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叁时·伍天·繁殖 ...
-
繁华觉得很不舒服。
他在一个小时前袭击了一家服装店，用猫化特征的利爪杀害了两个看门面的异种人。在这里短暂地生活了几天，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辨认异种人和人了。
这里大概是老人们常说的“逆界”。这个“界”的统治者是“人”。“人”用上神所厌弃的禁术创造了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异种人。异种人被分为了私人用的“频月相”、商用的“印”、工程用的“汍澜”、娱乐用的“犬型”、军用的“辟方祚”和机密任务用的“神理”六种。他刚才杀死的异种人，便是刚从游商那里买来的两台“印”，新添加的功能还都被标注在机体的外壳上没来得及揭去。
他是为了从店里抢一件斗篷。他无缘无故地被卷进了这个奇怪的“界”。没有“界”的货币，就没法合法贸易。繁华掩着自己的兽征，找到了一家没有闭方祚巡视的店，扯了一件带兜帽的袍子，遮住了自己的猫耳和猫尾。
他在暗中窥伺了很久。似乎这个界还没有研制出兽征犬型。若是被人提取到了兽征基因，丧心病狂的人类必定要大肆复制，变异出各种各样的兽征。
繁华眸底一暗。
兽征是那一界的珍贵的物种。在被卷入“扭曲界”之前，他在那边界做铸界师。为了防止不稳定的界被卷入到扭曲界，通常祭司会选出有铸界天赋的人，有兽征也有其他人种。从铸界师那么高的地位掉到现在这样落魄的地步，他心里也有些疙疙瘩瘩的。
他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逆界。
“……现实的‘界’是稳定长存的。广阔的宇宙中，漂浮着无数的‘界’，……现‘界’的主神将之并称为‘逆界’……‘逆界’均不稳定……每时每刻均有‘逆界’被卷入‘扭曲界’，或被粉碎，或供奉上独特的物种……来到人间。”
或许他的认知从来就是错的。
某些真实，被‘界’的王上牢牢攥住。
繁华在巷尾套上兜帽。耳朵和尾巴被束缚在尼龙布下面，听觉和感觉都被削弱了很多。他耷拉着耳朵，兜帽上几乎看不出来耳朵凸起的痕迹。借着昨夜雨留下的水洼，他勉强接受了自己新的形象。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找到‘界’的缝隙……在那之前，都得暂时保持着这个令人作呕的样子。
繁华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他现在身无长物，总不能靠一次次的抢劫来维持生活。他清点了一下刚抢来钱袋里的纸币，七枚金币、二十枚银币和一些零散的铜子，夹层里还有两张便笺，一个通讯器，关着机，指示灯没有亮。刚才路过中介房，最便宜的出租房一月一枚金币四枚银币。他可以暂且找个地方住，再慢慢找‘扭曲界’的线索。两张便笺用速干胶粘在一起，右下角用红色的印刷体注明了“联邦研究院”。一张空白，一张上有娟秀的字迹。
“……好斗……高……”
别的字迹被来来回回的折叠和水渍弄模糊了。
繁华皱了皱眉，直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一时想不过来。他摆弄了几下通讯器，没法开机。钱袋被水泡过了，看起来像是这样。
他将通讯器扔进路旁人家的院子里，他担心店主会通知警视厅。辟方祚的移动速度高他五倍以上，要是派一家辟方祚直线追踪，他会无处可逃。
“好险~”
男人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扑掉头发上的灰，抱怨地冲着通讯器嘟囔。
“可恶！昨天才买来了两台‘印’……”他沮丧不已，“花了我两个月的收入！”
“……还不都是研究院付给你的工资。”
“是啊是啊！大研究院给我的钱！”男人愤愤地说，“我给你一车金币让你装修！装修完了砸！砸完给你钱再装！”
“会给你派几台‘汍澜’，”电话那边似乎心情非常好，“研究院会发给你年度金质奖章的。”
男人嘟囔着：“破奖章能值几个铜子？你还是赔几台印再搭几台汍澜……”他试探着说，“你很高兴么？”
“当然，”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了一丝玩味，“要是拿到控制基因，我也不用陪这群无生命的破机器玩了……保持原种的话，果然还是得……”
繁华走了几乎一整天。
去房屋中介的时候，他本以为可以直接租到一间屋子的，可是那人开口就要他的识别器。
他哪来的识别器。
看他半天没反应，中介的胖女人急急忙忙地请他先坐在沙发上，回头叫正在看着另一柜台的印来看着他。他觉得胖女人是回后台叫警视厅来抓捕他这个身份不明的人，于是他砸坏了那台三年前生产的‘印’逃了出来。
