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豆腐西施》羊尔

17、珣记豆腐铺

　　清晨，在鸡鸣三声之后，珣家的大院慢慢亮起了烛光。白颜卿在睡梦中隐隐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异动，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身体已经警惕地从里侧翻了个身，顿时，一声木头砸床的乒乓声在耳边炸响，小木床摇晃了几下，白颜卿睁开了眼，不出所料地看见一张表情僵冷的脸。
　　“起床了。”珣柔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坐在了离床不远的木凳上，目光放在白颜卿身上。
　　白颜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借着微弱的烛光摸索自己的衣物，在珣柔的审视下慢条斯理地脱衣，穿衣，整肃完毕，抬眼看稳坐如钟的人，面上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走吧。”珣柔站了起来，回头又瞥一眼，嘴边不由自主扬起个弧度，温度却是冷冷的。
　　白颜卿负手扶着一边床柱，看到珣柔那个笑容，垂了垂眸，凝视了脚上的鞋子一会儿，那月白色的鞋面干净光滑，两边绣着小巧锦簇的梨花，针法精密细腻，看得出主人有一颗玲珑灵巧的心。
　　“喂，怎的还不出来？站着也睡着了么？”竹帘外传来那主人略带不满的埋怨，白颜卿闻声收回视线，挑开竹帘出去了。
　　珣柔挑了下眉，抱着胳膊朝外面大院走去，径直去了西面厨房。白颜卿跟到了大院，抬眼望了望已被整饬一新的厨房，出了会儿神，珣柔已从厨房踱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东西。
　　白颜卿见到那碗药，背脊忍不住麻了麻，而珣柔此刻绽了一抹爽心的笑，端着药一步步靠近她，笑靥熠熠生辉夺人眼球。
　　白颜卿接过药，刺鼻的药味险些让她未喝先吐，珣柔抱着一边胳膊笑得花枝乱颤，“呵呵，真可惜，这是最后一帖药了。”
　　白颜卿冷淡地瞟了她一眼，微垂睫毛，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喝完后不由扶着胸口一通咳嗽，珣柔适时飘到她身后，力度不大不小地拍着她后背，笑嘻嘻道：“真是的，猴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呵呵。”
　　白颜卿的脸颊因咳嗽微微发红，实在不想和那人一般见识。这药苦她认了，烫就说不过去了，明显，那女人是故意的。
　　得逞后的珣柔笑容一直很美好，她拍拍手，不知是因高兴，还是因刚碰了白颜卿的后背。

　　这是白颜卿来珣家的第十四天，也就是刚过了半个月。夏日的明河村在早晨通常都会起大雾，这是气润丰泽、近水得源的影响，珣家门口停了一架木板车，车上载着珣家今日的生意——两桶白花花的豆腐。
　　雾气微微湿云鬓，珣柔揩了揩鬓间的湿气，回身轻轻阖上家门口的大门，再回身，白颜卿突然立在近在咫尺的一旁，珣柔吓得后退，挑眉道：“你、你神出鬼没的，吓我作甚！”
　　白颜卿微微咳嗽，道：“天气大雾，是我走过来你没看见才是。”
　　珣柔显然不以为然，即便真是如此，她也自动将白颜卿此举视作报复。珣柔哼了一哼，手指着旁边的木板车，道：“上路吧。”
　　白颜卿盯着那安静躺在墙角的板车，脸色微微发白。没办法，每次想像自己像个挑夫一样推板车的画面，白颜卿心里就发堵。这本是珣柔雇的两个挑夫的工作，但前段时间珣柔已将人辞退，这工作落到了她肩上。
　　如今白颜卿的作息都被珣柔老板安排得井井有条。早上鸡鸣三声后被珣老板叫醒，跟着珣老板推车去最热闹的街中心卖豆腐，卖完豆腐跟着珣老板回家，帮着珣老板洗衣烧水做饭磨豆腐。白颜卿如今在珣家的身份是个小丫鬟，且必须时时刻刻跟在珣柔身边，形影不离。出了一炷香时间让珣柔见不到她人，那今晚的晚饭她就别想吃了。
　　起早贪黑的显然不止她们两人。未至街心，街口已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像条隐在雾气中的长龙，只见龙尾不见龙头。
　　“今天也来得这么早，啧啧，村民们可真是勤奋。”
　　珣柔斜了一眼默不则声的白颜卿，挑挑嘴角，朝自家铺子门口走去。
　　龙头来自珣记豆腐铺的门口，大家见珣老板来了，自动让开一条路，白颜卿默默跟在珣柔身后，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掠过珣柔往她身上瞄去。
　　如狼似虎，嗷嗷待哺。
　　豆腐刚上铺，已经有人哄抢着掏出钱来，珣柔一棍子拍下去，嚷道：“抢什么，一个个来！”
　　白颜卿坐在一边的木凳上，面对买豆腐人的目光洗礼毫无知觉，似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她转头看向笑得正欢的珣老板，便微微把眉皱起来了。

