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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修) ...

  •   宽广的沥青路面,车流如梭穿过,因着夏季炎热,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少了许多,倒是车量多了起来。正值下班高峰期,又是繁华路段,路面的拥堵状况惨不忍睹。列队的车辆排成长龙,久久停滞不前,足以让人耐心告磬,捶着方向盘咒骂,抗议城市规划的无所为。

      交通拥堵是每个发达城市难以避免的问题,也是亟待解决又尚难解决的问题。

      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城市本身经济的高速发展,有效管理措施的待完善,建设战略目光的偏差,导致现代社会人们把一生近五分之一的时间花在了往返车途。其实,大把时间浪费在堵车这件令人揪心又无可奈何的事上。

      人生无奈事,十之八-九。

      疲于奔跑的我们,捶胸顿足之余,只能认命接受。

      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适者生存。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对面如巨兽般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仅是远远瞧着便让人望而生畏。作为海城地标性建筑,它让追名逐利的都市男女向往憧憬,让甘于平凡的无为者望而却步。

      透过茶色玻璃窗望去,除了叹为观止,景瑶再无它念。虽只隔着一条马路,却有如银河两端,数光年的距离,如何跨越。

      景瑶怔怔失神,无意识搅拌着手中咖啡杯,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埋一层青影,掩住流光心事。

      桌对面伸出一只手,修长纤细,白晰滑腻,合该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年轻女士。那只手舀了一勺白糖加到景瑶杯中,无名指上戴着硕大的钻戒一览无余。晶莹剔透的色泽,璀璨夺目的光彩,朦胧了景瑶双眸。

      “年轻女孩子喝不惯苦咖啡,还是加些糖吧。”

      声音很美很柔,像最柔软的羽毛点在心头,带来一点点痒,更多的是舒心。

      睫毛微颤,景瑶抬眸,视线随着那双手缓缓上移,一点一点将女人看清。衣服很漂亮,一看就是她说不出名的大牌。微露的锁骨,精致细腻,留一半在外,另一半延伸至衣内,给人遐思。女人最美不过天鹅颈,那优美紧致的线条,顺势起伏的曲线恰到好处,减之则细,增之则粗。

      景瑶的视线继续向上,发自肺腑赞叹。

      那是一张很美的女人脸,难以判断岁月留下的痕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仿佛经过皮尺精心测量般,一丝一毫的丈量,测算出分毫不差的完美。

      景瑶与她,好似地与天的差距,云泥之别。

      是的。

      这个女人与景瑶是两个世界的人,巨富与贫穷,阶级的对立面。原本永无交集,却因一场意外事故打了个岔,两条平行线相交了。

      思绪在纷飞,飞到半年前。

      那天晚上,她在医院急诊楼病房陪母亲,昏昏欲睡时听到外头人声鼎沸。景瑶起身出去探究竟,夜晚时分很多病人早已睡着,景瑶想劝外头吵闹的人降低分贝,还病人清静。

      刚一开门,景瑶便看到急诊科主任从自己眼前跑过。主任神色匆忙,脚步生风,一只手还在系白大褂。也许是过于焦急,主任连扣了好几下仍没有将衣扣扣拢。紧跟着他的是今晚值班的两名护士,皆是步履如燕,小跑着从她眼前飞过。

      顺着他们奔跑的方向,景瑶视线转到路当头的急诊手术室。

      门上头亮起了红灯,昭示着一台急迫而惊险的手术正在进行。主任和护士相继进入侧门的准备间,把跟随其后心急如焚的家属隔绝在外。

      门外三三两两的男女老少围着一名衣着考究的中年贵妇,景瑶隐隐听到他们的谈话。像是在安抚劝慰贵妇,以及诸如少夫人,平安等字样。

      听到大概,景瑶把词一串,也能猜出多少。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儿媳妇出事,婆婆在外焦急等候。

      这世界人太多,悲欢离合随时上演,分分钟的事。见多了看惯了,除了心底多份唏嘘,再难生出涟漪。

      景瑶转身回屋,轻轻关上门,把苦难关在门外。

      重新坐回床前,看着睡梦中依旧紧蹙眉心的母亲,探手抚平她眉间的起伏。

      瘦得颧骨突兀的脸庞晦暗惨淡,长期的放化疗,一头青丝尽褪,难寻当初的清秀美丽。

      景瑶鼻头微酸,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人活着,活生生在她眼皮底下,让她看得见摸得到就够了。再难,再苦,咬咬牙就撑过去了。

      就这么想着,渐渐的,倦意袭来,景瑶趴在床头,缓缓睡去。

      这注定是个不得安宁的夜晚,景瑶睡了没多久就被屋内的喧哗给吵醒。实际上,声音并不大,可景瑶习惯浅眠,稍微风吹草动便能惊醒。这也是景母时常发作的病痛,隐忍着小声呜咽,训练出景瑶在极小的声响下也能快速醒来。

