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4章 ...
-
这一晚上折腾到现在已经后半夜了,罗成别看在北平府受罗艺的管教甚严,但还是年纪轻,一般早上总有个赖床的毛病。尤其跟秦琼睡在一块儿的时候,他睡得格外踏实,一般不等表哥叫几次总不愿意起来。所以天蒙蒙亮的时候,罗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呢。秦琼背朝着罗成,罗成伸手一划拉想抱着表哥,可是手这一伸过去,就觉着秦琼那半边儿的被子怎么那么别扭呢。罗成划拉两下,脑子忽然“嗡”的一下,这人就清醒了。
罗成噌地一下坐起身来,伸手过去再摸秦琼的被子,小罗成在北平府糊弄自己爹妈的时候可干过往被头上浇水这种事儿,当时张公谨杜文忠他们帮他浇水的时候他还心里嘀咕过,那得出多少汗才能把被子湿成那样。可现在一摸表哥的被子,从上到下就跟拿水泼过一样,罗成那心就是一翻个儿。
罗少保再拿手去摸表哥身上,这时候自己那手可就打上哆嗦了,一碰到秦琼,罗成那心就凉了一半儿,就觉得秦琼全身上下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全是冷汗,四肢冰凉,就心口窝那块儿能摸到点儿热乎气儿了。
罗成把秦琼往怀里一抱,喊了一声“表哥”,这才发现自己连嗓子都哑了,发出来的声音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再往秦琼脸上看,秦叔宝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牙关紧咬,昏迷不醒,罗成哆哆嗦嗦用手指头一探表哥的呼吸,那是气若游丝。罗少保这下子可急了,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往帐外就喊:“来人,快点儿来人!”
门口儿秦琼和罗成的亲兵一听这声音不对,一撩帘儿就都进来了,罗成吩咐众人马上分头去请军医和徐军师过来。书说简短,不一会儿的工夫,军医一听说是大帅有事儿,赶紧跑着就来了,看了元帅的情况,问了少保罗公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正在诊脉的时候,帐帘儿一挑,进来三个人,正是军师徐懋功带着混世魔王程咬金和赤发灵官单通单雄信。
人说他们仨这么早怎么跑一块儿去了,书中代言,铜旗阵破阵一场混战,死了尤通尤俊达,程咬金晚上回去睡不着觉了。他跟尤俊达关系最为亲密,晚上一闭眼就见着尤通脸上身上都是血,口口声声“哥哥”那么叫着,老程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一看实在睡不着,干脆穿好衣服上外边儿溜达溜达。结果溜达到中军大帐,一看里边儿早早地就掌上灯了,徐军师和五弟单雄信正在里边儿说话呢。正这个时候,正赶上秦琼的亲兵来报,说出事儿了请军师速去大帅的寝帐,兄弟三个急急忙忙就来了。
一进来看见罗成在里边儿,不像平时看到的穿戴整齐的样子,只是草草地披着外衣,就知道昨晚上罗成肯定就是在这儿睡的。三个人走过去一看秦琼的样子,也都是大惊失色。徐懋功连忙也过去给二哥诊脉,徐军师那医术也是不错的,诊完了脉跟军医一碰头儿一商量,开了个方子让军医赶紧拿出去煎汤熬药,先煎了一副独参汤给端过来,把叔宝的牙关给撬开,把参汤给灌下去。
众人忙活完了在旁边儿等着,这时候大家伙儿就问罗成,程咬金先说的:“老兄弟,昨天晚上中军散帐的时候二哥还好好的,怎么一宿工夫变这样了?”
罗成口打唉声,把昨天夜里的事情简单讲述一遍,当然有些表兄弟两个人之间的话他没跟大家说,只说了表哥怎么去看的秦用和罗士信,怎么伤心难过,以致后来吐血,这他都说了。
徐军师听了是眉头紧锁,还没等说别的呢,就听床上“哎呀”一声,秦大帅缓醒过来了。罗成顾不得别人,一下子就扑到床前,连连喊着:“表哥!表哥你醒了!”