　　买豆腐的人为了一瞥仙子芳容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某个瘦干短小的男人挤破长龙一般的队伍来买豆腐，白颜卿无视那猥琐发痴的目光，打包好一块豆腐递过去，男人接过，闻了一闻便叫：“这豆腐怎么有味儿呢？”白颜卿闻了确实有味，忙道了声抱歉，重新给他打包了一块，期间男人一直猥琐地打量她包豆腐的小手，等豆腐端出来，男人闻了一闻又叫：“你们的豆腐是过期了吧，怎么老是有味呢？重新给我换一块。”
　　面对有拖延时间之嫌的客人，白颜卿按捺下一肚子气，低声应好，正欲挑一块看起来最白的豆腐，珣柔从里铺出来，眼疾手快地一棍子打到正袭向她手的猪蹄上，男人疼得哀唤，珣柔漫不经心瞟了男人一眼，又去闻了闻之前两块豆腐，低头瞧了瞧，回头对男人说：“客官，下次来买豆腐请您把鞋子穿上。”
　　旁边一群人哄笑起来，男人在嘲笑声中通红着脸遁了。
　　哄笑声中，有个光头男人挤开人群凑到摊子前，摸出大洋一拍，冲白颜卿笑嘻嘻道：“姑娘，来一块豆腐！”
　　白颜卿未说话，珣柔扇着一把团扇过来，拿眼瞧了记光头男，开口道：“别卖给他。”
　　“为啥呢！？”光头男人吹胡子瞪眼，道：“珣老板你这就不对了，有生意怎么能不做呢？”
　　珣柔冷笑一声：“奉尊夫人之命，从今日起不得再卖一块豆腐给你。杜老三，你每天摸黑走三里路来买我家豆腐，一天又来回买个三四次，你不嫌累不要紧，但你夫人昨天千里迢迢跑来我这诉苦，说是天天豆腐汤、豆腐脑、豆腐花，炸豆腐、炒豆腐、焖豆腐，花样百出的吃，吃得她如今看到豆腐就想吐。你还是回家先把家里晒得豆腐干吃完了，再回来我这买豆腐吧。”
　　光头男人被说的支吾，摸摸脑袋，在哄笑中悄悄走了。

　　还未到中午，珣家的两桶豆腐就卖完了。珣柔拍拍手：“好了好了，今天的豆腐卖光了，客人们明日再来吧！”
　　众人怨声载道，有排队也没买到豆腐的村民扯脖子嚷嚷：“珣老板，你明天就不能多供点儿豆腐么？现在供不应求啊！”
　　珣柔眯了下眼睛，在一片附和声中云淡风轻地道：“不好意思，我珣记豆腐一天只卖两桶，不做多，也不做少。”
　　闻此言，白颜卿不由抬眼看她。她见过珣柔的怒容，见过珣柔的笑靥，见过珣柔的泫然，如今又见了珣柔的淡漠。珣柔抱着双手，面对众口诘难，却端着睨苍生一般的风情，那沾春色的眉梢和如桃花般的眼睛带着懒洋洋的傲态，像真的不屑于金钱蛊惑。客源如此充盈，这女人为何不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呢？
　　白颜卿没做过生意，自认不知其中奥妙，但此刻又忍不住胡猜乱想。
　　是不是这女人考虑到怕她每日的任务量过重了？
　　真是的，那怎么可能……怎么会把理由推到自己身上……白颜卿微微皱眉。
　　“砰”地一声，熟悉的敲木头声响起，白颜卿抬头，就见珣柔叉着腰面色不善地盯着她：“你坐那儿要发多久的呆，还不来帮我收拾铺子？”
　　日上三竿，珣记豆腐铺已早早地关门打烊了。
　　珣柔散漫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揉了下扇风扇久发酸的胳膊，过去拍拍仍低头拾掇的白颜卿的肩膀，笑眯眯道：“今日表现不错，嘉奖你晚上可以上桌吃饭。”
　　白颜卿道：“那就多谢珣姑娘了。”
　　“你又叫错了。”珣柔低了低身子，稍稍凑近她的脸，笑道：“说了得叫我主子。唔……怎么办，你违规了，今晚的嘉奖好像又泡汤了。”说着便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白颜卿捏了捏手指，不动声色挪开看她脸的视线，缓慢道：“任凭珣……主子处置。”

作者有话说

　　好像要打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