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涧》棠墨

2、第二章

　　因为中蛊的原因，颜清浅不得不跟在顾君尘身边。而因为顾君尘主见太强，颜清浅又不得不留在停云谷。每日看着顾君尘在自己眼前晃，她觉得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生命也在离自己远去。

　　她难道要呆在这里呆到老吗？！

　　她决定等顾君尘伤好后将他麻绳一捆，然后带到苗疆去解蛊。

　　话说这停云谷的确可以算是世外桃源。谷中奇花异草繁多，总能吸引各种人来这里采药。而因着谷口布下的机关，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入这里。

　　几年前苏墨清来过这里，苏墨清也算是个较为痴心于制药制毒之人，可怪就怪在他太不正经，故有些轻敌。苏墨清去的那次，后来在江湖上传开过一阵子，据说那日有一个制毒高手破了各种阵法，进到了谷中，准备夜袭，奈何停云谷中夜夜灯火通明，自然一下子就被顾君尘发现了。两人展开缠斗，听说是打了两天一夜，最后那个高手被顾君尘击退，落荒而逃。

　　当颜清浅把这个传闻告诉苏墨清的时候，苏墨清的脸色黑了黑，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而颜清浅也清楚地记得，苏墨清那天回来的时候是衣着完整的。

　　然后颜清浅又问他，为什么顾君尘的停云谷中半夜还灯火通明，苏墨清又是什么都没说，依旧笑着，一脸猥琐地看着颜清浅。

　　等等，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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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在颜清浅的记忆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影响，她也从此树立了一个观念。

　　顾君尘是个大变态。

　　而转眼看向眼前的顾君尘。月白长衣，玉簪轻绾长发，脸并不是那么棱角分明，也没有太过柔美。而是两者结合，平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是清冷不近人烟的气息，但若是他笑起来，定能胜过三月桃花。

　　他写的是梅花小篆，用的是檀香，时常带着淡淡药香，闲暇时侯最爱品茶。平时惜字如金，能不说话就不说，故而总给人生人勿进的感觉。但是……天知道他还有那骨子里的无赖气质。

　　出神间，不觉边上人已注意到她许久。

　　顾君尘睨她一眼，“你何以盯我许久？”

　　颜清浅下意识否认，“哪有！”正对上对方淡然的眸子，立马底气不足了：“不过就是顺便……呃……随便看的。”

　　顾君尘不再说话，继续低头写。

　　颜清浅百无聊赖，便在这书房中四处观赏，把玩他的东西。其实大多数时间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要么不说话，要么互相语言攻击。总是一个自顾自做事，另一个闲得四处找麻烦。

　　“诶，这难道是千年一株的雪灵芝？”明明已经绝迹了啊……

　　“这不是火琉璃么……”起死回生的灵药啊……

　　“金蚕蛊！”苗疆最难炼制的蛊啊……

　　光是看着书房里的东西，颜清浅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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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

　　于顾君尘以前用餐的时候已是深夜，这几日的相处，颜清浅也全然没了先前的生分与防备，一见到食物就可劲往自己嘴里塞。

　　以至于某人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嗯……这个好吃，顾君尘你也尝尝……”

　　“……”

　　“还有这个这个……”

　　“……”

　　‘啪’一声，顾君尘放下筷子，额头青筋凸显。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那些筷子上的口水有多脏多脏多脏……

　　原来顾谷主是有小洁癖的。

　　而颜清浅只是吐了吐舌头，小声念叨着‘好凶’，让管事帮忙重新换副碗筷，而后无视顾君尘继续吃。

　　提前吃完便一个人出去闲逛。

　　颜清浅站在落枫林中，中蛊以来第一次一个人独处。十丈的距离还是稍微可以活动一下的，只是前几日为了以防万一，才一直跟在他身边。

　　落枫林的树叶四季都是鲜红，落叶也铺满了整片林子。

　　吸气，吐气。

　　她难得安静地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

　　在没有遇到顾君尘之前，她一直都是游荡于江湖之中，居无定所。多少是承了老头子的性子，老头子还在的时候，便带着她四处行医。她那时候小但也知道，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颜归这个人，但没有多少人见过他。就像是传说中虚构的人，就算他出现在面前，也不会有人相信。