肚子早就空了，繁华不敢去食品店，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像房屋中介一样索要识别器。在每一个界中实物都是最珍贵的，像这个界，食品店都有军队的辟方祚来看守。公园其实有果树和鱼塘，梨子和观赏鲤看的他几乎要失控。
然而竟然都有明码标价！梨子一个铜子，鲤鱼五个铜子一条……又是识别器！
生物之间实在是太冷漠了。仿佛除了识别器，人之间就没有别的联系了。
斗篷下的尾巴憋屈地抖了几下。
“你的识别器丢了吗？”
繁华脚步一顿。他从斗篷的帽檐下看到了那人胸前第二颗扣子。很高——或许不是很高，因为他身上的猫化基因，他本来就较正常人来说更为娇小，所以在他的眼里，这个界的人都太高了。很可怕。
“没有。”繁华绕过他，“谢谢。”
那人闪身堵住繁华的去路，一脸的腹黑：“呐，你肚子该饿了吧？你刚才盯着鱼塘呢。想吃鱼吗？”
繁华暗暗咽了口唾沫。
“没有。谢谢。”
“你们只会说这两句吗？”男人敲了敲他的头，“复读机~”
繁华神经一紧，向后跳去躲开男人的触碰。他不确定那人有没有摸到他的耳朵。他试探性地看向对方的眼睛。一片幽深黑暗。
“……”
“这幅样子还在大街上跑的不亦乐乎——”男人挑挑眉，“不怕被‘神理’抓住么，肖猫·咪？”
“……！”
繁华转身拔腿就跑。这人太危险！
他急促地喘息着，沿原路飞奔回窄小的巷子。脑袋里一团糟。他模糊地觉得自己很危险。他拼命地跑，风卷起他的斗篷，兜帽掉下去，尾巴和耳朵通通露在外面。但他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再跑快点——找到一个稍矮的地方，爬到楼顶上去！
“为什么跑呢？猫咪君~”
繁华整个人僵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偏头：男人正稳稳地跟在他身后，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反观自己却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
怎么可能？！
铸界师虽是脑力劳动，但猫化基因让他拥有了超乎别人五倍以上的奔跑力。可这界都是普通人——明明都是普通人！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擒个结结实实，男人高大的躯体整个遮住了他。
兜帽被拉上来，罩住耷拉下去的耳朵。
繁华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要拉上他的兜帽，就看见迎面一堵墙极速朝他靠近。他惊觉男人没有减速，——喂就要撞上了你要把我当肉墙了！
“砰”的一声，繁华感觉自己被撞得七荤八素，当即嘴里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头软软地垂了下去。
“咦——兽人的抗冲击力这么差么？”身后的男人疑惑道。
另外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没注射强化剂吧。”
“能死么？”
“死了我要你命。”另一个声音威胁道，“快送到研究院去！”
繁华醒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他听见在他睁开眼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嘀嘀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进来了。他阖上眼，装作尚未清醒的样子。来人走到他跟前，似乎一直在盯着他。繁华被看得不自在。被人长久注视的感觉很别扭。
“醒了就不要装了。”语气轻轻淡淡的，“你的脑电波活跃的不像人。”
繁华猛地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伸出爪子，——五指上尖利的钩刺直冲着那人的脸挥了过去。
“哟——”男人冷着脸，拖长音调攫住繁华的胳膊，“还真是好斗——你可是毁了整个捕捉站。”
被紧捉着手腕，繁华微蹙着眉，“——捕捉站？”
男人回避了他的话，意义不明地叹气，“最近的新种真是越来越不驯了。——要是都像你一样次一点，倒也省事了。”
繁华咬着牙：“我不次。”语毕他另一只爪子挥向男人的脸。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下，繁华舔了舔爪子上的血。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几道血痕盘踞在脸颊上，碰着生疼。男人轻哼一声，竟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繁华心里一颤。
