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凌素》洛沂

6、半缘修道半缘君(上）

　　第二天晌午，我破天荒的敲开了项城家的门，他见到我时似乎并不意外，当然，也许是因为公主的车驾不日便会抵达城郊而怏怏以至于无暇为我的出现感到意外。

　　直到晚饭时分他发现我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时，他才腾出心思来管我。

　　“新婚第二天，你不在家里陪着新婚夫人反倒赖在我这里是何缘故。”

　　“过几日公主到达京都之后，你我怕就没有时间坐下来闲聊了，我这，不过是来寻你聊聊罢了。”我笑的一脸谄媚，堂而皇之地坐到了餐桌旁。

　　“君言……”

　　“你不用感激我，你我相交多年我来开解你也算是尽尽朋友的本分。”

　　“君言，我……”

　　“渊儿，”我对着门外随行的小厮吩咐道：“回去告诉夫人，我今晚与项将军商议国事就不回府了，请她早些休息。”

　　“叶君言！”

　　我抬头报以礼节性的微笑，手里还闲适的晃着酒杯：“你家的酒不错。”

　　“只怕尚书大人付不起价钱。”项城不耐烦的道。

　　我依旧笑笑，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抛给他：“这个至少值三千两，足够买你十桌酒菜。”

　　他一愣，终是皱着眉叹口气，像是有什么极头疼的事，“到底为什么不肯回去。”

　　“怕你想不开……”

　　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邪笑着，直到被他瞪得浑身不自在，才不得已正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不想骗她。”

　　项城冷哼一声，斜睨向我：“现在才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

　　我苦笑：“本以为，我只要随便找一女子为妻，许她富贵荣华，名望地位便罢，可偏偏她似乎是不一样的，她看我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好似望不见其他……”

　　“想不到叶君言竟也有这等为情所苦的时候。”

　　玩味的声音响起，我下意识反驳：“不是的。”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若她只为富贵，或许我会好受些，不管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可唯独真心，我却付不起。”

　　真心，即是牵挂，可叶翎一向来去随心，无牵无挂。我不想给自己这样的枷锁，随时束我入深渊的枷锁。

　　“有些东西恐怕不是想躲就躲的过的……况且，你既说付不起，又为何不肯遵从皇命迎娶公主呢。”

　　“呵，皇命？”我冷笑，“你当如今的皇帝，还是当年的那个圣上吗？”

　　项城持杯的手一顿，却只是淡淡道：“圣上总还是圣上的，况且我们为的难道不是苍生社稷？”

　　是，苍生社稷，我也曾怀着这等心意入朝为官，彼时，初入朝堂的少年状元，身无军功的世袭将军，手无实权的隐忍新君，再加上手握重兵的野心权臣，大概是场比较俗套的戏码了，结局权臣俯首，圣上也变得名副其实，再之后，项城位至一品被派往边境御敌，这一走，就是三年，而我也得了敕赐爵位，由御史升为尚书，接管礼部，看起来倒真是各得其所，清闲富贵，我统统都已得到。

　　我叶翎逍遥惯了，自然没兴趣去做第二个权臣，图谋一下皇位，不过这样一下子闲下来没事做，少不得便要出去管一下市井小民的闲事，惹得如今这些名声没来由刺激了圣耳。

　　我心中正这般想着，倒忘了一旁的项城，直到他被我的沉默搞的不耐烦，而开口下逐客令时，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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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没有夜市的时候，长街总是有几分朴素的荫凉，天子脚下永没有绝对的黑暗，即便是此刻也可见到长街尽头点燃的灯笼，照的街市暖光融融。

　　我叶翎的确是个文人，但也没有心情大半夜来街上吟诗作赋，如今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我被赶出来了！

　　项城虽想以此来逼我回府，但奈何我既已传话说今晚不回去，如今也着实拉不下脸来。

　　这个时候城中的酒楼早已关门，更莫提戏院等地，唯一会通宵开放的怕是只有那些烟花巷陌，楚馆秦楼。只是众所周知，今日是我成亲的第二天，实在没有出入那等地方的道理，思前想后，我最终还是选了个小酒馆要了壶酒，一个人坐在窗边欣赏月色.

　　大概过了很久，一壶酒已经见底，我也有些困倦之意，，扭头正看到酒馆小二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打着哈欠。

　　我自觉时间已晚，便起身离去，小二一瞬间感激不尽地目送我离去，在我身后合了门。

　　长街冷清只剩几许月光，我站在原地正不知去向如何，忽见到远处一道身影从街尾缓缓移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