秦琼迷迷糊糊把眼睛睁开,就觉得全身无力,两肋生疼,嘴里跟吃过黄连一样那么苦那么难受。听见罗成的声音,他拢了拢目光往身边儿一看,只见表弟趴在自己旁边儿,脸色煞白,眼圈儿通红。再往罗成身后看,徐懋功、程咬金、单雄信全在后边儿呢。
“我这是怎么了?”叔宝低低的声音问。
“表哥你还问呢,你都吓死我了!”罗成把秦琼的胳膊一抱,头往他肩膀上一扎,身后别人看不见,他那眼泪就都掉在秦琼身上了。
徐懋功说:“二哥呀,您也太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您这是气虚血脱昏厥过去了,幸好老兄弟发现得早,要不再晚一晚您可就危险了。”秦琼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书说简短,秦琼这一病可是不轻,尽管有徐懋功跟各位军医尽心的调治,有表弟罗成衣不解带的在旁边儿伺候,瓦岗的各位兄弟、将领轮番的探望,包括魏王李密也是亲自来探病,秦琼仍然是昏昏沉沉卧床不起。
军师跟魏王李密一商议,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队人马驻扎在扬州,这军需物资是消耗巨大。而且八九月份的天气,这么多的尸体亟需运回瓦岗安葬,尽管有防腐的药物,但是时间再长下去,恐怕也是不行,所以大队人马必须得上路了,决不能再耽误。
程咬金说:“军师,那我二哥怎么办?”
徐军师说:“恐怕二哥是不能跟咱们一块儿回去了,大军行进一天怎么也得六七十里,二哥的身体可受不了。为今之计只能让二哥先留下将养身体,等好一点儿再慢慢上路。”
众人商量好了,这边儿点兵准备不提,单表徐懋功和程咬金,俩人直奔秦琼的寝帐而来,打算得跟二哥把这事儿交代清楚了。刚走到门口就见门帘一挑,罗成打里边儿出来了。
罗少保一见俩人,抱拳拱手说:“二位哥哥,是来看我表哥的吧?正好五哥也在里边儿,你们先进去吧,我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徐懋功说:“老兄弟,先别走,有个事儿哥哥跟你说一下。”说着就把大军先行,把秦琼留在这养病,等身体好一点儿再走这意思都跟罗成说了。罗成点点头说:“好啊,就是您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吧,我肯定是留下来,北平府的兵马也先跟您回瓦岗,我身边儿留二百亲兵,这样也方便得多。”
都说完了罗成转身要走,徐懋功又把他给叫住了:“兄弟啊,哥哥嘱咐你几句,等二哥身体好一点儿,你们可千万别在外边儿耽误,赶紧回瓦岗。”罗成一听就是一愣,眼珠一转悠刚想说话,徐懋功又说了:“兄弟你别忘了,二哥为人最是孝顺,我们一回瓦岗,士信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你舅母那里恐怕伤心的不得了啊,万一要是回去晚了,老太太出点儿什么事儿,咱们可没人担待的住。”
罗成一听徐懋功这话说的在理,于是点点头答应了,转身走了。徐军师和程咬金撩帘子进屋,就看秦琼斜靠在床上,单雄信正坐在床边陪着叔宝说话。两个人也搬凳子坐下,先问候了几句,然后又把事儿说了一遍。
秦琼点头说:“军事为重,早该如此。”叔宝强打精神跟大家交待了一些军事上的事情,最后又对程咬金说:“四弟啊,哥哥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
“二哥,您说,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
秦琼说:“四弟啊,士信如今是没了,我怕大军回到瓦岗,这消息恐怕是瞒不住,我娘她老人家最疼士信,我怕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万一有个好歹的,到时候愚兄又不在身边,恐怕难尽孝道。你能不能让干娘她老人家多多地解劝,你也替我多多地照顾,等愚兄回去了再跟老娘面前去请罪。”
说着叔宝是伤心不已,程咬金赶紧答应,说:“二哥诶,您放心吧,干娘那就是我娘,您就踏踏实实地在这养病,娘那里一切有我。”
徐懋功也劝,单雄信也劝,说二哥您别惦记了,一切事情我们兄弟都会安排妥当。秦琼这才心情好转一点儿。
可是说了半天话了,秦琼这身体还在病中,就觉得有点儿支持不住了。兄弟三人也看出二哥是累了,就想告辞让他好好休息。
临走的时候徐懋功还是不放心,对叔宝嘱咐说:“二哥啊,您这次可千万得听我的话,等身体养好一点儿再上路,另外一路之上晚起早睡,多多的休息,可千万别急着赶路再把自己给累着了。瓦岗寨中一切的事情都有我跟兄弟们在呢,您万万不必担心。”
叔宝点头答应了,三个人这才告辞出账。
可是一离开秦琼这儿,走到没人儿的地方,程咬金站住了,一拽徐懋功的袖子,说:“三哥,我有个事儿问你。”
徐懋功跟单雄信也就停下来了,程咬金拿手就往徐懋功脑门儿上摸,一边儿摸一边儿嘀咕:“三哥你也没发烧啊,怎么刚才满嘴胡话的?”