好像……？
男人抛下他，径自走了出去。隔着一层门板，他听见了不甚清晰的对话：
“伤着了？”是那个让他撞墙的男人，“我说逆卷，你可别看他漂亮就放松啦，三族那边的生物都太好斗了……”
“是我大意了。”
那双眸子，总觉得，有点……
逆卷阴着脸，抹去流到嘴边的血，对着另一个男人：“我去处理伤口。”他烦躁地抬脚离开，“再多派些人看住他。去通知禁生给新种做个价值。”
要是价值太低就不上报直接杀死……被留在原地的男人看着逆卷阴鹜着脸走远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挠着头不明所以。
“明明逮到之前还说想养原种呢……”他摇摇头，“善变！是女人吗？”
“……你在说大将的坏话，商情，我听见了……”
“你你你你你——”商情被身后阴恻恻的声音吓了一跳，“我还没去叫你呢……”
一副阴沉的少年模样。尚未成年就统领研究院的上将，禁生。
“这次的种很有戏看，我一早上就在这里守着了。”禁生说，“不过还是代我谢过大将，能抓到兽人，联控局功不可没。复制成犬型后，我会依约把原种送到大将府上。”
“还是算了吧，”商情苦笑着，“大将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把那只猫挫骨扬灰了。”
禁生把眼睛从刘海中露出一点，不解地瞅着商情：“那原种怎么办？送去拍卖么？拍来的钱打到大将的账上？联控局的账上？”
“……你还是亲自问大将吧，大将的心海底的针猜不透啊！”商情说，“大将说可以去做价值了。但你再等等好了，等士兵来……”
“你还不够么？”禁生微颔着头越过商情，“你可比那些控制兵强悍多了。”
“哈？我说，大将已经负伤去找医护姐姐了简直是要破相的节奏啊！”商情急急地转身追上他，“上将三思！你还小你未来还长着呢你还得娶老婆呢！”
禁生推开门，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幽幽地瞟商情一眼：“你还啰嗦什么？就凭那种没有注射强化剂的柔弱的猫爪，也就伤的了我这种文职人员。三族最强悍的种已经被复制做出四代印了。他们的武力值也就是小区保安。”
“复制掉他，去做印么？”商情跟在禁生后面。
“做印？”禁生轻哼一声，“嘛……伎町街倒是用得到这种喵喵叫的小可爱去做印。天生生了这么一副让人怜爱的身子，不就是注定了匍匐在人脚下么？”
禁生一边打开门，一边回着头对商情说着话。忽然他觉得脖子上一凉，眼前闪过一个矮小的身影。他立刻停止了动作，站在原地，他感觉后背被什么高热的东西贴住了。他抬起眼，无声地责备着商情。
都说了让你等一等了……商情苦笑着耸肩。
“众生平等……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那是卑微的界，被虚假的和平笼罩着的界。”禁生说，“好好睁大你的眼看清楚了，你面前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世界……弱小的东西活该被强者吃掉。”
繁华身上连着无数的线，都被他强行扯断了，五彩缤纷地垂在他身边。他长着长长指甲的手微微颤栗着，从被他挟持的人的脖颈周围抖来抖去。
“害怕的连武器都拿不稳么？”禁生斜过眼，纤瘦的手臂映入眼帘。据说这是兽征人的成年体格，但居然被未成年的他还要瘦小。出奇小的骨架，柔软的头发与耳朵。禁生心里开始盘算起来繁殖兽征人可以为研究院下一步的研究带来多少经费。饱暖思□□，估计兽征犬型能占领下超过半数的犬型市场。
他并不担心这只兽征人会伤到他。生活在平和逆界的生物从不考虑去杀掉敌人，甚至在死斗时都只用刀背迎战。真可笑。禁生无声的嗤笑着。
“不下手可以吗？军部已经派了辟方祚。挟持上将可不是小罪。”
“我无意伤害你。”繁华将指甲贴紧禁生的脖颈，压低了声音，“我想知道回去的方法。凭我一个人没有办法离开，就算逃出去了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游荡。”
“把我当肉盾吗？别傻了。”禁生微微侧过头去，“四面受敌的你，指望我变成面皮把你包成猫肉饺子么？”
商情听这俩人一来一去心里又急又想笑，哎哟你哪来的辟方祚！你研究院里全是白袍长发长腿高跟鞋，谁来扛枪扛炮轰掉你身后这个混合型杀器啊！
忽然他瞟到那两人身后闪过一个人影。好吧，商情松了一口气，的确有辟方祚类似物在这附近。他瞥了一眼被挟持的禁生，后者嘴角挽起来，估计藏在刘海下的眼睛正闪着诡谲的光芒。禁生并不在意那只猫架在他脖子上的利爪，知识和他闲侃着等着大将回来。猫平日里警觉心很强，对行动气息很敏感，但这只兽征似乎把全部注意力放到了禁生身上。商情忽然觉得他们几个在触犯特殊保护法，那小小的身体独自面对着他们三个庞然大物，害怕得瑟瑟发抖，却不敢放下手中的武器。他并不知道，逆界生物穿越扭曲界几乎是单程旅途，禁生的军衔根本连那把穿越扭曲界的钥匙都碰不到。
