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旧》轻岫

1、第 1 章

　　刚下过雨，院子里的海棠花显得格外的明媚，她看着淋湿的地面和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心里有点慌，今天新姨娘进府，她却不愿意出面行礼，已经让他非常生气了。这回已经是来寻她第三次了。
　　她隔着纱窗看着他的身影，觉得那影子有点落寞，有丝无奈，她叹了口气：“我说了不会去的，身体不适，动不了”。于是那影子顿了顿，离开了，她又叹了口气。
　　黄梅天气让人的心情差了好些，闻言他已经去了前厅，她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早些时候就已经让人把地契，银票准备好了带着，衣物首饰都从简，她只选了几样母亲留给她的首饰，其他的一概留下，唯一让她踯躅的是那枚小碧玉簪，是他送她的第一件首饰，她一直带着，直到听说新姨娘要进府。
　　素手在碧玉簪上停留了片刻，轻轻的抚摸着，像是抚摸婴儿的肌肤，内心不再有任何的伤感，只有一点遗憾，为何自己不能和他善终呢？或许是缘分不够吧。想到此处，又禁不住叹了口气，总归是要放手了，等自己走后，他可以跟外面说发妻生病去世了，反正娘家已经没什么人了，也不会有人过问她，自己真的是孑然一人，形影相吊了。
　　从后门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宅院，却看到新姨娘远远站在身后望着她，没有欣喜，没有疑惑，只是郑重地凝望着，她笑了，把他留给她一个人，她应该是开心的吧，自己放手去过自由的日子，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乘车离去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姨娘说了一声，“求你，别走”。身子震了一下，大概是听错了，她摇摇头，甩开了一切顾虑，决然而去。尽管心已经坚定，眼泪却不自主地流下来。
　　出城前，她特意路过自家的门前看了一眼，母亲已经去世，父亲新娶，她也没什么留恋。惟有奶嬷嬷是自己最亲的人。想到此处，心里倒也坦然，无牵无挂也是一种洒脱。路过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城外的一片海棠园，她让车停了下来，静静地观望着，或许没有那次的偶遇，就没有后面的纠葛和爱恨，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正如今日的离去，或许就是上天设定好了的，她叹了口气上了车。车驶出了城外，她回望着，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爱，自己的恨，自己的无奈和绝望，于是闭上眼不再去看去想，就像是遗忘。
　　离开了故土，离开了牵绊，离开了让自己痛彻心扉的爱人，她似乎真的放下了，一路上，奶嬷嬷絮絮叨叨和她说着闲话，她却一直不言语，似是想着自己的心事。许久才说了一句：“或许我该给他留封信的，总不好让他觉得我出了什么意外”，之后又叹了口气，奶嬷嬷愣住了，许久都不再言语。
　　路上遇到了一对老夫妇，他们坐在路边歇脚，起风的时候，老先生给老太太竖了竖领子，掳了下头发，她竟然看呆了，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和他缺少的是什么，是相濡以沫的深情，是无人能够拆散的关爱和信任。或许她也有错，不能让他这样的爱着自己，她看着看着开心的笑了，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真情，只是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遇到罢了。
　　行的路久了，她渐渐困顿的睡去了，奶嬷嬷轻轻抚着她，她似是做着梦，梦里有母亲，有父亲，那时的父亲是多爱母亲啊，梦还没做完，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惊醒了，奶嬷嬷已然不在车里，她叫了两声人，却无人应，恍恍惚惚下了车，却被眼前的人惊呆了，他满面尘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是伤感，是疲惫，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大概是他得了消息就追来了。
　　她有点尴尬的低了低头，心里还是慌乱的，如果被抓回去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他看着她，只说到，“跟我回去，我不追究”。
　　她却抬起头执拗的说，“不，我不想三个人纠葛在一起”。
　　他惊呆了，“你就因为这个离开”。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不是，但是因为这个就足够了”
　　他毫无神情的问道，“到底为什么？”
　　她淡淡地看着他：“我们没有相濡以沫的爱情”。
