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末世维克多系列）》流双

1、第 1 章

　　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会怎么做？
　　是给与他完整的成全，让他一个人得到幸福而自己却在一旁流泪？还是千方百计破坏他的爱情，不择手段得到他的人而任他伤心难过？
　　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有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别误会，我并不想假托朋友的名义说自己……那个朋友真的是个朋友，他的姓名……姑且让我称之为小纪——小纪恋爱过两次，两次爱的都是同一个人。
　　我和小纪是在末世维克多认识的。既然是在那个地方相识，就能证明一件事：小纪爱上的那个人和他自己一样是个男人。
　　小纪没有告诉我那男人的名字，不过他却以烂醉酒鬼的神情清楚地诉说着他的故事。

　　小纪第一次恋爱，发生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十四岁的年纪对爱情应该还是一知半解，但小纪却一点也不。他确信那是爱情，尽管当时他的年纪还那么小。
　　小纪爱上的，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用“青梅竹马”这个成语或许怪异了些，但不妨暂时将就一下吧——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说是哥哥，其实不过比小纪大了两个月十一天。就因为这两个月十一天的差距，邻家哥哥像小大人似的毅然担负起照顾小纪的责任。小纪的父母工作很忙，一天24小时起码有16小时不在家，另8个小时自然是睡觉用掉了。小纪上下幼儿园都是邻家妈妈一手牵着哥哥一手牵着小纪来来回回。后来上小学，牵着小纪的就成了哥哥。
　　无论在幼儿园还是上小学，哥哥都一直保护着小纪。小纪长得很漂亮，但不知为什么受到的欺负格外多，可爱的脸上常常伤痕累累。于是哥哥几乎寸步不离陪在小纪身旁。长大后才知道，那些小孩子们并非特别讨厌小纪才欺负他，反而是由于太喜欢的缘故。我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不懂得表达内心强烈感情的孩子会借“欺负”的行为接近对方、取得对方注意。但那时候，小纪只觉得他莫名其妙被同龄人排斥了，只有哥哥真心喜欢他、保护他。
　　很多年后小纪回溯往事，坚持说他对邻家哥哥的爱情就是从那时开始萌芽的。
　　就这样，小纪在邻家哥哥的陪伴保护下，上了初中。
　　小纪长久以来都把邻家哥哥当偶像般崇拜，觉得无论自己遇到什么出格的情况哥哥都会及时出现在他身旁。比如走路被绊倒，哥哥一定会拉住小纪；比如被老师罚抄作业，哥哥一定会整宿不睡替他把作业完成；又比如早上怕迟到没吃早饭，哥哥一定会在第一节课铃响之前跑到小卖部买了面包送来。哥哥对他这么好，怎不令小纪感动？
　　仰慕之情何时变质为爱情，小纪完全没有注意。只是当某一天晚上突然梦到和哥哥赤身裸体在床上翻滚的春梦，醒来后把梦遗当作尿床之后，小纪渐渐意识到自己“不太正常”。
　　小纪给自己定义的“不太正常”是指：他为什么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喜欢女孩子。事实上小纪也从没喜欢过别人，除了他的邻家哥哥。
　　不过小纪并不是没有朋友，相反，他的朋友还挺多。这主要是由于小纪长得很好看，而别的男孩子需要靠小纪来吸引女孩们的目光。
　　小纪的朋友往往也是邻家哥哥的朋友。本来嘛，两人形影不离，即便是有各自的朋友，相处久了也模糊了界限。大家不分彼此说说闹闹，倒也是快乐的一大群。
　　笑闹间，总免不了发生争执。朋友们忽然拿小纪和他的邻家哥哥开起了玩笑，说他们亲密得好像夫妻，问他们是不是同性恋。
　　十三、四岁的少年，还不懂有些话是不能随便出口的。这个玩笑一下子激怒了哥哥，他冲去揪住开玩笑的罪魁祸首就打。小纪在旁边插不上手，看着看着难过起来：哥哥喜欢我，但是把我当弟弟那样喜欢，他没有别的意思，他不是同性恋。小纪隐隐觉得失望。而从失望中又幡然醒悟，自己原来竟真的爱上了邻家哥哥。