这么说来，前几年早些时候，大将穿越过一次扭曲界。逆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能养出这兽人这么个不谙世事的样子。
繁华动动喉结，咽了口唾沫。在他和这个男人停止对话之后，四下就静了下来。他这仿佛示弱的声音被听得格外清晰。他有些窘迫地偏了偏头，下意识地将爪子贴紧了禁生。
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喂，”禁生忽然用轻松的语气像搭讪一样开了口，“你叫什么？什么种族？”
繁华愣住了。呆呆地僵持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是禁生，联邦研究院院长，上将。你呢？”
繁华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一板一眼得乖乖=回答，“繁华，兽征人……”
禁生若有所思地收了收下巴，“啊，那繁殖报告书就好写了……”
禁生话音刚落，繁华就感觉背后一阵冰冷的气息压了过来。比那刻意隐藏的气息更早到来的是手腕上被攫住的触感，冰冷又恐怖。繁华猛地回过头去，抵住禁生腰间的利爪朝扑上来的不知道是人还是异种人挥了上去。
“你以为同样的招会让我中两次吗？”
繁华听出来那人声音中的愠怒，手臂的动作顿了一下。斜过去的眼神看到那人脸上扑了白花花的一片。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眼底在燃烧着掩盖不住的愤怒与杀意。
一瞬间繁华的脑子短路了。
贴在他脸上的纱布透出点点的血迹。
啊，是他做的……
“对不……”
逆卷握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甩了出去。刚刚遭受了撞击的头再次撞上了坚硬的墙壁。繁华连嘴里的腥甜都尝不到了，脑袋里铺天盖地的黑暗。黑暗还是空白，他已经分不清楚了。但是……得逃。逃不了的话，就再也逃不掉了。
繁华狼狈地四肢着地，猫的天性让他在危急时刻选择了匍匐逃走。大脑因为剧烈的撞击已经暂时无法处理外界传来的信息，身体却还记得被电线、导管制服和被可怕的手掌抓住的恐惧，肌肉和神经完全支配了这具身体，身上人类的分量越来越少，野兽的狂暴越来越明显。四肢剧烈颤栗，耳朵尖尖竖起，尾巴鼓鼓地膨胀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鸣响。
逆卷握着他的手腕，能感觉到血脉明显膨胀了起来，血管里的猩红液体冲击着血管壁，有种这具身体即将爆裂的错觉。
逆卷有些为难地看向禁生。禁生左右摆着头，舒缓着刚才绷紧的脖颈：“真险。我还以为你会趁此机会直接要了我的命呢。……直接拽着他的小爪子割下我的头之类的。”
“伎町街的男人们会排着队来杀我的。”逆卷说，“商情，去拿镇定剂来！”
“你没养过猫吗？”禁生阻止了商情，“原来理性占上风时，还不太奏效。既然兽性爆发了……”禁生走到逆卷身边，弯下腰去，倏地伸手攥住了繁华高翘的尾巴。
禁生一边捏着尾巴一边若有所思，“以前的猫会很乖地趴下来的，如果揪着尾巴的话。不知道这样奏不奏效。要是有用的话，就有面对狂化的简易制服方法了。这样的话联邦政府就会拨款让我批量繁殖啦。说不定将来组成克格勃艳谍组一样的东西，我的军衔就赶得上大将你了。”
逆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粗了一圈的尾巴渐渐地缩回原来的大小。被自己制住的双手在轻轻地痉挛。他很不舒服，齿间相碰发出响声，眼角垂下来，面色不正常地发红。
这并不是顺着毛舒舒服服放弃抵抗的猫咪的样子，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绳子勒住了脖子。逆卷皱了皱眉，反手挥开了禁生的手，沉声道：“别抓了。商情，拿镇定剂来。”
商情立刻原地行礼，答应下来后朝身后的病房跑过去。禁生唇角衔笑地摸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听说从现界出发穿越扭曲界的时候，容貌会发生变化，但从逆界穿来的就不会。像是只有一个方向才能完完整整的通行。大将你去逆界的时候成了什么样子？见到小猫可爱么？”
逆卷皱起眉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啊是吗。”禁生耸耸肩，“那真是抱歉了。大将若是不徇私的话，我就好办多了。”
“注意你的言辞。”
禁生“啊啊知道了”敷衍着，接过商情取来的镇定剂，用消毒棉随便擦了两下针头，从繁华还在颤抖的胳膊上刺了进去。