　　他嗤笑了一声，“你真是让我意外”。
　　她有点茫然了，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吧，可是却是不能再回去的。
　　他始终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若是不跟我回去，以后就再也不要回去”。
　　她不应声，只是呆呆的站着，许久方说：“离开的时候就想好了，不再回去的，不过若是我留封信给你，你也不用跑这一趟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他窒息了，原本是逼她就范，可眼下却下不来台，于是翻身下马，一句话也不说的把她往车上扛，她反抗起来，又踢又咬，他生气了，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打，她疼地哭起来，他不管不顾的把她甩上车，自己驾着马车往回走。她扑出去和他厮打着，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他只好停下车把她推回到车里，两人面对面坐着，气呼呼的互相凝望着，许久她开口，“让我走”。
　　他不应。
　　“我不想看着你和别的女人亲热，转来又寻我”。
　　“你这是妒忌，七出之条”。
　　“我人都走了，就算是出了吧”。
　　“那也要我休了你才行”。
　　“休吧，现在”。
　　“做梦”。
　　“你放过我吧，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你可以再娶，比我年轻家世好的多很多”。
　　“你无权替我做决定”。
　　她生气了，突然把簪子拔下来往自己脖子上扎去，他吓坏了，伸手去夺，可是簪子还是扎进去了一点，血渗了出来，昏过去的前一刻，她还在说，“让我走吧，求求你了，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上”，眼前闪过他紧张无比的脸，之后就陷入无意识中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府上，可是这次，她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她大概记得这是以前的下人们住过的地方。
　　身边没有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是被包扎得很好，已然不觉得痛了，她坐起身，觉得有点渴了，只好自己去拿桌子上的水壶，壶里却是凉水，把她冰的一下子清醒了好多。自己大概是被打入冷院了吧，想到这个她突然笑了笑，也好，既然走不了，留下来隐在小院子里也不错。于是，她又回到床上静静地躺下睡了过去。
　　许多天过去，没有人来看她，只有一个小丫头三餐来给她送饭，饭菜很简单，没有她爱吃的水果，也喝不到她喜欢的汤水，她还是有点怀念以前的饭菜，不过对她而言，目前的日子也算清静了，就当是已经离开好了。
　　她想洗澡，却没人伺候她，于是自己动手在院子里烧热水，结果火没点着，升起的浓烟却吓坏了外面的仆人，等到管家赶过来，看到她一脸的灰竟呆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笑了笑，说自己只是想洗个澡。难为情的样子竟然让人看得晃了眼，管家终于缓过来，叫了几个人给她备了水，喊了个小丫头伺候她沐浴，才表情讪讪的离去了。
　　坐在久违的木桶里，她浑身都放松了，水很暖很舒服，她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屋子里空荡荡地，她竟然听到了回声，想起白天的事情如果被他知道会不会很生气，她禁不住笑了几声，结果就听见门外有响声，她吓住了，动也不敢动，只颤巍巍的问道，“谁，谁在外面？”心里怕的要死。
　　许久没有回音，她想大概是野猫吧，于是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起身擦净穿戴好，把窗户关好，门也抵好，确定外面的人进不来后，就打算上床睡觉了，大概是因为受了伤，她总觉得回来之后特别的困，可床有点硬，这两天睡得腰疼，看来苦日子是不好过的，大概他是想惩罚她，不过身受虐总比心受虐好，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早上醒来，她觉得腰似乎更疼了，起身扭动了一下，感到肚子好饿。来送饭的小丫头只给她备了碗粥和一个花卷，她很快吃完，等到小丫头来收碗的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她又要了一个馒头，小丫头怔怔地看着她，“夫人，您没吃饱么？”
　　她禁不住脸红了，哑然点点头，小丫头转身去了。她在想，会不会不给呢，谁叫自己现在下堂了呢，看来还是要换寻人去跟奶嬷嬷要点散碎银子补贴补贴才好，不知道他有没有为难奶嬷嬷。
　　她在院子里洗自己衣服的时候，小丫头给她带回来两个鸡蛋，一个肉包子，她开心极了，坐在院子里大口大口的咬着包子，觉得是从未有过的美味。小丫头看着她笑了，“夫人，您胃口真好，中午想吃点什么？”
