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萧玲玲

19、第 19 章

　　我是肖宇，第一次见到阿离的时候，我的名字前还贯着家族姓氏，被她笑靥如花的用英文方式念出来，就成了“小鱼鱼”。

　　一直是家族里最小的儿子，早早被父辈们规划了人生。进入演艺圈是叛逆期的冲动，那时候也只是想要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一点点地与众不同。都说戏如人生，既然最终还是要和兄长们一样，为家族事业鞠躬尽瘁，那么，这几年戏剧人生中的各式体验应该可以让我了无遗憾了吧。

　　认识殷离是在那一年冬天里的一场戏。剧组里的男生们凑在一起总是要讨论女孩子，被议论最多的一个是阿离。

　　阿离无疑是美丽的，只是美貌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稀罕。甚至在我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中，也充斥着各式的朱颜如玉，俱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千娇百媚。可阿离于我们所有人，仍是醒目耀眼。

　　在从前的生命里，包括演艺生涯最初的日子，我从来未曾遇到过这样的女孩子。看着她那样简单的把喜怒都写在脸上，单纯坦白，却有着自己的机敏智慧。那样的特质于这个圈子，甚至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让我从好奇到着迷，但她却不肯给任何人一个青眼。

　　我好奇这样的女孩子要怎么适应这个喧嚣浮华的环境。看她身边那个被戏称做“经纪人”的男生紧张的目光，我想他终将会把她从这个深不可测的漩涡里抽离出来吧——我和她于这个圈子都只是过客而已。

　　一剧终了，和阿离大约再也没有交集，对于我，其实也只是少了一个叫我“小鱼”的女孩子而已。我开始抛开家族姓氏混迹娱乐圈，演艺事业如火如荼的发展，只待巅峰一刻的绚烂，而后转战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游戏。

　　两年之后在南加州遇到当年阿离的所谓经纪人，那个叫周毅轩的青年。那时候，我们在一起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无法想象爱她如他，竟然任她在演艺界沉浮。他说阿离是真的爱这一行，也有天赋才华。只要他在她身边，加上必要的机遇，她定然可以成功。

　　周毅轩所谓的机遇就是我，而我可以得到的好处是一张唱片，一个优秀的导演和摄影师。他处心积虑的积累着必要的关系，原来当年的“经纪人”不是玩笑，他是认真要做保护她的人。

　　《离城》专辑的设计，从歌词到剧情，一切的一切，表面看来是贯彻了我在公众面前一贯的大众情人讨好形象，其实我知道，从名字开始，就是周毅轩为阿离精心设计的。

　　久违的阿离褪去了些许的稚气，妙龄女子宛如娇艳的鲜花般盛放，越发美得夺魂摄魄，骨子里却依然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女生。也许她的心里从来只有周毅轩一个，我却越来越沉迷。

　　从来没有人毫无心机的待在我身边，而在我对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仍是被不屑一顾，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直到有一天听到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宛若醍醐灌顶当头棒喝：纵然那个人从来不假辞色，一旦动了心，凭你是谁，也无法自拔。

　　周毅轩在片场弹琴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会选那首《鬼迷心窍》。也许他想说，春风再美也比不上她的笑……跟着曲子轻轻哼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就有些难过。这一部戏马上要结束了，想到就要说再见，竟然真的觉得不舍得。

　　我开始策划新的安排。筹拍的新戏里，我准备推荐阿离。抛开感情的因素，阿离确实也是合适的人选。她所欠缺的，只是适当的机会造就的名气而已。

　　周毅轩似乎不准备承我的情。如果只是一场正常的竞争，那么他的安排无可厚非。只是，他们涉世未深，对于社会阴暗丑恶的一面所知甚少，那样的决定未免草率。后来的一切，有些超乎了我的预料。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沉溺同□□情的导演放了周毅轩一马，而阿离也成功得到了角色，一切似乎皆大欢喜。也许周毅轩有足够的聪明智慧，也许阿离有足够的好运气，总之，我们的缘分还会再续，虽然不知道会持续到哪里。

　　《殊途》的拍摄其实并不算顺利。作为新人的阿离，表演上可圈可点。问题在于，每每看着她，我的思绪就开始游离。面对她的娇憨，很多时候，我竟然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剧情。