药液被瞬间推进了青色的血管。繁华迷迷糊糊地突然皱紧了眉头，狠狠地抖了一下，喉间短暂地呜咽了几声。逆卷微微抬头：“平时你都是这样的么？”
禁生拔出针头，另撕了一块干燥的棉花摁在针孔上。逆卷接过了摁住。禁生把针筒丢到一边，面无表情道：“这已经是我对商品的最好态度了。”
“啊那真是……真是有够温柔。”逆卷说，“按照约定，做完繁殖后，我来领走他。”
“没问题。文书我已经准备好了。”禁生说，“也就是大将有资格玩这些上等货了，那些男人们只配享用异种人，多可悲啊。”
逆卷把繁华抱回病房，没回话，从禁生身边擦过，离开了。
禁生垂着头站在原地，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半张脸。商情匆匆地提步，准备追上逆卷，经过禁生身边，他低声说：“今天不像你。为什么一直触怒大将？”
“大将喜欢那只猫。”禁生忽然脱力一般松懈下来，声音里隐隐有些异常，“可我……我不想。大将被这种微贱的种夺取……凭什么？”
商情愣在原地：“你……你对大将？”
禁生用手捂住脸，嘟嘟囔囔地说：“放大将一个人好么？快追过去吧。今天多有逾越，代我向大将道歉。”
商情瞥了一眼，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他轻叹了一口，朝通道口的方向跑着离开。禁生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很久。
“可恶……”他唾了一声。空荡荡的长廊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他又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滑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呆呆地站了很久。
禁生坐在满是束缚带的床旁边。床上繁华躺在团团的束缚带上面，苍白的面孔衬着墨黑的发，小小的身体蜷在大床上。这张床曾经躺过和他同一族的不同界的庞大生物，现在已经被复制成了汍澜，在建筑业中被大量投入使用了。一开始那个大个子也是试图离开，并且造成了研究院的巨大损失。因为这个种又不驯、战斗性能又好，所以在提取完基因，成功插入控制基因后，禁生就下令把原种销毁了。
应该把这只兽征也销毁掉。当时在调查贡品的开发价值的时候，他一眼相中这种娇小的兽系人。那时大部分的异种人都被制成了汍澜、印和频月相。帝国禁止人进行红灯区的交易服务，所以禁生绞尽脑汁从三族找来了长不大的物种制成了第一代犬型。因为身子太单薄，第一代犬型极易损坏，并没有给帝国创收很多。刚刚繁荣起来的红灯区几乎是立刻衰落下去。
不过他现在后悔了。帝国于他……哪里比得上大将。
他长叹了一口。现在如果销毁繁华，大将一定会杀了他。
“……”禁生捏紧手指。……极力的抑制，才能让他遏制自己想要杀死他的欲望。他冷静了一会儿，起身出去只会剽悍美丽的白袍异种人把繁华连床一起推进了隔壁的手术室。他无言地脱下白袍，穿上手术服，像平常一样戴上手套，通过消毒门，像平常一样站在无菌室里，拿起取样器。像平常一样……像平常一样。像平常一样。
……
繁华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他动了动指尖，把手放到眼前，隐隐约约看到了爪子的轮廓，他稍稍放下心来，轻轻扭了扭脑袋，觉得颈后一阵疼痛。
他停了一会儿，慢慢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头有点晕，四肢也虚软无力。他不知道经历过了什么，过了多久，自己在哪里。周匝是一片连自己适应黑夜的双瞳都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黑暗，像是被关在箱子里，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一直坐着，心好像被恐惧一点点蚕食。在被咬食出洞，几乎倒灌进冷风时，黑箱子的某一角出现了一条裂隙。他眯起眼，只觉得白光像一柄利剑刺了过来。腿有点软，后颈泛起了更甚的疼痛。
“……”男人站在光中，静静地看着床上呆坐着的兽征人。
你是否还记得，从结界中偶然掉落的丑陋男人，被扭曲界的尖刀割裂。你用那个界最美的词语为他冠上名姓，用小小躯体制造出结界遮住一番风雨。有一年他悄然消失，无踪无迹，你登上高高的楼去翻找浩瀚图籍，希望找到一丝消息，却意外发现了这世界的隐秘。你是那可悲的贡品。而这次，他将为你驱散这无尽阴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叁时·伍天·繁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