　　她想了想，大概不能说太好的，难为人家自己也没面子，于是说，“有点鸡汤煮点挂面就好，记得来点老陈醋，我爱吃醋”。小丫头扑哧笑了，她也笑了，开始是抿嘴笑，后来是呵呵的笑，再后来就大声地笑，连树上的叶子都跟她一起颤抖。
　　洗完衣服，她有点累了，起身把衣服搭在绳子上挂好，踮着脚尖的时候却觉得肚子有点痛，许是该来例假了，她觉得下身有点湿潮，想去收拾一下，可是没走几步路就走不动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起不来了，头昏昏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睡半醒之间，她似乎听见了嘈杂的人声，自己的身子似是被人抱起，那怀抱很温暖，很让她留恋。她想抓却没力气，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到奶嬷嬷坐在床边抹着眼泪，她很高兴，猛地坐起来抱住了奶嬷嬷，唬得老太太一跳，“小姐，可使不得，好好躺着”。
　　她才不听，开心无比地说，“管他什么毛病呢，能把你换回来就行，你不在，都没人唠叨我了”。
　　奶嬷嬷小心的问，“肚子还疼么？”
　　她拍了拍肚子说，“没事了，大概是来例假了”
　　“傻孩子，是有身子了，都两个多月了，自己都不知道，还瞎折腾”。
　　她呆住了，有点不知所措，算算时间，大概是那次他戍边刚回来吧，那几天过的真愉快，可没多久新姨娘就进府了。若是没这些事，她一定很高兴，可是现在呢，身份尴尬不说，她还有点担心自己最近吃得不好影响孩子。于是想了想说，“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响动，她往外看，奶嬷嬷赶紧拉着她说道，“甭理会别的，你瞎说什么啊，不是最喜欢孩子了，以前你多喜欢抱大小姐家的孩子啊”。
　　她笑了笑，“生下来算什么呢？我和他这样的关系，再说将来有同父异母的弟妹争宠，我觉得他会不高兴得”。之后顿了顿，“我希望他的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生的，要是做不到这点，就不要生”。
　　奶嬷嬷震惊了，“小姐，这样的想法可不行，有几个大门大户能做到这样的？更何况是将军啊，再说那个新姨娘是皇后娘娘赐下的，你叫他怎么去抗旨呢？”
　　她开始闷闷不乐了，“我知道的，可是心里就是不开心啊，说说还不行么？”
　　奶嬷嬷叹了口气，“早点睡下吧，明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奇怪的看了看奶嬷嬷，“难道我可以留在自己院子里了？”
　　奶嬷嬷盯着她，半晌方说，“我其实也想让你吃点苦头的，所以才没过去后院陪你”。
　　她笑了，“他没难为你就好，害我还担心你”。
　　说完就点了好几样点心，汤水和水果，之后又嚷嚷那院子的床太硬，腰疼，奶嬷嬷赶紧给她揉了腰眼子，折腾了半天她才安生下来，乖乖地睡了，脸上却是一片泪痕。
　　回到自己的院子让她松了口气，毕竟孩子受不得委屈，看来他对自己的子嗣还是好的，自己这也算占了孩子的光了，想到此处，竟然觉得很讽刺。慢慢地渡到花园里去散散步，却不想看到了他和姨娘，他很温柔地看着姨娘，而姨娘也很痴恋的望着他，那一刻她才发觉，或许他俩才是真正的一对，想到此，她的心突然释怀了，原来他已经爱上了别人，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纠缠的呢，放下吧，为了自己和孩子好好的活着。
　　于是她释然的转身回了院子，心再也不沸腾了，她知道了答案，就没有纠葛了。随后的日子更加的平静，他终于过来看她，她对他很和气，让他意外极了，一直盯着她的表情，似乎想看出点什么，可是她满心都是对孩子的憧憬，竟然没有让他看出一点点装假的痕迹。他似是觉得很失望，呆了不久就离开了，而她终于松了口气，心说再也不要过来才好。
　　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很漂亮，特别可人疼得一个孩子，和她长得很像，只有额头和眉毛象他，特别的英武。她很满意，觉得自己一切都值了，于是她亲自奶孩子带孩子，根本不用奶娘，反正他也不会歇在她这里，有孩子陪着她，日子更快乐。
　　他经常过来看孩子，而她算好时间规律后都很巧妙的避开他。要么是她去了花园，要么是她正在沐浴，总之他很少能够再看到她，渐渐地，他也不过来了，只叫人把孩子带到书房给他看。这让她终于定下了心，没了烦恼。
　　儿子很快就三岁了，她给儿子请了个先生，一个年轻文质儒雅的人，有时候她会陪在一旁做着针线听他上课，讲到精彩处，她会停下来静静地听着，儿子有时候答不出就会扭头问她，她也偶尔大着胆子告诉他，先生不以为意，很是宽和地看着母子俩的互动。她觉得先生的课上得很好，于是封了个大红包，还让人做了双靴子托管家送给先生。可是过了没多久，先生就称病不来了，她很觉得奇怪，只好另寻一个，结果再来的就是一个老先生了，她陪着听了几天，却觉得讲得不如原来的先生，所以后来干脆也不听了。
　　结果他过来了，脸上神色不明，她有点压抑，可也不想惹他，于是沉默着，他无感情地说道，“你对这个新的先生不满意”？
　　她有点意外，只好实话实说，“觉得没有以前的那个好”。