　　最后一天拍摄的时候，我在河边抚琴。对岸的阿离一袭白衣，素钗绾发，自长长阶梯缓步而下，在凉亭里与我遥望。山林绿水间，白衣胜雪的两个人隔水相看，数十尺的距离宛若永远跨不过的银河天阶。我想她永远不会知道，抛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我眼里，江山社稷其实敌不过她的一笑倾城。

　　《殊途》前所未有的成功，也到了我计划中急流勇退的一刻。而周毅轩的突然离开打乱了一切，我不知道这对于我们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契机。

　　我说服家族开始将生意拓展到我所熟悉的娱乐业。影视公司取名叫做“离城”——我倾尽全力，想要打造一座属于她的城池，而没有阿离的公司，怎么配叫离城？

　　她知道我身份的时候，有些许的吃惊。后来偶尔谈及，也会嬉笑的说：从前你是天皇巨星，我是跑龙套的丫环；终于等到我有机会做女主角，你又摇身一变，成了豪门公子兼我老板。咱们的距离看来真是不可逾越……眉梢眼角的顽皮配合无限惋惜的表情，不肯放一点点地演技。

　　我想说，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是那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是她亲手划下的。她的青眼从来只给了一个人，我全心全意，还是无能为力。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在她看到我之前，我不会让她知道。如果一直不能打动她，那么，一辈子也只能将情感埋葬于心。

　　爱一个人的极限是什么我不知道，而我对阿离的爱只能用纵容来表现。她说喜欢冬眠，我空出她十二月到二月的全部档期；夏天拍摄时她曾经起过日光疹，于是暑假里我总会安排这样那样的室内活动，以减轻不能她拍戏的损失；她不喜欢绯闻，我动用一切手段防微杜渐；她事业要更上层楼，我帮她策划全方位发展……

　　曾经演绎了许多的柔情似水，恩爱缠绵，只是，我从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甘愿任她予取予求。

　　周毅轩还是回来了，或许说，他从来未曾远离。听到上海那边的员工在电话里断断续续的讲述阿离的失常，我知道，一定是因为他。

　　长夜漫漫，我不动声色的调查了他的行踪，却惊觉三年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让人不忍卒听。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周毅轩了，要阿离怎样来承受真相？

　　一夜无眠。到清晨时分，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她。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也还是能听到她声音里的疲惫，悲伤得让人心碎。

　　了解她骨子里的倔强，所以和她说不要做奇怪的事情。我对阿离说别冲动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然有了计较，一个星期之内，定然有人身败名裂，我不想让她徒增烦恼。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度日如年。纵然对所有人发尽脾气，还是抑制不住的思念，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阿离的悲伤。

　　阿离并不知道，周毅轩那天曾给我电话，告诉我他要走了，这一次，真的再也不会回来。我无法想象他的再次离开会给阿离怎样的伤害，于是搭乘我能赶上的第一班飞机飞往上海。一路狂奔的跑进屋里，看到阿离正对着一卷录影发呆。

　　相处的几年里，戏里戏外，我以为看尽了阿离的一切表情，笑容灿烂，梨花带雨，忧愁的，狡诘的……那样的失魂落魄却前所未有，她并没有流泪，眼睛里深切的悲哀却比泪水更让人心疼。拼命抑住自己想要抱住她的冲动，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直到她抬头看我，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的生气。那一瞬间，我已然作了决定

　　我和她说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或许浴火重生之后，他会再回来。看着她眼睛里重燃了希望，我想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

　　其实真相到底是怎样，只有时间才能证明。虽然不知道周毅轩在录影里说了什么，我对他弹奏的那一曲《若我离去》却很熟悉。

　　若我离去，后会无期。

　　是一部经典韩剧的插曲。我想阿离不会知道音乐背后的含义，也只有她这种女孩子不关注韩剧。

　　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将她从悲伤里拉出来，只能尽早开拍阿离非常喜爱也亲自参与了改编的故事。看她在片场周旋，我在赌，忙碌是否真的是一剂灵药……

　　在她喜欢的这个故事里，男主角遗憾没有早一点遇上自己喜爱的女子。我没法子比周毅轩更早遇到阿离，那就让我做那个可以陪她最久的人吧。

　　只要能在她身边，只要在她身边就好……

　　贺嫣然生辰，生日快乐！