      这不是件好事,高质量的睡眠是人体健康的充分保障。景瑶却毫不在意,比起失去母亲的痛苦,睡眠只是小事,微不足道的小事。

      见景母睡得沉,景瑶便消了劝说隔壁床早点休息的打算。

      景瑶醒了很难入睡,即使不是刻意偷听,隔壁床病人和家属的谈话声透过帘子稀稀落落飘过来。

      听说,送来的病人是本城首富的妻子。

      听说,她病况危重,需要大量输血。

      听说,她的血型是B型,血库告急,十分凶险。

      而自己,正好是这个血型。

      景瑶看向母亲,因为病情加重,母亲需要经常输血,用的都是好心人的血液。现在别人遭难,同样需要紧急输血,自己既然能救,没道理不救。

      景瑶找到护士,护士委婉告诉她,病人还差700毫升,一下子抽掉这么多血,身体可能会很吃不消。献血一次最多400毫升,近两倍的量。景瑶略沉思,笑了笑说,抽吧。

      既然来了,再退缩,就是懦夫。

      抽完后,景瑶整个人像虚脱般浑身无力,双腿软趴趴,竟连起身都艰难。景瑶住院了,献完血后,病房安排在景母隔壁。

      护士对她说,医院给她免费治疗,还免了她母亲这次住院的全部费用。景瑶笑着感谢,心中清明。自己这血可是救命药,救了首富的妻子。而首富,景瑶不知道他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期货两清,景瑶以为,自己和这样的富贵人家再无纠葛。当女人找上她的时候,她着实惊了又惊。

      女人的唇瓣开开合合,轻轻柔柔的嗓音,好似有治愈作用。景瑶极有耐心听着,心头茫然的同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唯有保持沉默。

      “你父亲早逝,你和你母亲相依为命,靠你母亲摆夜摊干零活维持生计。前两年你刚上大学,你母亲查出早期肝癌,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你身上,步履维艰。你勤敏好学,年年拿一等奖学金,课余时间勤工俭学,揽三四份工,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你赚的钱除了交学费,贴补家用,剩下的大部分用在为母治病上,可以说贫困潦倒捉襟见肘。”

      女人语气微顿,抬手小饮一口咖啡,齿间的醇苦反复回味酝酿。

      “何况,你母亲病情辗转。想要维持现状不再恶化,需要的费用就是无底洞,永远没有尽头。”

      景瑶不喜欢咖啡,不喜欢咖啡苦苦的味道,也不喜欢咖啡的价格。她搅动着咖啡,只是搅动着,没有喝下的欲望。

      “柏太太,可不可以直接说明你的来意。我待会还有一份工要打,恐怕时间紧迫。”

      有钱人家的太太,最多的时间,最无聊的也是打发时间。

      可时间对景瑶而言,太珍贵。珍贵到一分一秒,不能浪费。

      语气有些生硬,甚至有些失礼,任谁被人暗中打探家庭情况,鲜有不恼火的。景瑶觉得,自己这态度算是客气的。

      邢曼笑容优雅,看着景瑶的目光仿佛看着恼羞成怒无理取闹的孩子,带着悲天悯人的意味。景瑶迎上她,毫不退让。

      “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实在。”邢曼端起杯子,抿一口咖啡,然后放下。姿态高雅,赏心悦目。

      “柏太太,可以切入正题了。”顾左右而言他,有钱人的作态,景瑶十分反感。

      邢曼望着景瑶,笑容深深浅浅,眼角随着笑意微微翘起,勾起一抹风情。邢曼取下右手腕的白玉镯,放在桌上,推到景瑶身前。

      “上好和田玉,明清时期打造,市价二十万。买你陪我一个月,每天这个时候在这里陪我聊天。”

      手在镯子上碰了碰,光滑细腻,手感极佳。景瑶反手将玉镯推回邢曼桌前,摇摇头,“太贵重了。”太划算的买卖,不安心。

      邢曼笑了笑,也不勉强,将玉镯重新戴回手腕。

      “一天两小时,一小时一百,如何。”

      景瑶歪头思索,斟酌可行性。这个价位,对于富太太来说,九牛一毛。于是,点了点头。

      明明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却一点都不好糊弄。邢曼细细打量景瑶,这个早慧的女孩,承受的苦难太多太重。自己附加给她的,究竟该,还是不该。

      眼眸流转时,邢曼思及过往种种,自己承受的,又何尝不苦。人性本就自私,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又有什么错。一切皆是命,由人,又不由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缘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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