　　“是么？何以见得？”
　　“以前那个典故讲得很生动，我都喜欢听，而且他很宽和”。
　　“严师出高徒，你觉得好未必对儿子好”。
　　她终于听出了点不是味儿，于是噤声，心说他这是在吃醋么？想到此处竟然忍不住笑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的笑容有多美，可是他却看得清楚。他也很久没有看到她的笑脸了，一时间竟然看怔了，之后看她不再言语，才气哼哼地走了。
　　她笑笑也就过去了。
　　后来，他过生辰，她想了想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就让人买了套兵法的书简给他，算作礼物。寿筵她却没去，只让奶嬷嬷把儿子抱去，她想，人家有情的人在一处必是不想见着多余的人的。可是没多久他就亲自过来了，拿着那套兵法扔在桌子上，“你就送我这个？”
　　她很意外，心说你不是武将么？送兵法难道不合心意？
　　于是她问道，“将军想要什么礼物？”
　　他沉默了一会，很平静地说道，“你给我做双靴子吧，你没给我做过靴子呢”。
　　她淡淡地回答，“我没做过是因为不会”。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晌方问道，“你连双靴子都不肯做给我？”
　　她有点烦了，这算怎么回事呢？于是淡淡说道，“妾身整日里忙家事，哪里有空做靴子呢，将军要不要问问姨娘，看她是否会做”。心说，你不找该做的人做，在我这讨什么没趣呢。
　　他终于无话了，干坐了一会起身离开了。她的心终于落下了，觉得这日子过得让人郁闷。
　　有一天，家里传话过来说她父亲病重了，她急急忙忙带着儿子出门回娘家，临走也没来的及和管家说，到了家见到父亲，让她很是意外，父亲已经那么老了，这才没几年啊。
　　父亲看到她和外孙，非常高兴，躺在床上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你母亲想我了，昨托梦让我去找她呢”，她有点没反应过来，父亲接着说，“她走的时候和我说，好好待女儿，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也再给自己续娶一个好妻子，这些我都算做到了”。她听愣住了，“母亲让您续娶？”父亲点点头，“孩子，我和你母亲的情谊是谁都比不了的，结发夫妻啊，我不想她担心我，遂了她的心愿，可是你知道我的心么？早就跟着她走了，剩下的不过是躯壳而已，不管是笑是怒，只有对着你母亲的才是真实的，才是属于我的。这么多年，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能让我动心动情的只有你母亲”。
　　她怔住了，原来父亲一直是爱母亲的，可是为什么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让别人觉得他很薄情呢，她不懂，但是却知道这一刻父亲说的是真心话，他是个男人，可能不善于表达，但是对亡妻的感情却是真实的。
　　父亲吃了药休息了，她和继母行礼后别过，刚要带儿子上自家的马车，就看见他骑着马飞奔而来，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似是放下了心一般，脸上竟然露出了点笑容。她装作没看见，进了车不再出来，没多久他也钻了进来，抱着儿子亲了一口，回头看着她，“怎么回娘家也不告诉我呢？”
　　“没来的及”。
　　“父亲可还好？”
　　“暂时无恙”。
　　她不再理他，翻身靠在榻上休息，没多会就被他搂进了怀里，她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只好由着他去了。听见他得逞的笑声，她心下烦闷，挣开了他坐好，搂过儿子说话，不再理他，他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两个人僵持着回了府，刚进门姨娘就迎了上来，她暗自笑了一下，带着儿子就回自己院子了，却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心说，想让我争宠怕是要失望了。
　　晚间她已经睡下了，他却过来了，也不多言，一头就扎进她的怀里，不肯起来。她使劲推他，他却抓的更紧，哀声说道，“别推开我，就这一次，求你”。
　　她的心防瞬间坍塌了，于是不再挣扎，他感觉到了，像个孩子一样的开心，一晚上都缠着她，做了不知道多少次，还不停的唠叨着，“多给我生几个孩子，只要你给我生”。她被累得昏昏沉沉的，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开心了，更加起劲，而她再不敢出声，终于熬到他也累了，倒在她的身上沉沉睡去，她看着他的面容，想起父亲的话语，禁不住叹了口气。
　　没多久，她又怀孕了，这次和上次不同，反应很大，她有点吃不下饭，他经常过来看着她吃东西，有时候哄她，有时候威胁她，直到她把东西吃下去不再吐出来，他才放过她。于是她在想，为什么不去折磨那个姨娘呢？难道自己是个软柿子么？