　　老头子是个洒脱的人，行为举止大大咧咧的，于是不光颜清浅，连带着颜清浅的师姐也是大大咧咧的。

　　不过苏墨清不同，苏墨清是在十几岁的时候拜入老头子门下的。彼时颜清浅约莫只有四五岁。苏墨清十几岁便是一副老成的样子，而老头子又是集不正经猥琐无节操于一体并且平时注意保养的……所以看起来两人就像兄弟一样……

　　颜清浅也就从小管苏墨清叫小爹爹叫到了十岁，后来才明白尼玛苏墨清占了她那么多年便宜。

　　想着想着又想起师姐，沈蓉师姐对自己是最好的，从来不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偏生苏墨清又喜欢欺负她，于是童年的一半时光看到的都是他们两个在掐架。

　　背后响起脚步踩在树叶上的‘飒飒’声。

　　深夜的落枫林漆黑一片，隐约看得到不远处停云阁，依旧灯火通明。反衬得这边更黑。越是看向那边，越觉得这里黑。

　　明明已经入夏，颜清浅还是感觉得到背脊一阵接一阵的寒意。她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不会是一双手搭上她肩膀然后是一阵怪笑吧……她猜测。

　　果然……她感觉到什么东西搭在她肩膀上，可以感受到身后浅浅的呼吸，林中树梢上不知名的鸟怪叫两声，而那只手就一直一直停在她肩上。她可以在地上看到影子，比她高了一个头，衣摆衣袖飘啊飘，长发也随风飘扬。

　　果然是……那个么。

　　颜清浅不敢动，僵在了原地，微颤。

　　只感觉那只手顺着她的手臂缓缓下移，然后轻轻扣住了颜清浅的手腕。

　　欸，手是暖的？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做什么。”顾君尘略显清冷的声音突兀地从背后响起。

　　“欸？顾君尘？”她转身，看见顾君尘那张比女人还美的面瘫脸，“……你怎么来了。”原来不是那个。

　　顾君尘没有回答她，拉着她的手往亮的地方走，而且脚步略显急促。他的发披散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你……你不会是故意来吓我的吧？”

　　“发带是方才被树枝勾掉的。”他淡淡解释，又不忘加了一句：“放心，我没有你那么无聊。”

　　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停云阁的灯光透过树叶时明时暗。

　　颜清浅瘪嘴，真是每句话都要打击她。顾君尘拽着她的手有些用力，一路拉着让颜清浅觉得有些疼。

　　“我说，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她小心地提议。

　　“不能。”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什么？！”她气急。

　　“……”顾君尘沉默了一下。而后颜清浅听到一句话顺着风飘来。

　　“我怕黑。”

　　“啊？”颜清浅傻眼了。

　　他说……他怕黑？

　　武功高强的大变态居然怕黑？

　　颜清浅觉得她被萌到了。

　　那么停云谷夜夜灯火通明是因为谷主怕黑，这么说的话也没错……等等，那苏墨清当初还笑得那么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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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体质，倒是特别。”他没有回头，边走边道。能明显地感觉到，手下的皮肤凉过一般人。

　　颜清浅随意应了一声。

　　天生的阴寒体质，真是不小的麻烦。夏天还好，冬天若是找不到温暖的所在，说不准小命难保。

　　“十九年前……”

　　颜清浅忽地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若隐若现，时近时远。

　　“西域魔教联合五毒与中原大战……”

　　“死伤无数……魔教教主将独女托付于至交……”

　　颜清浅停下脚步，四处环顾，可是找不到说话的人。前面的顾君尘也停了下来，皱了皱眉。

　　“后受众人围击而亡。”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

　　“如今，总算能报当初之仇了……”

　　“哈哈哈……”

　　声音渐渐变得尖细，语气夹杂着怨恨，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顾君尘的眉皱得更深了，究竟是何人费尽周折在停云谷施下障眼法，却只提起这些人尽皆知的旧事。

　　能提得上神医的，当时也只有颜归，莫非……真的是颜归收养了魔教圣女？

　　直到回到了停云阁，顾君尘扣着颜清浅手腕的手才微微松了些，颜清浅趁机挣脱他的桎梏。

　　等顾君尘伤好得差不多，就该马上去找情蛊解药了。

　　她的生活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她应该一个人浪迹江湖，而不是真正应了这名字，停云。

　　而前路，仍是一片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