　　但是，哥哥不是同性恋，会不会爱上小纪？
　　在道德的底线面前犹豫徘徊，终于错过了懵懂的和孩提告别的时代，小纪把心中的秘密深深的、深深的埋藏下去。
　　小纪以为只要陪在哥哥身边，不把秘密说出来也可以忍耐。然而小纪长久被锻炼出来的耐性终于在哥哥宣告有女朋友那天彻底丧失。
　　小纪不是没想过哥哥会有女朋友，但每每想到这一层就拒绝深想下去。他总是不停对自己说：到了那一天再说、到了那一天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只是“那一天”比他能想象的任何时间都来得要快。小纪感到愤怒、焦虑不安，有一种急于宣泄的情绪奔腾在他胸口。当哥哥向他介绍自己的女朋友时，小纪完全没有听进去，心里陡然涌出无数卑鄙龌龊的念头：夺取她的贞操、夺走她的生命、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让哥哥再也看不见她的脸、听不到她的声音。
　　念头跳出来的时候，小纪被自己的可怕吓到了。他从来不晓得他的妒火燃烧起来会让他变得那么恶毒。尽管他对产生那么多可怕的想法又惊又惧，那些想法仍旧源源不断从他脑海冒出来，并且一直回荡：哥哥是我的，谁都不能把他抢走；哥哥是我的，谁都不能把他抢走……
　　度过许多个不眠之夜后，眼圈青黑、面色已不如往常那么红润的小纪发现，哥哥头一次没有留意自己的状况。小纪心里仅有的一点天使的碎片也被哥哥那不小心的疏忽毁灭了。
　　小纪决定要不择手段把哥哥抢回来。
　　自决心下定的那天起，小纪便开始有意无意插手上了哥哥的恋爱生活。
　　当然，聪明的小纪不会做出“当着哥哥的面说他女朋友坏话”这种极不明智的、很有可能偷鸡不着蚀把米的、缺乏思考的、只有笨蛋才会做的事。小纪做的很巧妙。他会在哥哥约会时装作和他们巧遇来打扰他们约会，会利用哥哥向来宠溺他的小动作向那女孩暗示自己地位特殊。在哥哥面前，小纪永远是个楚楚可怜、乖巧单纯的小纪。哥哥从来没怀疑过小纪。
　　哥哥没发现的，那女孩凭借女性敏锐的直觉发现了。起初她仅知被男朋友那可爱的邻家小弟莫名其妙讨厌了，却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让他讨厌。好在和她谈恋爱的不是那个可爱的男孩子，所以没放在心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几乎可以确定小纪讨厌她的理由决不简单。
　　女孩猜到了什么，之后日益变得沉默。从小纪和恋人间时时出现的亲昵举止中，她不确定恋人是否真的只是小纪的“邻家哥哥”。误会就在沉默中越来越大，无形中更加剧了两人的鸿沟。
　　她不知道，这是小纪故意给她的错觉。没有任何意外，她掉进了小纪精心布置的陷阱。
　　分手是女孩提出的。邻家哥哥经历了彷徨、苦闷、挣扎后，最终绝望地答应了女孩分手的要求。
　　邻家哥哥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孩为什么和他分手。他是那么爱她。
　　邻家哥哥和女朋友分手，仅是小纪所有计划里的第一步。小纪早就想好要在哥哥备受分手打击时给他安慰、给他最大的照顾，让他逐渐接受自己。小纪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鄙，但是没有办法。他不能像那些女孩子那样正大光明向哥哥表白。这个世界上能接受同性之爱的毕竟在少数。小纪还是个无法承担责任的孩子，他不赌是因为他没有输的资本。而且他也不想输。
　　然而，邻家哥哥没有给他循序渐进的机会。
　　初恋失败的邻家哥哥，或许是在那场短暂的爱情里陷得太深，竟然心灰意冷踏上了出国留学的旅程。
　　为哥哥送行那天，小纪没有出现在哥哥面前，而是躲在机场大厅的廊柱后眼睁睁看哥哥走进登机闸门。那些在他心里翻滚了不知多少遍的相思终于化成晶莹的落不完的泪掉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十八岁的小纪的爱情，幻灭于那架飞往异国的航班。