徐懋功说:“我怎么说胡话了?”
程咬金说:“刚才在门外头三哥您跟老兄弟怎么说的?您说让他等二哥好点儿之后,赶紧快快儿地回瓦岗,这是您说的不是?”
徐懋功说是我说的,程咬金又问:“那刚刚在二哥面前,您这话怎么又改了?又变成让二哥慢慢儿走,不要急着回去了?一会儿这么说一会儿那么说,您那还不是发烧说胡话吗?”
徐懋功笑了一笑,说:“无量天尊,四弟啊,你果然粗中有细,平时那都是装的是吧?二哥为人最重孝道,要按照他的性子,肯定等身体稍微好一点儿就急着上路,可是二哥这病最忌伤心劳累,所以我才嘱咐他一路慢行,伯母那里有咱们担待。”
程咬金点头说:“这条儿算你有道理,可您为什么又跟老兄弟说的是另一套呢?跟二哥说得慢慢儿走,跟老兄弟就说要尽早回来,这不是打架吗?”
徐懋功口打唉声,说:“老兄弟这人你们都知道,一切以二哥为先,我想到的他也都能想到,他跟二哥一块儿,这一天好比说能走五里地,他绝对不会肯让二哥赶十里地的。这样一来虽然累是累不着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希望二哥能早一点儿回到瓦岗,让魏征大哥帮他好好诊治调理一下。就因为这样,跟老兄弟才得嘱咐他快点儿走。我跟大哥师出同门,虽说都学得差不多,但还是略有侧重不同。大哥在医术上面比我可是强得多得多,所以我这心里还是盼着二哥能尽早回去,有大哥的调理诊治,这病……兴许能好。”(没错这版本的魏征大哥我就把他当个高级军医来用的,跟历史向的没啥关系。)
徐军师是什么人啊,平常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可是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来,居然犹犹豫豫的,程咬金跟单雄信一听,这心里就一翻个儿。
单雄信一把就把徐懋功的手腕子给拉住了,说:“军师,三哥,咱们俩交情可不短了,冲着这么长时间交情面上,您跟我说句实话,二哥他,他到底是什么病?”
徐懋功一看单雄信圆睁虎目,须发直竖,那是真关心呐,程咬金也是一个劲儿的催问,一看不说也不行了,于是长叹一声说:“唉,二哥当初在山西潞州天堂县的时候那一场大病,身体底子已经差了。这些年又操劳过甚,再加上这次伤心过度,我就怕他积郁成痨,坐下痨病的病根儿。”
这话一说,程咬金不知道厉害还没什么,单雄信单五爷那可是懂得,一听“痨病”这俩字,就如同万丈高楼一脚踏空,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心里“忽悠”的一下子。徐懋功一看单雄信的脸色,就知道他懂得厉害,于是一再嘱咐,可千万别跟别人说,不要走漏了风声。
单雄信咬着牙点头答应,心说叔宝啊,这倒霉的事儿怎么都让你给遇上了呢?那心里恨不得这场病能生在自己身上,换来叔宝身强体健。
三个人回转军中各自准备,罗成也把北平府的兵将交给几位棋牌官带着,跟瓦岗的军队一起准备开奔河南瓦岗山。另外又派了张公谨白显道两个人回北平府给北平王罗艺报个信,说自己要跟着表哥到瓦岗一段时间。
都安排好了,这一天大军开拔离开扬州,秦琼抱病也坚持着爬起来给大家伙儿送行。罗成再三劝说都拗不过他,只能在身边搀扶着,心里提心吊胆,弟兄二人跟大家洒泪分别,却不知等他们再回到瓦岗,有一场塌天大祸。
这就是这回书扬州城损兵折将,秦叔宝一病缠绵,到下回北平府天塌地陷,俏罗成痛丧双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