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童话》茶靡棠

13、第四章 孤燕不成夏（2）

　　两天前。
　　赵清禾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陌生又熟悉。她愣了一下，然后在下一秒，手自动地挂了电话。
　　柔柔的声音像最甜美的毒药，先让你麻痹窒息，然后再一点点像蛇一样把你吞噬殆尽。
　　雨青刍就是这样的存在。那句“清禾，是你吗？”拖长的音调再加上一个疑问句的语调，深情而不滥情，关心而不做作，能把一句说得如此让人动容，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赵清禾不敢相信这条“美女蛇”。
　　尽管之前的某一天，由于她心神俱疲，给她可乘之机，偶然让她踏足了心里的禁地，但赵清禾依然有自信再把她轰出去。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清禾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但是显然对方没打算放弃——第二个电话接踵而至。
　　清禾选择无视，却还是没有无视掉第8个电话。
　　她愤愤地接起，没打算说话，突然又想到不说话会立刻任雨青刍摆布，掉进她设下的陷阱里，于是又闷闷道：“你什么事。“
　　“清禾……“
　　“别假惺惺的，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的。“
　　“我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对你伤害太大，你无法原谅我，我能理解。“她的话音里加上了些许的哭腔，清禾不知是真是假，但还是耐下性子想搞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不是那天你失控，我知道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我。“她停了一下，片刻的空白，”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我是那么可笑，我是别有用心，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所以不管在我说完之后，你怎么说我，我都不会插上一句话，我欠你的，我会尽我的全部来还。“
　　清禾不动声色，敌不动我不动。之前的那些铺垫是为了后面的高潮，作文被老师夸了那么多年的清禾又怎么会不明白。
　　雨青刍吸了一口气。她说得不是很快，却字字刺在清禾的心上。清禾只是握紧了话筒，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样，就像一团五颜六色的毛线，你无法找出最显眼的哪一根。
　　“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和慈远走在一起。你可能不知道，那天是慈远的生日，但是平叔去了外地，他的父母常年不在他身边，那天只有他一个人，我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没有回他的短信，致使他那天孤单又难过，所以他到后来才会对你耍性子。他那天真的是心情糟糕到极点，我知道你被欺负得很惨，我现在向你赔不是。但是——”
　　清禾已经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但是——他后来做的那一切不过就是对他之前所作的错事的补偿，在他眼里我岌岌可危，我不过就是个可怜虫，他只是同情我罢了，并不是说他对我有好感，也不是想和我怎么样……我说的对吗，雨青刍，还是叫你——白慈远的现任女友？”
　　“清禾，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应该告诉你的，真的对不起……”
　　这是要跟我宣战吗？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只知道赶走幻想小三？清禾想着想着就想笑，却笑得毫无温度：“雨青刍，你其实完全没必要和我说这些，你说这些只会让我看不起你。我和白慈远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天只是个意外。别以为自己就活在恶俗的言情小说里，我现在只是怀疑——是你担心他不属于你，还是你那掉在钱眼里的妈担心他不属于你？
　　雨青刍居然没有生气，也对，能敌过清禾那三寸不烂之舌的，也许只有这个从小玩到大的雨青刍了：“清禾啊，你的嘴巴还是这么厉害，但越是厉害，就说明你越生气。我想说的其实你都明白，那就足够了，我只是不希望你难过。”
　　“谢谢关心，也替我向你那有钱的范叔叔，哦我忘了，现在是何叔叔，道声平安富贵，别再被挖成穷光蛋了。”
　　言已至此，电话那头已经挂了。
　　雨青刍慢慢地把电话放了回去，然后想也没想，奔进母亲的卧室里，把何叔叔买给母亲的珍贵皮草扔在地上，用力践踏。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无比憎恶那明明对她来说日益重要的金钱。
　　她想那么用力地告诉她，她喜欢白慈远从来不是为了钱，尽管她知道他那么有钱。
　　她甚至想向所有人说，她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孤儿，她没有把钱当作命根的妈，她没有一出生就抛下她的爸，也没有那些只是迷恋母亲风韵犹存的叔叔。
　　但是，她做不到，所以——才会有最大的软肋，被肆意地攻击嘲笑。
　　清禾，你依然这么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关上了心房的你简直是一座无法攻克的城池，无论我在外头如何狂轰乱炸，你依旧岿然不动。
　　我们是最亲密的伙伴，也是最致命的敌人。
　　我记得我以前经常和你一起玩扮演的游戏，我经常因为和你争小燕子的角色而争吵，但是每次都是我妥协，然后你就一脸天真地疯疯癫癫地像小燕子窜上蹿下，而扮演紫薇的我只能跟在你后面，叮嘱你这般那般。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喜欢小燕子，喜欢那样的放肆，喜欢那样的自由无羁，喜欢崭新的一切。有情有义，灵活多变。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当久了紫薇的我却在某一天突然明白，如果没有了紫薇的小燕子就不是小燕子，没有遇到紫薇的小燕子，只是一个大杂院的孤儿，只是一个朝廷重犯的女儿，她没有办法飞到更远的天空，她没有办法更加无拘无束。
　　紫薇是另一只小燕子。
　　因为——孤燕不成夏。

　　清禾在挂了电话以后，一直坐在桌前发呆。在不知不觉间，她居然把白慈远给她的订正全部擦光，作业本被擦得破破烂烂的。
　　终于，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跑到母亲和父亲的卧室，偷偷拿起母亲的手机，背景是去年拍的三个人的全家福。
　　她不知道总共输了几遍，写好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然后又一点一点打上去。
　　“白慈远，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就一个，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的拇指停留在“确认发送”。
　　轻轻地按下。

　　——白慈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现在只求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此刻，清禾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不管白慈远怎么说，她都会信。
　　但是，只限此刻。没有找回自己的此刻。
　　那天，清禾迟迟没有闭眼，终于等来了白慈远的回信。
　　简简单单，只有短短的五个字：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