　　第二次恋爱，小纪二十五。那时的小纪，已是末世维克多的常客，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用双手双脚也数不完。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地，小纪向男人们宣布：他要改邪归正，一心一意去爱人。
　　第二次恋爱可以说是小纪命中注定必然会发生的事：在大街上偶然相遇的两个人，小纪想也没想就再次爱上了他。
　　他是他的邻家哥哥，即使相隔七年，小纪仍能一眼认出他。
　　但他的邻家哥哥显然认不出小纪，小纪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换来的只是他一片茫然的眼神。小纪说，是我，我是小纪。他低头想了一下才笑起来，说，原来是小纪呀。
　　小纪有点失望。好像在哥哥心里小纪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一直呵护的小纪一样。小纪有这种感觉。
　　小纪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的感情这么容易退色，他自己就不曾因为七年的时光就淡忘他的邻家哥哥。小纪忘记了，他爱着邻家哥哥，而邻家哥哥不爱他。
　　人不可能两次进入同一条河。小纪却两次爱上同一个人。这对小纪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初恋总是那么刻骨铭心，“老来多健忘，最不忘相思”，连诗里不也都这么写着？更何况在小纪的感情世界里，他对哥哥的爱已经那么深、那么深，以至于午夜梦回总时时刻刻感觉到十八岁那年犹如一刀一刀被凌迟的撕心裂肺。
　　小纪决定抓住这一次机会得到哥哥的心，时不时出现在哥哥身边，用以前的小纪那单纯无害的笑脸博得哥哥又一次关怀。
　　功成名就在大学里当讲师的哥哥，斯文许多、内敛许多，充满了书生特有的睿智的魅力。有一点却没改变，他毫不吝惜地对小纪付出自己作为一名兄长该有的热情。但不够，远远不够，小纪想要得到更多更多。他到末世维克多的次数越来越少，留在邻家哥哥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
　　正当小纪暗自窃喜不已认为离成功不远之时，邻家哥哥一通电话犹如冰水把他浇得从里到外一片透心凉。话机另一头，哥哥惊喜而又兴奋地对小纪说，他遇上了初恋的女朋友。
　　他说，原来那女孩一直没忘记他。
　　小纪如遭雷击无法动弹。他想，老天爷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然而命运不捉弄人就不叫命运了。就算小纪再怎么处心积虑，终究斗不过那所谓的缘分。
　　邻家哥哥和初恋女友见面了。不，这还不是最糟的。接下来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令小纪措手不及难以招架：先是哥哥莫名其妙开始疏远他，继而那女人又打电话叫他离他们远点。然后小纪终于找到了他的邻家哥哥。
　　小纪，她说过去和我分手就是看我们太亲密；她说不想见到自己的男朋友被人指指点点；她说无法忍受我的关心在另一个人身上；她说……
　　她说，她说，她说。
　　这就是哥哥给小纪的回答。
　　小纪听了冷笑。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呢？
　　邻家哥哥惊恐后退了好几步，直抵到墙上。
　　骗你呢。如果女朋友真不喜欢，那我就不来找你好了。
　　小纪，对不起。
　　苦笑一下，小纪返身往回走，身体挺得笔直。
　　回到家，小纪把自己反锁在房里喝了三天酒。酩酊大醉的他事实上头脑很清晰。千百个把那女人处置掉的方法在他心间绕了又绕，最终还是在那送哥哥踏进机舱的回忆下断绝了一切邪念。
　　罢了、罢了。与其两个人痛，不如我一个人痛。成全他吧、成全他吧、成全他吧。
　　一年后，邻家哥哥和初恋女友结婚，小纪重现末世维克多。
　　然而被男人们围绕的小纪，始终无法爱上什么人。他说，那些人都很好，很温柔，可是没办法，他无法爱他们。

　　醉眼朦胧的小纪趴在吧台上斜飞眼角问我。
　　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会怎么做？
　　我摇头，再摇头。心里的话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我不知道，小纪，我不知道。别问我这么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因为我也在挣扎，是成全你去抓住你的幸福而自己却在一旁流泪？还是千方百计破坏你对另一个人的执著，不择手段得到你的人而任你伤心难过？

　　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有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