就是一个仪式而已。”他温暖的手指轻轻刮过我的鼻尖，一阵轻痒，我不由咯咯笑出声来。
“好呀，那就嫁给你，你保证我见到师父。”
“嗯，我保证。”他越发温柔起来，那些漂亮的女孩子都红着脸退了出去，他将我拉坐到大腿上，冰冷的唇瓣就凑到我的脖颈来。
轻轻柔柔，却又一阵酥酥麻麻的奇痒难耐，我忍耐不住，抽身笑着跑远，他便追了上来，突兀的将我扑倒在大红软榻之上，好看的眸子里像聚了火光一般烧的通红，我一时呆住，无措看他，他颓然趴下来，伏在我身上一阵低低喘息，语气喃喃，我屏息去听，原来不过是一声声唤我的名字。
五
那些漂亮的女孩不肯再叫我姑娘，捧上流光溢彩的衣服鞋子，低低伏在地上，怯生生唤我一声娘娘。
“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娘娘？”是夜，律踩着急促的步伐进来，看着他大手一挥，那些女孩鱼贯退出，我一阵疑惑。
“你觉得这衣服好看吗？”律第一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低下头，却是将我一截衣袖拉起来放到鼻间轻嗅。
“嗯，好看，就是有些难受。”我也低头，大红色的衣衫上面有朵朵繁花争相怒放，美艳不可方物，层层叠叠缠在身上的确有些难受。
律不说话，只是含笑看我，不知过了多久，才将我拉到床榻边坐下，桌上燃着不少红烛，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暖洋洋的光芒里。
他修长手指突然就伸了过来，低下头，极为认真的将衣服上的盘钮拆开，大红色的衣物被一件件脱下，直到感觉到他的指尖划过肌肤，我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他手指抓住，定定看他，似乎有话想问，但是却不知要问什么。
“乖，做完了就可以见到师父了。”他一只手抚上我的脸庞，细细摩挲，整个人慢慢压了下来，滑润的舌尖沿着我的脖颈一直往下，宽大湿热的手掌覆在身前，轻轻拿捏，身子是从未有过的难受，我咬着唇迫切的和他对视，他突然狂热，动作是我从未见过的激烈，俯下身这般那般，我心神恍惚，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一汪春水，暖暖软软，浑身无力。
刺痛传来的时候我惊呼出声，他似乎心疼不及，薄薄的唇瓣就覆了上来，辗转舔舐，身下的动作和手掌一样温柔，我渐渐适应，又被迫承受一阵接一阵的眩晕，口中不断溢出一连串连自己也辨识不清的音符。
身上的律也是一样的大汗淋漓，却似乎乐在其中，用力到极致的时候肩胛骨被他抓得一阵生疼，我几乎掉泪。
自那以后，他几乎天天逗留在无忧殿，每每低声唤我，“无忧，无忧”，温柔含笑，我几乎心碎。
他唤我的时候我总会仰头看他，柔柔应下，他再唤，我便学他那样将柔软的唇瓣附上去，在他口中一阵翻搅纠缠，看他心满意足，恨不得将我揉碎在怀里的样子。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笑的样子，他一笑，心里便像塌下去一块般柔软无比，总会像小猫一样缠上去惹来他越多的笑意。
但更多的时候他会突然像只狮子一般将我扑到，有时候在床榻，有时候在桌椅上，甚至在地毯上，我依旧疼，那个时候他又会蹙眉，自责一般担忧看我，我不忍他担忧，便也慢慢将那些疼痛抛诸脑后。
六
等再次见到师父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皇宫大宴，律将我带出无忧殿，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她们都匍匐在高高的台阶之下，山呼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许多衣饰华丽的女子眼神如刀般看着我，我心下紧张，律便伸手将我拉到他的怀里，宽大手掌将我包围，我安心许多，仰头冲他微笑，再回头，便和师父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他一袭暗紫色的华袍，三千墨发被金镶玉的发箍固定在脑后，端着酒樽倚在镂空雕花的椅背上，神态是我从未见过的淡漠疏离。
“师父，师父、、、”我欣喜若狂，挣开律的手掌朝他奔去，翩翩起舞的人群被我惊到乱了章法，我脚步急促，几欲摔倒。
师父搁了酒樽，急匆匆将我接住，我便如幼时那样笑着爬上他的膝头，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闻着那想了千百遍的味道。
“尘儿怎么来了？”师父将我自怀里扶起，笑的无奈。
“嗯，律带我来的。”我笑着转头，朝着他的方向指过去，倏然愣住。
律的神情带着我从未有过的陌生，浑身似乎泛着冷冽的寒气，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更是一丝笑意也无，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心痛，怔怔不能言，傻傻看着师父，师父却是摸上我的头，叹一声“傻孩子，”低低的声音听在耳里，我几欲落泪。
神思恍惚回到无忧殿，月上中空的时候律一身酒气跌了进来，我忙是上前搀扶，他却不起身，一个大力将我拉到在他身边，整个身子便覆了上来。
动作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粗暴，我大惊失色，他却是怎么推也不愿离开。
“忧儿，你的心里，当真只有皇叔么？”他一边动作一边嘶吼出声，我痛到极致，更是泪水涟涟，哑着声音回他“你说嫁给你就让我见师父的。”
他骤然停住，眸光深沉，我满眼含泪与他对望，最终，他一言不发，起身离开，我瘫软在地，一地月光清冷如银，我泣不成声。
七
律很久没来，我心里发疯一般的思念，比当初想念师父更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最终，他也没有来。
我被一群人架着丢到地面，再抬头，看到的是一张花容月貌的美艳脸庞，身边有人称她为太后，我便知道，师父就是为助她才来的皇宫。
“果真生的一副狐媚样子，难怪皇儿为你神魂颠倒。”太后冷笑一声，冰凉的指套自脸上划过，隐隐有痛意。
周围许多人低低笑出声来，我伏在地上，心里对律的思念更是要将人逼疯。
“律呢？我要见他。”我抬头，卑微哀求。
却不料脸上突如其来挨上一巴掌，“不知死活，”那冷硬的女声斥过，便又朝后面低低吩咐了几句。
撕心裂肺的痛从后背传来，我避之不及，彻底趴倒在地，痛没有结束，一下接一下，无休无止。
不知过了多久，才骤然停下，我闻到了身后熟悉的味道，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触到柔软的青布衫，是师父。
师父将我打横抱在怀里，一声不响朝殿门外走去，我疼痛难耐，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朝身后回望，恍惚间看见律神色慌乱奔到殿外。
我欣喜若狂，努力抬手朝他挥去，他却似乎定住一般站在那再也不肯来我身边一步。
心下痛绝，我第一次觉得血肉被活生生撕扯的难受，嘴唇嗫嗫，想说些什么话来缓解心痛，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八
我和师父又回到山上，博学睿智的方丈已经圆寂，大师哥不知所踪，清净的寺庙空落落让人心慌。
我和师父依旧呆在后山，我日日坐在树枝发呆，师父也不吹笛，陪着我发呆。
“师父，我好想律。”
“傻孩子，师父知道。”
“师父，律给我换了名字，他说他希望我一生无忧。”
“傻孩子，你已经说过了。”
“师父，律为什么不要我了？”
“傻孩子，他没有不要你。”师父将我揽入怀，砰，砰，砰稳妥的心跳隔着衣衫传来，泪眼朦胧间我又回到初次相见。
槐花纷落，他心跳如擂。
原来，有一种遇见叫情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