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凌素》洛沂

8、玉在山兮兰在野

　　算着时日，云霜公主的车架不出两日便会抵达，而圣旨也已在此时被送到了我手上，其内容自然是令我去迎接，而奇怪的是项城也接到圣旨去负责沿途安全，我一直在疑惑，我们都走了，谁来监管婚事的筹备。

　　是日一早，我便率众人在城门百里外等候公主车驾，直候到日上三竿也未见其影，不仅是身后执仪仗的宫女早已疲惫不堪，就连我也已因头顶的日头而头晕目眩。

　　已近八月的天竟热成这样，似乎存心跟我们过不去。

　　心中正抱怨着，忽听远方有马蹄声传来，是前方的侍卫回来通报了。

　　我连忙起身整了衣衫，令身后的众人都打起精神，项城也翻身下马，与我一同迎了上去。

　　远处一行车架缓缓行至近处停住，我施然一礼，问道：“敢问可是云霜公主凤驾？”

　　为首一名男子勒了马，翻身而下，抱拳一揖道：“钦使辛苦，正是公主车驾。”

　　队伍后的车帘被挑开，映入眼帘一道淡紫色的影，身姿袅袅，如云的青丝被玉环束在脑后，耳鬓垂下的发遮住了侧脸。

　　我低头行礼：“礼部尚书叶君言在此恭候多时。”

　　一阵枯叶层沙的碎响，和着天籁般的环佩之音，似是有人走近。

　　空灵的声音响起，昆山玉碎：“原是大名鼎鼎的叶翎叶大人，云霜久仰。”

　　“不敢，公主舟车劳顿，还是早些随臣入驿馆休息。”我顺势直起身子，抬头看她。

　　“多谢大人。”对方亦抬头，粲然一笑。

　　没了恼人的骄阳，没了遍地尘埃落叶，只一刹那，如沐春风。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那汉书中一等一的美貌女子，想来，也不外如是。

　　直到公主回了车鸾，我仍微怔。

　　不得不说，我在此时下意识的想到了真儿，真儿的美是不施粉黛，卸尽铅华才能得见的，就如同池里的莲花，淡薄清丽。而云霜却如同雪中的红梅，遗世而立，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我转身欲上马，正对上项城发愣的脸。

　　“怎么，看傻了？”我凑上去小声揶揄他，却意外从他口中听得二字“是她”

　　我好奇：“你们认识？”

　　可那项城却不回答，兀自翻身上了马，我却仿佛在他眉眼间看到了一丝欣喜。

　　我也未再追问，就这样一路到了宫外的驿站。

　　队伍到达驿站时已是午后，我送那公主进内室休息后自己也进了驿馆安排好的房间。

　　不多时，景渊前来叩门，手里还端着个红木的托盘：“公子，这是驿馆主事派人送来的凉茶，用冰冰过的，甚是凉爽。”

　　我一笑，“难得他们有心，这冰可是难得之物，你且带着这茶随我出去一趟吧。”

　　“大人可是想着项将军，这茶既是给大人送来，想也不会少了将军的，我看还是……”

　　“一人喝茶无趣，当然要寻人一起，不过我可不是去找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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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找的当然不是项城，而是那护送公主来此的藩使。路上，我无意中得知那藩使竟然是公主的二哥，边邦的二王子云玦，虽然此时他因着庶出的关系并不为藩王所器重，但我却觉此人气度非凡，确是值得结交的。

　　到了邻院，还未进门便听得一阵笑声，其间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前去叩了门，门一开，果然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叶某带了些茶水前来拜会二王子，没想到项将军也在。”

　　项城起身一笑：“我如君言一样也是来送茶的，如此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

　　“相逢即使有缘，既是我三人的缘分，就莫要辜负美景与好茶，大人且进来坐吧。”

　　说话的是二王子，我顺势入里坐下，我三人就此开始攀谈起来。

　　二王子似乎对他未来的妹夫很是满意，而项城也一改往日的一脸愁苦，侃侃而谈，这两人本就都是不拘小节的豪爽性情，很快便舍弃了身份，只以名姓相称，我也欣然作陪，不再拘于官阶礼数，我三人直聊到晚宴时分方才作罢，真真是相见恨晚。

　　晚宴就设在驿馆的正厅，此次虽不是正式的宫宴，却是怠慢不得，一席之上三十六道菜皆已是飞禽走兽，极尽珍馐，杯中酒，更是珍藏三十余年的上品花雕。

　　云霜与项城已有婚约，所以自当由皇上设宴另行引见，故而项城并不出席此宴，席间，二王子频频称道项城，而云霜则只是面含微笑，而并未露出好奇期待的神色。

　　仔细看来，这位公主虽进退有礼，却无丝毫中原女子骄矜内敛之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与项城倒也般配。

　　不过这席间觥筹交错的饮酒之礼却着实令我吃了些苦头，不知为何，这边邦来使各个极善酒力，无奈我勉力支撑，仍是头昏脑胀，最后竟是不得已借口不适提前离席去吹了半天的冷风，才勉强找回了些神识。

　　直到第二天陪同公主入宫之后，我终于得了闲暇回府，已是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的困倦，无奈酒后头痛欲裂，不得安稳。

　　正躺得混沌间，恍惚觉了些湿湿凉凉的温度，伴着些清香，渐渐的便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