　　有一天，姨娘来看她，送了份汤给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她的面喝了。两个女人都松了口气，也都沉默了。姨娘看着她，笑了，“我要离开了”。
　　她诧异，“你去哪？”
　　“还不知道，但是肯定可以离开了”。
　　“他不会让你走的”。
　　“他会的，如果我伤了你，他一定会让我走”。
　　她紧张了，下意识的摸了肚子，“你给我吃了什么”？
　　“红花，只有一点点，赶紧让人去叫大夫吧，还来得及”
　　“你知道后果还敢做？”
　　“不这样我怎么名正言顺的离开？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赐给他吧，因为我父亲救过他，而我早就中意他，可他娶了你，父亲为国捐躯之后，我求了皇后娘娘，才得偿所愿，可是他待我像哥哥，却从没碰过我。”
　　她震惊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这么说那三年他都在禁欲么？
　　姨娘接着说，“他一直很痛苦，不愿意亏待我，可是又不想对不起你，所以他表面对我很好，可是却从来没碰过我，只想着找机会给我再寻个好人家”。
　　“那么现在有这么个人家了？”
　　姨娘眼神一暗，“算是吧，我总是要离开的，早点离开更好”
　　之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非常幸福，我很嫉妒你”。
　　她脑子里嗡嗡的，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够用了，姨娘离开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而大夫随后赶来，他也赶来，给她喂药，安抚她，她却傻傻地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看到他惊惧的神情，她再也不控制自己的感情，抱着他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而他也仿佛喜极而泣了一般，不停的亲吻她。她没有推拒他，而是更多地迎合着，让他欢欣雀跃，心花怒放。
　　姨娘的离开悄无声息，孩子并未受到影响，想是她要做戏，加了一点点红花，可是不足量，效果却达到了，到底也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样，她是不是应该大度一点呢？可是当她看到睡在身边的男人，她还是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她把脚塞进他的大腿之间取暖，而他顺势用手帮她捂着小腿，温暖的触感让她心动，她恶作剧的上前吻他，撩拨地他控制不住的时候，打了她的屁股，“别淘气了，小心孩子，等你生完了，我再收拾你”。
　　她才不惧他的恐吓，反正她治得住他，所以在她的引诱下，他还是失控了，动作轻轻地，怕伤到孩子，而她却感到很满足，因为他和孩子都在她体内，那种安全感让人幸福极了。半晌，她才问道，“为什么让她走？”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不想你过得不痛快，原来嫉妒能让人发狂”。
　　她有点莫名的看着他，他笑了，“你给先生送靴子，我吃醋了”。
　　她哑然笑了，他却生气了，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屁股，“你们三个在书房说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外人，真让人难受”。说完很是委屈的看着她。
　　她不再作声，许久，叹了口气，“或许我应该感谢她，毕竟她父亲救了你。我们终归是欠了人家的”。
　　他笑了，恶狠狠地说道，“是你欠我的，你要好好的还我。本想着把恩情报了，怎奈有个妒妇在家，我能奈何”？
　　“别说的可怜巴巴的，你自己知道嫉妒的味道，凭什么让我忍着”。
　　他抚着她的肚子叹了口气，“以后别乱跑了，我怕追不动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为什么偷看我洗澡？”
　　他愣了一下，想起她说得是后院的事，脸上有点挂不住，“我是去看看你住的习惯不，没想偷看，再说你门上的那么紧，我也进不去”。
　　她狠狠掐了他一把，“给我吃那么差的东西，我都吃不饱呢”。
　　他愣住了，随后呆呆的说，“我是想着你受不住苦，会回自己院子的，总要给你落点面子，不然我怎么下台呢”。
　　她不高兴了，不理他，闷闷的转过身不理人，他慌了，不知道怎么哄她，也不敢出气。
　　“我还以为自己要在那个院子呆一辈子呢”，她叹了口气，“那几天过得真舒心啊，如果有汤水喝，有水果吃，我宁愿呆在那里呢，只是床太硬了，睡得我腰疼”。他的手抖了一下，紧紧地抱着她，不敢言语。
　　而她，终究还是转过了身，把自己嵌入他的怀里，那温暖的感觉让两人仿佛融化了彼此一般,她寻找着他的唇，而他也低头给与她，那一吻深情而缠绵。
　　天亮时分，窗外下起了细雨，室内更觉温馨甜蜜，她看向窗外，那海棠依旧明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